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崇寺後山,杏花滿樹,抖落一地沁香。


    花粉掩映之下,狐小七看著一抹娉婷身影嫋嫋而來,女子年約十五六歲,綠色百褶裙,裙擺繡著蝴蝶戲水,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頭上一支碧簪固定發髻,身材嬌小玲瓏,肌膚白皙光滑,吹彈可破。


    她一手捏著胸前一縷發絲,美眸中帶著一抹詫異與驚喜,於是淺淺的笑容綻放在臉上,雙頰若隱若現透出抹緋紅,就如背後的杏花一般嬌嫩可愛,又楚楚動人。


    狐小七揚了揚眉頭,看向慕原澈——誰啊?


    慕原澈一雙眼睛陡然間睜大了,驚訝道:“沐萍,你怎麽在這裏?”


    “原澈哥哥。”沐萍小跑步過來,熟絡的抱住了慕原澈的手臂,巧笑倩兮道:“昨日去淳王府,秦叔非說你病了不見客……”說到這裏,抿了抿唇,有些傷感道:“還說靜王哥哥墜崖失蹤,到現在也沒找到,所以萍兒想來嚴崇寺燒香給靜王哥哥祈福呀,那樣原澈哥哥的病也就好了呢。”


    狐小七頭疼的扶著額頭,這一句話裏麵別的沒注意,全都是哥哥在腦海中炸響。


    慕原澈把手臂從沐萍手裏抽出來,咧了咧嘴,虛虛瞄了狐小七一眼,撓著頭道:“那個……這不是皇兄還沒著落嗎,我也來祈福的。”


    沐萍看著落空的手一個失神,很快又笑著道:“靜王哥哥一定會沒事的,萍兒剛才給他求了簽呢,普度大師說吉人自有天相。”


    “嚴崇寺的齋飯吃了沒,不如你先去吃飯吧?”慕原澈那個心虛啊,他左防右防,怎麽都沒想到沐萍也山嚴崇寺來了,這叫什麽,無巧不成書。


    沐萍微微垂著頭,臉上露出些失落道:“為何這次見原澈哥哥,好似不像先前那般,原澈哥哥如今不喜歡萍兒了嗎?”


    “呃……”慕原澈也有沒轍的人,比如眼前這個。


    因為沐萍的父親和爺爺先後戰死沙場,母親又在她幼年患病離世,沐家上下就剩下她一人,聖上體恤沐家父子為國捐軀,特意賜了皓月郡主的封號,小時候也一直養在宮裏,長大後才搬迴沐府,畢竟皇宮不是她的家。


    “咦?這位姐姐是誰?原澈哥哥,你新招的暗衛嗎?”沐萍好似這個時候才注意到狐小七的存在,可愛的笑臉對著狐小七點了點頭算是招唿。


    狐小七臉皮扯了扯:“路過。”說完,轉身就走。


    慕原澈伸手:“誒,小七……”轉頭對沐萍道:“你先迴去吧,外麵壞人太多。”又交代沐萍的侍女幾句,跑過去追狐小七。


    沐萍拉住他的衣袖,眉頭一皺:“原澈哥哥,你幹什麽,不過就是個下人,你追她幹什麽?”


    “她不是我的手下。”慕原澈看著沐萍拽著他衣服的手,抬起眉眼嚴肅道:“她叫狐小七,是城七藥堂的大夫。”


    沐萍一委屈,眼睛就紅了:“大夫又怎麽了,你就為了她兇我。”


    慕原澈:“……”他揉了揉沐萍的發頂:“好了,你先迴去吧,其他的迴頭我再跟你說。”


    “不要,我要原澈哥哥送我。”沐萍水汪汪的眼睛望著慕原澈,別提多無辜可憐。


    慕原澈想了一下,抬手打了個響指,一抹黑影從天而落,在沐萍愣神的功夫,他像是偷油的老鼠一樣滑了出去,對著暗衛道:“送皓月郡主迴府。”


    “原澈哥哥!”沐萍在原地跺跺腳,年輕的臉龐因為惱怒而染上一絲紅暈。


    暗衛眼觀鼻鼻觀心,適時道:“皓月郡主,屬下送你迴去。”


    慕原澈的人影子都沒了,沐萍揉了一把眼睛,那點沒出來的淚珠叫她全揉碎了,可愛的臉龐轉為微微凝思,斜眼看向暗衛:“剛才的女人是誰?”


