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在茶葉店臨時開辟出的一個空房間內醫治病人,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這期間隻有彩蝶出去過幾次,除了一些藥材外,眾人看到她還帶來了一個姑娘進去,很快的,又來了個清雋儒雅的年輕公子。


    因為謝之章派人看守茶葉店周圍,順天府的衙役們往那裏一站,雄赳赳氣昂昂,叫路過的老百姓都免不得多看一眼。


    這樣一來,大家都更好奇,這裏麵到底是出什麽大事情了,老薑頭平日裏挺老實本分一個人,別是出什麽禍事了?


    有昨天發生兇獸傷人從頭看到尾的人解釋道:“錯啦,事情是這樣的……”


    這麽一通描述,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就好似把茶樓說書的給帶到現場,那個活靈活現,尤其關鍵時刻,特意停頓下來,賺足了噱頭,聽的人都又驚又怕,還遺憾居然沒見到這麽千古難逢的場麵。


    人隻有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會切身體會到那種恐懼,所以不管說的再形象,還總歸痛失這麽一場八卦沒有親眼見證。


    “也就是說,現在那位姑娘說要把人端成兩半的胳膊給接迴去啊?”一個大嬸冒出來,那精神氣十足的嗓音一吼,一裏地開外的人都能聽見。


    不過半夏和糖丸若是在這裏,一定能認識,這正是平時最擅長給她們輸送京城各類型小道消息的王大嬸。


    “那還能有假,我昨天剛好就在旁邊,聽那位姑娘說了,一個時辰內可以接上。”


    王大嬸噓了一聲,“喲,哪兒來的丫頭膽子那麽肥,難道還能比得上咱們的容姑娘了。”因為半夏和王大嬸來往的密切,平日裏半夏給她帶點王府點心之類,她也就投桃報李送些鄉下新鮮的蔬菜水果,一來二去關係不錯,她就跟著半夏喊一句我們姑娘,自來熟。


    “容姑娘那是京城頭一個,神醫啊!”京城的人無不記得除夕血夜,至今想起來渾身發毛,後來聽說是容若在危急關頭做出解藥,才挽救了後麵更多人的生命,都對她充滿了敬意。


    可惜自那後,都沒聽到她的消息,還有謠言說是容若和靜王一起出去郊外遊玩出事了,屍骨無存。


    大家聽過後都感傷了一下,雖然以前也在心中腹誹過容若這個神醫名不副實,隻給達官貴人看病,可是自從除夕後,京城中哪個人敢說自己沒有受到容若的恩惠,雖然不是直接救了他們的命,可放任那些發瘋中毒的人控製不住,整個京城勢必都要遭遇慘禍,誰能逃得了。


    現在說到神醫,大家無不點頭,稱讚不已,隻有一個提出疑問,“那姑娘說話行事倒有幾分容姑娘的風範,莫不是同一個人?”他沒見過容若本人,但是聽茶樓說書的說的多了,腦子裏已經形成一個大概輪廓。


    當時在場的那人搖搖頭,“應該不是,我有幸曾經看到過容神醫一次,長的天人之姿,站在靜王麵前毫不遜色,隻要你們見過一次啊,永遠不會忘記那張臉。”


    在大家感慨那得多好看時,他歎氣道:“可是那位姑娘雖然眼睛明亮有神,長的卻很普通。”


    大家都搖頭歎息,聽說靜王重傷幾個月後才能勉強迴府,看起來此前的謠言倒是真的了,那麽容若怕是兇多吉少啊。


    可憐一代神醫,就這麽隕落。


    ……


    外麵紛紛擾擾,絲毫影響不到裏麵的人。


    容若坐在一旁喝了口提神的參湯,這還是彩蝶一早上送來,這會兒又快黃昏,湯早就涼了,胃裏沒東西撐不住,才在間歇把手中的活交給江城兄妹,自己坐到旁邊喝兩口。


    總歸湯涼了,味道不好,而且裏麵加了藥材,完全冷掉再吃的話,那個味道澀澀的,入喉艱難,她就喝了沒幾口,就放下來,倒是就著熱茶吃了兩塊點心。


    “你一迴來就給了我們這麽大一個意外。”手臂接連最難的一部分容若都做好了,江城和狐小七就負責收尾工作,這會兒大家才有些放鬆。


    狐小七笑道:“要不是報了你的名字,我一定以為來人是到藥堂找茬的。”當時彩蝶說完後,狐小七愣怔了許久,相比較普通人,他們同為醫者,更加知道這裏麵的複雜,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換個人的話她一定覺得對方異想天開。


