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斯緲從梳妝台前站起來,華袍一揚,全身好像有光棱波動,盛裝華麗,富貴蓋身,全身的氣勢都被帶起來了,紅唇抿唇一點冷意,眸子裏逐漸冷凝起一股晦澀的暗光。


    棋眉覺得小姐變了,可她又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她隻知道,剛才她頂著巨大的壓力跑過來找到床上麵色慘白的小姐時,她分明看到小姐的眼裏好似失去了全世界。


    當時,棋眉抖著手扶起劉斯緲洗漱,處理床鋪,沒有親眼見到也仿佛見證了一場無情的肆虐,就在這個房間裏,就在半個時辰之前。


    可是,現在的小姐恢複了往日榮光,像是剛才那一切都是她做了一場夢。


    “棋眉,把那支金釵拿過來?”劉斯緲下巴微抬,重新驕傲的像隻孔雀。


    棋眉遲疑的看向身後桌上的金釵,小姐憎恨金釵,就如同她對端王的厭惡,可若是叫小姐把金釵毀了,等會兒端王知道後,是不是又要拿這事為難小姐。


    劉斯緲眸色一厲:“還不快去。”


    “是。”棋眉慢慢站起來,一步步走過去拿起金釵,然後交給劉斯緲。


    劉斯緲卻看也沒看,冷聲道:“給本王妃帶上。”


    棋眉莫名感覺身子一顫,好似現在的小姐更叫她害怕,以至於一點點都不敢違抗,她咽了口口水,抬高雙手,將金釵穩穩的插入劉斯緲的發髻當中,看著金釵閃爍著金燦燦的光芒,叫她心頭狂跳起來。


    門外傳來小聲的走路聲,很快到了門口就停下了,侍女在外頭叩響門扉,棋眉過去開門,進來的是之前給劉斯緲梳妝那位,她福了福禮,低頭道:“太子妃來了。”


    太子妃到了端王府,王府內的下人當然是不敢攔的,很是恭敬的請她在前廳坐了下來,暖茶熱點,水汽飄散在她書卷氣的眉間,微微側過頭來,削瘦了很多的側臉無時無刻都散發出隱晦的鬱氣。


    書珍幫陸思茗把鬥篷掛在了旁邊,就要關窗時,陸思茗阻止道:“天氣好,就開著吧。”


    “可是太醫說了娘娘還要好好休養,不要時時見風。”書珍擰著眉頭道。


    陸思茗吹了吹手中的茶湯,莞爾笑道:“你這話說的,好似本宮見不得人一樣。”


    最後,還是開了一半窗,暖陽跳入窗台,帶起的風灑開濃鬱的花香,陸思茗細嗅了一口,笑容淡淡道:“好久不在外走動,竟然不知外麵的花開的這般好了。”


    書珍站在她身後墊腳往外看了眼,咕囔道:“娘娘要是喜歡,改明兒奴婢就從禦花園搬幾盆子迴去。”


    “算了,已經是籠中人,何必再叫花也得不到日照雨幕呢。”陸思茗轉了轉茶杯,嘴角勾著笑,眼中分明染了幾分灰色。


    直到門被突然打開,陸思茗一抬頭,看到盛裝前來的劉斯緲,金釵閃作太陽,亮的叫人不能直視,還有年輕女子臉龐上維持的高傲,以及眼中冷漠的疏離,都叫陸思茗深感意外。


    “太子妃光臨,本妃來遲了,請恕罪。”劉斯緲對著陸思茗一個頷首,好像以前不認識一樣。


    陸思茗從頭看到尾,而後迴不過神來一樣語頓了良久,才緩緩笑道:“斯緲出嫁,本宮不能親自前來,是一件憾事,今日姑且算是補償這份缺憾。”


    書珍從陸思茗身後站出來,手中端著一個錦盒,打開環扣,裏麵一對龍鳳鐲,雕工精美,玉質純粹,晶瑩而剔透。


    劉斯緲隻看了一眼,叫棋眉收下了,她坐到陸思茗身旁的位置,道:“不能出席的人多了去了,太子妃不必抱憾。”


    像是想起了往事,陸思茗眼眸半垂,看著茶水晃蕩落寞道:“以前你們三人時常來東宮看我,日子才過去沒多久,兩人已經沒了,如今連你都與我生分了不少。”


    過去的不少歲月中,都能看到劉斯緲和孫婧玉以及鄭佳人結伴到處走的畫麵,特別是太子中毒的時候,劉斯緲和鄭佳人經常陪著孫婧玉看望陸思茗,也是那個時候結的情誼。


    “看來今天太子妃來找本妃憶苦思甜了。”劉斯緲一點也不為所動,對她來說鄭佳人害她當麵出醜,她恨之入骨都來不及,至於孫婧玉心中的小算盤以前的劉斯緲不清楚,現在還能不懂?紫薇