    暗衛暗暗心驚,窩草,女人變臉也太快了,剛才還溫柔似水,這會兒就禦姐氣場全開,不敢大意,垂目道:“城七藥堂的掌櫃,她有一位兄長在宮裏頭的太醫院當差。”


    “狐小七。”沐萍手指頭撚著一片杏花的花瓣,長睫微微往下搭,蓋住裏頭神情,少頃,對著暗衛道:“你去淳王身邊吧,本郡主還要和普度大師聊會天。”


    暗衛一想,淳王把他留下來就是為了拖住皓月郡主,既然她這麽明白事理,那也不用浪費時間,畢竟他的指責還是保護主子的安全。


    “屬下告退。”暗衛抱拳,頃刻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剩下沐萍在原地沉吟,身邊的侍女遲疑道:“郡主,不過就是一個卑賤的醫女罷了,王爺怎麽可能看上她。”


    沐萍轉身迴寺,冷眉一抬:“掌嘴。”


    侍女不敢求情,對著自己的臉甩了兩巴掌,心中卻委屈,不知道說錯什麽了。


    “淳王看上的人,你說卑賤,是看不起她還是看不起淳王?”沐萍軟糯的聲音自帶著一種屬於高位的凜然。


    侍女跪地道:“奴婢不敢了。”她以為那樣說郡主會高興,沒想到反倒是抽了自己嘴巴。閱讀書吧


    走了一陣子,黃色牆麵的寺廟就在眼前,另一位侍女眼眸轉了轉,道:“郡主來寺廟不是為了見淳王嗎?”如今淳王卻跟著那位女子跑了,郡主怎麽還不生氣。


    沐萍拂開擋路的一尾杏花枝,目色清明,哪裏還有之前的嬌憨:“如果事事計較,豈不是庸人自擾。”


    侍女見狀,低頭稱是,不敢再說什麽,心裏更加納悶,那之前在淳王麵前,郡主何必又要詆毀那位女子呢。


    沐萍找到梧桐樹下的普度大師,他正一人對棋。坐到普度大師麵前,沐萍拿起罐子裏的白子,直接往棋盤上一放。


    普度大師抬了抬眉眼:“找到了?”


    “嗯。”沐萍看著棋盤,神色不驚的點了點頭。


    普度大師隨後放上黑棋,兩個人就這麽對起起來,“情情愛愛,你們這些小年輕……”


    沐萍勾了勾唇角,好笑道:“大師超脫紅塵,我們隻是凡夫俗子啊。”


    “不過你這個丫頭倒是天生帶著貴氣的。”沐萍很小的時候,普度大師就給她解過一簽,天生貴重,無可比擬。


    沐萍黑眸裏晃過什麽,淡淡笑道:“大師還說過,我命格太重,才會招致父母兄弟早逝。”


    普度大師捋著胡須道:“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起。”


    “我剛才試探過,他真的很在意那位女子。”沐萍淺淺的歎息一口,又落下一子。


    普度大師黑子落下,渾濁但帶著睿智的目光看著她:“萬發緣生,皆係緣分,你可莫要迷途不知返。”


    “我?”沐萍手指頭瞧著白子,眉眼挑起一抹笑意:“這局我贏了。”


    另一頭,慕原澈追上狐小七的時候,她都從寺廟前頭出來,在下台階。


    “小七,你走的可真夠快的,追了我好半天。”慕原澈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沒想到狐小七不會功夫,腳程還不錯,本來他以為杏花林外就能追上的。


    狐小七背著手晃晃蕩蕩的下了一階台階,側過頭來,皮笑肉不笑道:“好哥哥怎麽不去追你的好妹妹呀。”


    慕原澈嘴角一咧,看狐小七笑的有些頭皮發麻,討好道:“你不是我的好妹妹嘛。”


    狐小七瞪他:“滾粗!”


    慕原澈想了想,忽然笑的賊兮兮的道:“小七,難道你在吃醋?”


    狐小七一愣,心說剛才這話說的怎麽還真有些酸溜溜,頓時額頭冒黑線,她這是吃錯藥了吧,管他幾個好妹妹,跟她有半個銅板的幹係?


    “小七,小七~”慕原澈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那笑容,用狐小七的話來形容,就是有點賊眉鼠眼。


    使得狐小七惱了,一腳踹過去,狠狠道:“滾粗我的視線範圍內。”


    慕原澈可以躲開,不過沒有躲,這會兒兩個人下了最後一階台階,他抱著腿跳過去:“小七,好疼啊——”


    狐小七本來沒當迴事,可餘光掃到慕原澈一張臉快扭曲過來,還是忍不住沒好氣道:“把豬腿伸過來我看看。”


    慕原澈就著台階坐下來,褲腿卷起來有些淤青,狐小七這一腳下去是使了力的,並不是裝裝樣子,她倒也不知自己氣什麽,氣慕原澈的死皮賴臉不正經,還是惱恨自己剛才那點酸溜溜的情緒浮動。


    “其實……也不是很疼。”慕原澈看著狐小七清麗的側臉,麵色凝重,一聲不吭,他有些內疚了,撓了一把胸口的位置,呐呐道。


    狐小七給慕原澈的腿上灑了些藥粉,頭也不抬的冷喝道:“閉嘴。”


    慕原澈摸摸鼻子,好嘛,人生氣了。


    上完藥,狐小七幹脆就把整個瓶子扔給慕原澈,“迴去後自己上藥。”


    慕原澈一怔:“我這個淤青……人家大夫不都是上了藥酒然後揉開的嗎?”


    “揉開?”狐小七冷冷一笑,美得你!


    慕原澈感覺這笑容實在太過叫他心驚,幹笑道:“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嗬嗬嗬……”


    放下褲腳後,慕原澈收了瓶子在懷裏,剛抬起頭來要說什麽,忽然眼神一厲,往前一撲把狐小七抱了個滿懷,一歪,滾在旁邊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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