    可是這人是容若啊,把一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容若。


    特別狐小七後來聽江城說過她怎麽替燕迴開膛破肚祛毒,當時她就被震驚了一迴,這是第二次。


    在醫術這個領域,誰也沒辦法說自己是第一,但是對於容若,她總是做出驚天之舉,在別人以為不會再有更驚世駭俗時,靜悄悄的,給人投下一記當頭雷劈。


    至於江城正好去看看修複後的城七藥堂,有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到底唯一的妹妹,他還是比較上心的,結果聽說狐小七被人請走了,還是靜王府的人,江城當時心中咯噔一下,連忙趕過來。


    “沒想到真的是你。”江城歎口氣,手裏的動作卻沒有停,“年後到現在,你離開這幾個月,京城發生了不少事。”


    他們都沒有問容若去了哪裏,靜王又為何重傷迴來,而她看著好像一點事沒有,問的多了,可能關乎皇家辛密,江城現在宮裏做事,自然更加懂得這些。


    容若懶洋洋的坐著,手指叩了叩桌麵,“路上聽說了一些。”


    當然,太子落馬那些他們沒提,隻說了幾件趣事,誰家新娶了哪家小姐,又有誰的夫人因為嫉妒過剩遭休,還有最大的就是戰家戰如歌死而複生,連狐小七都感歎了一番。


    “我哥去看過,從頭到尾跟換了一個人一樣,死了一遭病全好了。”狐小七本不是話特別多的人,但是整個京城和容若算是交情比較好的,再加上一開始以為容若出事,這會兒能好好的迴來,心中喜多過驚,故而比平日活絡。


    江城聞言點頭,“小若你可知道這裏麵的緣故?”他想了幾個月都想不通,翻遍醫書都解釋不了這種情況。


    容若心中一跳,臉上紋風不動,托著下巴道:“大概閻王爺給治好的吧。”


    狐小七兄妹兩對視一眼,這個笑話太冷了。


    “對了,哥,你上次說那個月華郡主好的差不多了,你今天還要去那邊嗎?”月華得的也是疑難雜症,兄妹兩私下裏會交流一下。


    容若眉頭往上一掀,“月華郡主?”她的病快好了,倒是命大。


    江城和緩一笑,像是雲卷雲舒,“小若你可能不記得了,當初長公主請我們兩個一同去診治過,你說治不了。”


    “還有你治不了的病啊,我還以為你全能的,謝天謝地,總算老天爺留了一口飯給我們其他這些平庸的大夫吃。”狐小七笑說道。


    容若斜睨她,“你可以改行唱戲啊。”


    狐小七聳聳肩,江城倒是笑了,隻有他知道狐小七平日裏也是個嘴巴厲害的,沒想到這會兒遇到了對手,“這邊差不多結束了,不如小若你先迴去休息吧。”連日趕路迴來,看得出容若的眉宇間都是倦怠。


    容若拍了拍臉,熱茶熏的她昏昏欲睡,“也行吧。”


    這個動作倒是讓江家兄妹同時注意到了她的臉,江城雖然疑惑也不會多問,可是狐小七沒他顧慮多,加上和容若之間也比較熟,就直接問了,“你臉上的麵具做的不錯,挺逼真的,不過都迴京城了,也用不上了吧。”戴著不難受嗎?


    容若隻是笑了笑,“我怕拿下來嚇到你們。”


    狐小七大大咧咧的白了個眼,“都知道你是超越了京城第一大美人劉斯緲的超級美人,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因為嫉妒和毀了你的容的。”


    她不知道玩笑話卻真的說到了點子上,主要容若表現的也太不在乎了,“這會兒我倒是希望有糖丸在,她的那些蝴蝶有時候還是挺好用的。”容若還是扯開了話題。


    狐小七想到糖丸每次被容若弄的著急跳腳的樣子,也是笑道:“說來你離開京城後,糖丸也不見了,她跟著一起的?”到底好奇的不行,還是忍不住問道。


    容若含糊應了一聲,“嗯,後麵的事情麻煩你們了,等到半個時辰後再拔針,我明天再過來看看。”剛接了手臂幾天內肯定是不能動的,容若怕他本人疼痛難忍掙紮引起傷口移位,還特地下中了藥,讓他多睡兩日。


    ……


    久閉的大門被打開,陽光重新照進來,已經是夕陽西下,橙紅色的光落在容若身上,安詳寧靜的,像是聖光,她眯了眯眼睛,等到看清楚外麵,才發現居然站了密密麻麻的人,一個個翹首以盼,看到她時,眼神都亮了。


    容若扶了扶額頭,她真的懷疑京城的百姓為何會那麽閑。


    隻是看著眼前的陣仗有些犯難,把整個出入口都堵住了,她要怎麽出去啊,解釋起來又麻煩。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最後麵發出一起驚唿,隨之人群像是被摩西的權杖所指,自動分開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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