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之後,避開林木,群山怪石環繞,一片空地驟然而出,像是扔在森林中的一隻平麵碗。


    不過雖是平整草地,中間隔一段距離就很有章法的立著一顆參天巨樹,比林中任何樹都要高大,仰頭看不到頂,展開七八個人無法環抱。


    最叫人的驚歎的是,幾丈多高的樹身開著黑黝黝的洞口,有的往外搭了幾根藤條,有的弄了花架子,上麵飛來走去是長相怪異的鳥,樹旁水潭裏時不時爬出來一條蜈蚣,毒蛇,渾身冒水泡的不知名大蟲子……


    ‘嘶——’忽然,纏臥著的毒蛇抬起頭來,對著前麵吐著蛇信子,赤紅色的眼睛兇狠毒辣,眼看著隨時要撲過來纏住人,把人吞入腹中。


    來人渾身浴血,居然對著一條蛇恭敬的拜了拜,右手放在左邊胸膛上,嘴裏嘀咕了幾句什麽詞之後,聲音放大了一些:“馬劄南耳拜見最尊敬的大巫師。”


    他身後,跟著一個雙眼無神,瘦弱的像一根竹竿一樣的女人,上麵的粗麻布藝被血染透之後風幹,早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粗麻布外肌膚露出來的部分都是傷痕,可是她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站在那裏仿若一個牽線木偶。


    最後麵是兩個白衣女子手押著一個嬌小玲瓏的紫色短裙裝小姑娘,兩人一瘦一胖,看著顯得有些滑稽,而中間被她們兩押著的女子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直烏溜溜的滾著,非常的靈動。


    這幾個人不消說,就是楚風和容若她們,不過除了他們三人外,月牙和星盤是真真的,不然也沒人冒充她們了。


    本來容若不打算月牙加入,可是後來想想自己幾人對於烏衣教的了解太少,不小心就會露了馬腳,而歐陽騫雖然被關了十年,一直在池子裏泡著,哪裏去知道外麵的東西。


    經過慎重的思考過後,容若把計劃告知給月牙,她很坦誠的說著:“月牙,我不會因為隨便信任一個人而使得自己或者朋友冒任何一絲危險,實際上我也沒什麽理由信任你對嗎?”


    所以,容若問月牙,她要是願意的話,容若有必要給月牙用一種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誰都解不了的毒,而且每天都需要服食毒藥來壓製毒藥,隻有等到他們安全離開,才會給她解毒。


    而月牙這樣做可以得到的好處——她因為協助‘馬劄南耳’抓住‘棉槿’會成功從門外弟子成為門下弟子,可以習得進一步的蠱毒,還有可能參加總教的什麽祭典。


    兩廂相較,月牙看著猶豫不定,可容若知道她心中早有了決定,否則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去猶豫什麽。


    上麵甩下來一根藤條,‘馬劄南耳’也就是楚風他無形中看了月牙一眼,得到後者肯定的眼神,隨即伸出一隻手拎住了‘棉槿’的粗布衣,勾住藤條縱身直飛了上去。


    月牙和星盤等著楚風放開藤條,依樣飛身而上。


    等腳底落地,楚風手指頭看著無意的抹了一把額頭,實則真正出了一層冷汗,難怪要藤條把他吊上去呢,尼瑪這樹身上麵密密麻麻怕的都特麽是什麽玩意兒?


    想想要是用輕功上樹,然後腳踩到樹身上,嘔——不說毒不毒,真他娘的惡心死人先。


    本來楚風以為自己已經被糖丸鍛煉的很強悍,現在發現這是九牛一毛啊。


    被楚風還拎在手裏的‘棉槿,’也就是容若反手掐了楚風的手臂一下——要死啊,趕緊進去,別被人看出破綻。


    楚風嘴角抽了抽,暗暗用餘光打量了容若一眼,我去,小嫂嫂還真挺有天賦,瞧瞧看,一個僵屍演的多像那麽迴事。


    容若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在她心裏是給楚風的演技打了個大大的叉叉的,這種水平基本上也就配演個龍套。


    “哇,這就是你們師父紅毛怪睡覺的地方啊。”上次她偷摸進來,隨便溜了一圈就跑路了,哦,還摸走了一塊血玉。


    月牙擰了擰眉頭,她相信容若的話,可總感覺有糖丸這個不確定的因素在,會出什麽岔子?到底有些後悔答應的太倉促了。


    擦肩而過時,容若抿著唇齒,用喉腔裏發音對糖丸說了一句:“閉嘴!”


