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慎王府


    入夜,天穹沉黑,月亮隱在雲後,見不到一絲光。


    王府後院傳出的靡靡歌音在夜空裏傳的很遠,間雜還有放肆的調笑聲。


    自從太子被貶為慎王爺後,整日沉迷酒色,頹廢度日,不分晝夜,府中已經無人能規勸,陸思茗去了幾次,反招至慕靖宇的責罵,再也沒有當初太子時的溫潤有度,寬和仁厚。


    現在的慕靖宇容易暴怒,情緒暴躁,府中下人變更加小心翼翼,隻是進出的美女不變,變本加厲。


    這晚,陸思茗也是早早的關燈歇息,自從小產後,她的身子極虛,現在麵色還常帶蒼白。


    反觀慕靖宇這邊,聲色犬馬,左擁右抱,醉在美人膝下,酒香濃烈,混合著女人的胭脂味道,營造出糜爛的紙醉金迷場。


    此刻,他仰麵躺在毯子上,上頭一個女子嬌嬈媚笑,嘴巴微微嘟起,身段扭的柔軟,一點點靠過去,慕靖宇半眯著眼,已經有了醉態,發出渾濁不清的笑,“來……嗝……我這迴……嗝……這迴肯定能接住!”


    女子眼尾一勾,生生勾起了一朵罌粟花,嘴唇微開,裏麵紅色葡萄酒如瓊漿從上灑下來,慕靖宇喝多了酒動作遲緩,湊過去接時,總不能那麽準確,很多直接都澆在他的眼睛上,糊了一眼。


    “咯咯咯咯——”女子同旁邊的幾個一起笑起來,花枝亂顫,如雀鳥早鳴。


    一點酒水嗆到了他的喉間,慕靖宇翻了個身咳嗽起來,伸手差掉眼睛上被糊住的酒水,剛要說話,那位女子這幾日被他寵著,說話有些放肆了,咯咯嬌笑道:“王爺您又沒接住,您若是不行,就直說,我便饒了你……”


    女人笑的蕩漾,沒注意慕靖宇倏然變冷的神色,眼中噴出一道怒火,猛然轉頭,嚇的女子笑容僵在嘴邊,“王……王爺……”


    慕靖宇右手撐在地上,口中還在打著酒嗝,眼睛眯成一條縫,醉態還在,可眼底漸漸顯出一點癲狂,“你叫我什麽?”


    女人雖然被嚇了一下,可是這幾天和慕靖宇在一起,也就是花天酒地,慕靖宇看著沒有半點威懾力,也是仗著自己受寵,哎喲一聲嬌嗔,雙手抓著慕靖宇蹭過去:“討厭啦,王爺您又要和奴家玩什麽花樣。”


    花樓的女子最了解男人,有些男的在家裏不得誌,喜歡去外麵尋刺激,弄各種花樣出來,隻要銀子到位了,她們也不介意給那些男人長點男兒雄風。


    雖然她是花樓頭牌,可是王府這種地方還是高不可攀,尋常做個有錢人家的小妾就高攀了,哪裏能想到有生之年能進王府呢,所以可勁的扒著慕靖宇不放,就算得不到名份,留在王府內,也是一輩子衣食無憂。


    不過,這迴女人沒料到,慕靖宇一把將她甩了出去,後背直接撞擊著矮幾,脊梁骨像是要斷了,疼的蜷縮在地,連痛都唿不出來。


    杯瓷落在厚厚的毯子上,沒有聲音,隻是酒水都流了出來,很快潤濕毯子,一點點蔓延過來,踩在上麵,讓人感覺心涼。


    瞬間,鴉雀無聲。


    其他的女人麵麵相覷,很快都跪了下來,一個個把頭抵在毯子上瑟瑟發抖。


    說白了,都是一群花樓女子,哪裏見過正經的權貴,像王爺這般更是可望不可及,平日跟你喝喝酒,耍耍渾,但你若是失了分寸,還不是分分鍾要你命。


    “王爺!”慕靖宇踉蹌著站起來,因為酒醉還有點站不穩,“我他媽最討厭這個詞!”


    女人們身子發顫,抖若篩糠,戰戰兢兢不敢開口,連求饒都說不出,那個先前放肆的女人還蜷成蝦米,緩不過勁,慕靖宇歪著身子用全力踢了一腳。


    因為酒醉,更是沒有分寸,這一腳出去用了蠻力,踢的女人直接飛出去撞在牆壁上,然後緩慢落地,血從嘴裏噴出來,人開始抽搐,其他人看了,麵色刷白,好像被死亡瞬間籠罩。


    誰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好好的,就變成了這樣。


    可是,慕靖宇好像還沒有放過那個女人的打算,他搖搖晃晃的走過去,抬起頭,眼底血紅,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索命的鬼,滿麵猙獰,一副瘋狂的模樣。


    ‘嘭—嘭——’一腳比一腳兇狠,慕靖宇仿佛把全身的力氣都放在腳上,女人的身體時而飛起,時而落地,像是秋天的落葉,剛剛還明豔嬌媚,現在滿臉都是鮮血,哪裏看得出當初的嫵媚模樣。


    “說我不行,你特麽算什麽東西!”


