中午時分,太陽升到了正當空,初夏的日頭已經濃烈,照在街道的青石板上,將石頭都焐熱了。


    一道人影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靜王府前。


    王府門口蕭肅清冷,一對石獅子昂然挺胸,相當威武霸氣,一看這個地方,就不容他人放肆。


    這人剛到王府門口,大概用盡了氣力,腿軟的直接倒在地上。


    王府的侍衛走過去把人拎起來,剛要訓斥兩句,那人抬起頭來,年紀不大,一張臉因為跑的急了有些發白,“救……救人……”


    他大口喘氣,說話有些接不上,聽的侍衛糊裏糊塗,救人怎麽找到靜王府前來,他們家王爺臉上寫著慈善兩個字?


    “救……淳王爺……”那人又吐出幾個字,想要連貫卻有些困難。


    倒是侍衛馬上肅然,淳王爺和救人兩個字合在一起——


    淳王爺危險,快去救人!


    侍衛表情一變,其中一個道:“你看著他,我去通知管家。”


    侍衛動作利索,轉身就往王府裏麵跑,看的地上的人一愣一愣,半晌迴過神,手捶著地麵道:“錯了,錯了,是淳王讓我來救命啊。”


    侍衛:“……”沒錯,不就是去救淳王的命?


    靜王府的管家還是歐陽惜悅,很多人都不懂放著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偏要來靜王府給人當管家,也有不少京城夫人小姐暗中嘲笑她,不過還有人羨慕她的勇氣,畢竟不是誰都能豁出去這個臉,而且家人居然也支持。


    說到底,歐陽惜悅起碼擁有很多別人所沒有的自由。


    “淳王爺怎麽了?人在哪裏?”歐陽惜悅看著地上的人道。


    那人見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年輕姑娘,螓首蛾眉,眉間一股子清清爽爽的英氣,一襲白色裙裝,素比秋菊,一下子看愣了,“你就是容姑娘?”


    歐陽惜悅不大高興聽到這個名字,皺眉:“不是。”


    “那……找你沒用。”


    旁邊侍衛就差一腳踹過去了,你特麽說的什麽廢話。


    “你找容若?”歐陽惜悅倒是明白了,“是淳王受傷了嗎?”


    那人搖頭,麵上帶著幾分急迫:“我們家掌櫃的受傷了,淳王讓我來王爺府找容若姑娘去救人呢。”


    歐陽惜悅看了兩邊侍衛一眼,侍衛嘴抽,恨不得給這個年輕小夥計踹到泥土裏,你特娘的會不會說話,剛才怎麽不說利索了。


    夥計也冤枉啊,他跑的急了,剛才不是說不出來話嘛,苦著臉道:“求求你們趕緊幫我通知一下容若姑娘吧,再晚一點……”小夥計直接哭了,抹著眼睛道:“我們掌櫃的命就沒了。”


    歐陽惜悅一臉平靜,轉身迴去時,對其中一個侍衛道:“你去找容若。”


    通報到問菊苑,半夏一臉驚訝:“我們家小姐,她半個時辰前就出去了呀。”


    ……


    音雪閣是琴樓,裏麵不止是賣琴,也會有文人雅客留下品茗聽曲,因為琴樓裏有京城最會彈奏的姑娘。


    這會兒,一架古琴,手指行雲流水的撥動,彈的是一曲《春浮》。


    指法流暢,琴音柔美,婉婉而出,好似春風拂麵,百花競放,濃鬱芳香。


    隨著琴音潺潺,茶香輕泄而出,執著茶壺的手柔嫩白皙,柔若無骨,竟然比那白玉瓷壺更加好看。


    “大昭的琴曲偏柔婉約,要是你有機會去我們西涼,體會一下大氣磅礴才足夠蕩氣迴腸。”笑語晏晏,豔麗的紅唇輕抿著,眼珠子裏流光四溢,這張臉,比早春的紅玫瑰還要明麗照人。


    容若雙手抱著茶碗,坐姿慵懶,嘴角帶笑,眼中沒有半點笑意,“福善公主也懂音律?”


    對麵坐的,正是西涼福善公主,她執茶輕抿,一舉一動盡顯皇室教養出來的優雅高貴,聞言輕笑,“略知一二。”


    一般這樣說都是客氣的話,不過容若輕笑道:“嗯,不錯,我認為福善公主還是更善鞭子功夫。”一點也不給麵子。


    福善公主手指頭掐住掌心,麵色變了變,很快緩迴來,“我們西涼人不像大昭女子規矩多,自然就更隨心所欲些。”


    容若垂著眸子看手中的茶,她不太懂茶,裏麵茶湯淺黃色,隻是味道比起一般的更重一些,但是茶再好,人不對的話,也不會讓她有一點食欲啊。


    “冒昧打擾,本公主覺得應該給你道個歉。”福善公主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就稀奇了,在容若看來,福善公主並非那種能輕易低頭服軟的,本來還以為對她下戰帖來了,道歉?絕對出乎容若預料。


    福善公主笑笑:“怎麽,你不信?”