    糖丸扁扁嘴,哼,有什麽了不起的,大小姐心情高興,今天就聽你一次又怎樣!4e


    前麵的腳步倏然一停,糖丸半個人正好撞在楚風的背上,揉了揉額頭,不高興的噘嘴,正要說話,月牙很有先見之明的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在糖丸抗議中,楚風和月牙以及星盤一同行禮,待楚風抬頭一看,前方坐著一位烏衣老者,頭發還是黑色,但是眉毛卻全白了,臉上的皮膚像是千年老樹的皮,一雙眼睛渾濁發黃,裏麵流轉著詭異的光,看著誰時,好像能叫人在心中產生一種未知的恐懼。


    楚風眼皮子往下一遮,蓋住眼睛中的神采,眼角餘光掃見,老者手放在扶手上,手指甲全是黑色,拇指一直摩挲的是一顆金黃色紅圓斑皮膚的蛇頭。


    這條蛇沒有下麵的粗壯碩大,細小的隻有成年人一根手指頭那麽粗,不過碧綠色的眼睛幽冷幽冷,時不時吐著蛇信,一看就是充滿了劇毒。


    南疆人以侍弄毒物為尋常,楚風是知道的,可眼睛所見之處全都是軟體動物,還不如那幾百頭狼給人感覺好點。


    “馬劄南耳,為何隻有你一人迴來。”老者的聲音陳舊且悠遠,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楚風不敢大意,立馬低著頭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道:“大巫師,其他人都被這個女人殺死了,隻有弟子僥幸捉拿住了她,特此來拜見大巫師。”


    老者沉默的看著底下的幾人,眼眸像是不會動,良久才道:“我告訴過你們操控她的術法。”他的話語平靜蒼肅,一點也沒有為幾位弟子的死而起波瀾。


    楚風隻能硬著頭皮道:“是,大巫師,不過這個女人很奇怪,有時候術法對她不管用,後來我差點被她殺死時勉力一試,卻又可以了。”


    大巫師眼睛半眯起來,好像在端詳,又似乎在琢磨楚風話語中的真實性,忽而笑道:“很好,從今日起,你就是門內三階弟子,可以修習三級蠱毒。”


    楚風窩了個草,這特喵的坑弟子啊,搞了這麽大一個事業就升一級,這得升到猴年馬月才能升到頂,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老頭子陰險,明著放個金勃勃在前,實際上就是個海市蜃樓。


    不得不說,楚風很有些代入馬劄南耳這個角色了,都知道開始替人家抱不平。


    “多謝大巫師。”楚風像一個真正的烏衣教弟子那樣,想著月牙教他的方式,半跪下來行禮。


    從頭到尾,容若就像是木頭人一樣不驚不動,她雙眼空洞的看著前方,實際上早就把眼睛所能看到的打量了一遍,不過光從老者的雙眼就能直覺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所以容若更不敢大意,提著一顆心站在那裏。從老者身上,容若同時也嗅到了一種名為變態的味道,不禁想罵娘,她怎麽走哪兒都能碰到變態。


    “大巫師,弟子無意中把這個女人的身體損壞了,弟子想親自修複來作為對烏極神的懺悔。”楚風單手覆在胸口,字字誠懇,情真意切。


    當時月牙說了一些烏衣教的事情,並且告知大家烏衣教信奉南疆諸神中的水神烏極神時,糖丸爆發出一口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來。


    “烏雞神哈哈哈哈哈哈……”糖丸口水噴在楚風的臉上,楚風抹了一把臉,默默的捂住了糖丸的嘴巴,淡定道:“你繼續。”


    不過這個烏雞神讓大家都記下來了,楚風這個時候嘴裏說出來,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老者嘴巴沒有動,喉嚨裏滾出一波笑音,同時眼珠子冷幽幽的,看著分外違和,讓楚風心中七上八下的,難道這句話說錯了,不會被他懷疑了吧?


    在楚風疑慮時,聽得上麵傳來老者的話:“你們馬紮家族一向都是驍勇善戰的,你父親送來時,我就知道你會是下一個勇士,如今果然不出我所料,馬劄南耳,你做的很好,不過烏極神會賦予你別的使命。”


    楚風眉心跳了一下,苦著臉咧了咧嘴巴,不是吧,這麽巧,這什麽名字奇奇怪怪的男的還有父母親眷,他斜刺裏瞥了月牙一眼——竹竿妹妹你咋不早說,萬一待會兒他爹媽現場來個親情擁抱大會咋辦?


    月牙垂目看著地麵,好似完全沒接受到楚風的眼神。


    得了,楚風立刻就知道了,想來月牙是故意沒有說的啊。


    現在也隻能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打算了,楚風麵上露出誌得意滿的驕傲神情,看著明明想要笑但又勉強壓製住,“弟子謹遵大巫師教導,我將肩負烏極神的使命,繼續前行。”


    老者微微抬起手,楚風愣了一下,感覺到腳後跟讓月牙輕輕踢了一下,楚風眼珠子一轉,馬上變成即誠惶誠恐又興奮到激動的表情,亦步亦趨的慢慢往前靠近,心中清明一片,預感似乎有點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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