    不過命運這個東西很神奇,孫婧玉一心想嫁入端王府而不得,她不願意又偏偏被困進來。


    陸思茗眼簾一點點往上打開,看著周圍一眼,劉斯緲對著棋眉一點頭,其他人都緩緩退了出去,前廳隻剩下陸思茗和劉斯緲兩人。


    “斯緲,說句實話,你我心中都有各自的無奈,可是我們已然嫁進皇家,為什麽不讓自己過的好一些。”陸思茗抓著茶杯,眼中閃過一絲惘然,眸光飄向窗外,“你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姑娘,當然會選最好的一條出路。”


    劉斯緲諷刺般一笑:“原來太子妃是給太子當說客來了。”


    “今日換作你是我,也會來這裏一趟。”陸思茗帶著輕愁的眉頭微微蹙攏,“斯緲,大昭立朝至今,出了多少個君王,又有多少王侯將相,你說善終的能有幾人。”


    劉斯緲垂眸抿茶,茶香在舌尖化開的時候,她才口含輕笑道:“太子妃想說太子如若登上大寶,端王還是端王,我依然是端王妃。”


    “這樣不好嗎?”太子妃側過身子來,瑩瑩白玉的麵容叫天光灑了一層柔光,她眉目清然,溫和又輕柔,“太子要不是仁德厚君,我今日自然沒臉前來,難道你想看到未來兄弟鬩牆,骨肉相殘。斯緲,我剛失去了一個孩子……”


    劉斯緲嘴角帶笑,眼中沒有笑意,冷然道:“太子妃要開始跟我煽情了嗎?”


    “你沒有過孩子,你不知道那種心情,我要是有孩子,我寧願他生活清貧,也不會教他怎麽爭權奪勢。”陸思茗伸手摸著腹部的地方,那裏曾經裝載了她的希望,“人生來就不是隻有一個選擇。”


    “說的真是動聽。”劉斯緲那點笑收斂起來,華麗的袖袍拂過桌案,帶起冷冷的華光:“難道太子妃今天不是過來勸我說服端王,叫他不要和太子作對,好讓太子順利登基,你也照樣母儀天下。”


    太子妃望著劉斯緲,目光真切,含著仁慈的悲憫:“不論你是否相信,我的初衷隻是想讓大家都找到一個最好的位置,以避免可能會發生的悲劇。”


    “那太子妃太看得起我了。”劉斯緲眼眸一轉,偏過頭看向另一個方向,自嘲道:“就憑外界傳的端王盛寵王妃?”


    “是的,我相信人一旦有了牽掛就不會隻考慮自己。”太子妃伸手握住劉斯緲放在桌上的左手。


    劉斯緲眼睫壓低了,餘光落在那隻手上,手指一用力從陸思茗手中抽脫出來,看也沒有看她,道:“就算這樣,為何是我們遷就你們,如你所說不在乎地位身份,怎麽不幹脆拋開一切,無條件的贈予他人呢?”


    太子妃笑的無奈道:“斯緲,事情哪有那麽簡單,中原立國,向來講究正統嫡傳,這已經是根深蒂固的紮根在人們心中的信念。”


    劉斯緲猛的轉頭,看進太子妃的眼睛裏,一字一句道:“勝者立國為王,向來如此。”沒有什麽正統嫡傳,隻有實力和鐵血手腕。


    太子妃一怔,五指微微蜷縮,試探道:“斯緲,難道你……”


    “我什麽也沒想,我什麽也不知道,太子妃要是想當說客,還是請迴吧,畢竟我就是一個被端王盛寵的無知婦孺,擔不起任何重任!”劉斯緲起身,華麗而厚重的長裙擺掃過地麵,泛起層層疊巒的浪花。


    太子妃沉默了一瞬,站起來往門口的方向走,臨出門前,迴頭看著劉斯緲一身盛裝,好像被層層玫瑰包裹在中間,年輕美麗的臉龐豔麗嬌嫩,卻是浮於表麵的繁華,失去了最裏麵的靈魂,太子妃在心裏歎氣,幽幽道:“斯緲,你現在快樂嗎?”


    劉斯緲拽緊的手放在袖中,感受著身體傳來的不適,絲絲縷縷的疼痛從身體各個方向傳來名為屈辱的東西,而她將之轉化為奮起的鬥誌。是的,從今天開始,她不再是那個不爭不搶的宰相千金,她再抗拒也成了別人口中的端王妃,既然不能選擇,那她為什麽不利用這個身份,來做一些劉小姐不能做而隻有端王妃能做的事情。


    “京城之中誰不知道端王鍾情於我,對我言聽計從,難道我還應該有什麽不滿。”劉斯緲這麽說著,嘴角微微揚起,眼底隱藏著的卻是厭惡至極,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端王的。


    “希望是你想要的人生。”太子妃目色憐憫道。


    劉斯緲眉尾往上勾起,側過身來道:“不然呢,我可以擦掉重來?”


    太子妃走上前一步,思慮半晌,終是緩緩開口道:“我聽太子說,好似有靜王的消息了。”自從慕北辰抱著容若墜崖,派了很多護城軍出城尋找也沒有動靜,仿佛真的人間蒸發了。


    劉斯緲身體裏的弦狠狠震動了一下,震的她頭暈眼花,所有碎片一般的記憶全都洶湧的一口氣湧過來,劉斯緲強撐著的身體終於在乍然聽到某個名字,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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