    “我是太子!我就是太子!未來的皇帝!說我不行……”


    “你一個下賤胚子饒了我,憑什麽,你們他媽的憑什麽!我不需要你們饒恕……我就是天下之主,你們所有人都要聽我的。”


    “你這個賤人,給我去死,去死,賤人……唿哧唿哧……”踢的累了,扶著牆壁一個勁喘氣,酒起上湧,人有些暈眩的晃了一下。


    ……


    最後,慕靖宇坐到地上,伸手要撈起旁邊的酒壺,結果人搖晃著身體一歪,就歪倒在地上,徹底醉死過去。


    良久才有人動一下,其中一個女人離的門口最近,顫顫巍巍伸手摸了一下被踢的那個女人,嚇的大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從門口跑了出去,其他的見狀也全都一湧而出。


    裏麵,隻剩下醉倒的慕靖宇和一具屍體,剩下滿地殘亂。


    ……


    慕靖宇身邊伺候的人看到裏麵發生的變故,過來處理了一下,走到門口已經死透的女人時,隻冷漠的看了眼,然後抬了抬下巴,讓後麵跟過來的小廝抬出去,“埋到城外,隱蔽些。”


    看起來,就是做慣了,並非第一次。


    陳林跟在慕靖宇身邊久了,什麽事情沒做過,殺人都算小事,因而死個把人對他來說根本無動於衷,隻不過如今太子落了難,被皇帝貶為慎王,使得他們跟隨的人,也自覺壓抑不已。


    一個‘慎’字好像定在了恥辱柱上,這輩子都難以翻身。


    總之,今晚之後,王府裏的女人還會這麽多,不過就是換一批。


    陳林處理完後,剛要準備踏出門檻,忽然風中一股異動,他瞬時轉頭,盯著黑夜中某個地方,“誰?!”


    *


    半夜,慕靖宇醒過來從床上爬起,感覺頭昏腦漲,喉嚨也幹澀的很,下床想去桌邊倒杯水喝,結果腳步還有些浮,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慕靖宇扶著床甩了甩腦袋,手指頭掐著眉心一會兒,意識慢慢迴攏,想起之前踢死了個女人,放在以前一定是個大事,可現在對於他來說,反正這樣活著也算生不如死,別說一個女人,死再多個,都無所謂了,畢竟他已經不是身居太子位,需要謹言慎行的人。


    慕靖宇走過去倒了杯茶,茶至半夜,早就涼透了,他剛喝了一口,角落裏傳來一聲輕笑,頓時像是碰觸了什麽彈簧,讓他整個人差點彈起來,滿腦門子的冷汗,唰的一下全出來了。


    “你是誰?陳林呢?”慕靖宇心口狂跳,握著杯子的手因為極度驚懼而發抖,聲音也不自覺有些掐尖,“陳林!”


    隨著角落裏的人慢慢出來,慕靖宇一點點後退,直到退至床邊,一屁股坐下,抬起頭看向來人,全身都攏在黑色袍子裏,看不出身材,身量中等,他瞳孔放大,眼底寫著一絲恐懼,“你是慕涼呈派來殺我的?”


    “嗬嗬。”來人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聲在黑夜裏尤其瘮人,聽的慕靖宇渾身冒雞皮疙瘩,“原來皇上不止是把你太子的位置給奪走,同時拿走了你的膽量。”


    慕靖宇現在聽不得這個,眼睛裏馬上露出一絲憤怒,宿醉後的眼睛通紅,好像九殿地獄中燃燒的火,“你居然敢闖入王府,陳林,快殺了這個狂妄之徒!”


    來人站定後,黑漆漆的眸子泛出冷光,無端叫慕靖宇打了個寒顫,壓著嗓音有些暗啞,分辨不出男女,“陳林?哦~你那位暗衛是吧……”隨之,說出了一句叫慕靖宇直接全身發冷的話,“他在隔壁休息會,為了不打擾我們的對話。”


    慕靖宇怎麽都想不到有人膽大至此,半夜擅闖慎王府,還這麽公然就到了他的房間內,他坐在床上仰著頭,看黑袍人走到桌旁坐下來,一副要打算和他深聊的樣子。


    黑色的袍子很大,幾乎拖在地上,在他落座時,對著風動,袍子被鼓動起來,像是浮動的一片黑雲。


    不過,慕靖宇忽然發現一件事,他腳底虛浮,好像不會功夫!


    慕靖宇的眼神倏然一暗,手指頭擰著床上被子,眼底漸漸發狠,不管有沒有同黨,他要是出手控製了這個人,還用受他威脅?


    可是這個想法也隻是想想而已,因為下一刻,黑袍人好像看透了一般,伸手拍了拍,暗處走出了好幾個裝束統一的黑衣人,一看就功夫不弱。


    慕靖宇一顆心騰的下沉,如墜深淵。


    “現在……慎王爺可以跟我談一談了吧?”黑袍人不疾不徐,好像在自己家那麽自在。


    慕靖宇的酒早就醒了,隻是腦部一抽一抽尖銳的發疼,他凝視著前方,盡量不使自己露怯,“你想做什麽?”


    黑袍人並沒有賣關子,直接道:“準備和你做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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