    容若聳肩:“那我接受了。”沒事了吧,沒事她就可以走了。


    “說句實話……”福善公主一雙眼睛毫不客氣的放在容若身上打量,眸中帶著幾分輕易可見的嘲弄,“靜王人中龍鳳,大昭肖想他的人一定很多,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配得上他吧。”


    容若挑眉,果然本性難移啊,剛道完歉,重點就來了,做作的歎口氣,道:“沒辦法,誰讓我們王爺長的太過國色天香,覬覦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啊,也不照照鏡子,論美貌,贏得了我們家王爺嘛。”


    福善公主的嘴角不可抑製的抽了一下,這個女人在說什麽,難道最該照鏡子的不是她自己?


    “王爺身份貴重,肯定要娶個門當戶對的才行。”


    容若受傷的手擱在桌上,另一隻手支著下巴,微微歪頭,好似認真的思考後點頭:“公主說的不錯……”


    福善公主正要說話,容若莞爾一笑,帶著一點促狹,“不過,我們家王爺就喜歡我一個,他說了,沒有我在身邊的話,寢食難安,吃不下,睡不著啊。”


    福善公主牙齒咬了一下嘴裏的軟肉,眼中射出幾分怨毒,抿唇吸了口氣,慢慢壓下想要一手掐死對麵這個女人的想法。


    “怎麽?公主覺得茶不好喝還是琴彈的不好,氣色好像不太好啊。”容若眨眨眼,笑的無辜。


    嗬嗬,想要在老娘麵前耍橫,也不看看她的嘴皮子是被哪個毒舌男給訓練出來的。


    反正容若料定福善公主再不要臉也不會公然開口,說她就是想要搶別人的男人。


    福善公主推了推茶杯,揚著下巴道:“你和靜王怎麽認識的?”


    容若一根手指敲著側臉,眼眸黑的發亮,裏麵流轉著幾分貓咪般的慵懶,“月黑風高,花前月下,你儂我儂……”說完,眨巴一下眼睛,笑容透出一絲無賴,“公主還想知道什麽?”


    福善公主五根手指頭摳著桌角,臉色越來越難看,她這麽高傲的人,能容忍一個人在她麵前放肆了這麽久,已經差不多是極限,“你!”


    不過才要發怒,不知想到什麽,又在一瞬間全都化為煙消雲散,紅唇抿了抿,眼角婉轉出一抹嫵媚的風情,“這個茶是本公主從西涼帶過來的多姆茶,一年隻產十斤,黃金萬兩難買,本公主道歉一向誠意十足,難道你連一分麵子也不給本公主嗎?”


    容若暗暗掰了掰手指頭,這麽說的話,一片茶葉就要好幾兩?我去,這不是喝茶,這是吃金條啊。


    手中茶杯輪轉一圈,麵對一條美人蛇,別說價值千金的茶葉,即便喝了馬上一步登仙,容若也不敢大意,她嘴唇碰了碰茶水做個喝茶的樣子,完全沒有入口,“茶是好茶,不過我不太懂。”


    福善公主眼中流出一種嘲諷,連品茶都不懂的女人,粗俗不堪,又如何配得上當今大昭皇三子,驚才絕絕的靜王呢。


    與福善公主的不耐同樣的,容若也覺得這一場赴約無趣至極。


    若不是想看看福善公主耍什麽花樣,再加上府裏頭半夏實在看的太緊,連她起來走幾圈都如臨大敵,容若覺得待下去不是發黴就是發瘋的話,也不願意出來對著福善公主一張蛇蠍美人臉。


    茶也喝了,目的也摸清楚了,容若正準備告辭,不過房門先一步打開。


    綠雀一個箭步進來,神情冷肅:“姑娘,狐掌櫃出事了。”


    還好小三子靈活,知道容若不在王府裏,馬上央求見一見半夏,此前容若和狐小七有過來往,多數半夏陪在身邊,小三子對那個活潑靈敏的姑娘很有印象。


    半夏帶人來到音雪閣,才找到守在外麵的綠雀,這麽一耽擱,又花了將近一個時辰。


    馬車上,半夏將從小三子處聽來的轉告給容若,“狐掌櫃的替淳王爺挨了一刀,傷在前麵,流了很多血,到現在也沒清醒。”


    慕原澈是知道她昨晚手上受傷,但是還叫人找上門來,隻說明一件事——


    狐小七情況不好。


    容若的臉色也凝重了幾分,喊了一聲綠雀,讓她迴王府把自己的藥箱取來,尤其是房間梳妝台抽屜裏的幾個瓷瓶,裏麵有她特別製作的一些藥丸。


    真的到了城七藥堂,慕原澈轉身看到容若,語氣哀求道:“小皇嫂,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慕原澈一向隨性灑脫,活的恣意,容若從未看到過他像眼前這般失魂落魄,頹敗惶恐,不由得軟了心腸,拍拍他的肩膀,讓他退到後麵,鄭重道:“放心,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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