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大雨終於叫藍縣的百姓吃不消了,一件房屋就在這個早晨毫無預兆的突然坍塌下來。


    陳大公子站在最前麵指揮,聲音已經嘶啞,衣衫濕了大半,還堅持著不肯退下,“快一點,裏麵還有人,你們幾個全都去這邊,對,挖開來,再多來幾個,大家同心協力,把這橫梁抬開……”


    身邊的人一直在勸道:“大公子,您傷勢還麽好呢,您先下去換套衣服休息一下吧,這樣下去,您身子得垮啊!”


    陳大公子擺了一下手,搖頭道:“不行,還有人沒救出來,我躺著不能安心。”


    彩蝶靈巧的身子在人群裏鑽來鑽去,正好聽見了兩人對話,美眸勾了勾,眼角盡是無限的風情,拿著的油紙傘轉了轉,從人群裏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容若從馬車上下來時,彩蝶正好轉迴來,笑嘻嘻的壓過來,耳語道:“姑娘,您可沒聽見,那陳大公子帶病來的呢,可把人都感動壞了,都要痛哭流涕。”


    容若斜睨她一眼:“先前誇讚人家優秀呢?”


    “哎喲,奴家不也是叫他感動到了,才跟姑娘說一二麽。”彩蝶把傘撐在容若頭上,往周圍看了一圈,“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過不去,不如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先坐一會。”


    容若以為,不管陳大公子懷抱著什麽目的,至少明麵上做的都是有利於百姓的事情,難怪藍縣百姓對他的擁護度這麽高。


    就在容若和彩蝶準備轉身離開,人群爆發出一陣輕輕的驚唿聲,有一個壯漢用粗嘎的嗓子大聲喊道:“大夫呢,大夫在哪裏,快點,這小姑娘還有救,快點啊!”


    急迫的聲音,一聽就是他口中的小姑娘情況不太好。


    容若身為大夫的天性使然,叫她猛然停下步子,已經有一個背著藥箱的老者匆匆跑過去,從旁邊的人口中得知,也是陳大公子明智,事先就將大夫請過來的。


    把小姑娘救出來的壯漢抱著人放到隔壁房子的屋簷下,人剛放定,正好背著藥箱的老者也趕到,當即蹲下來給小姑娘診治。


    除了雨聲之外,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大家圍著老者和躺在地上小姑娘,一聲不敢吭。


    良久,老者抬起頭來,看了一圈,最後目光對向也走到旁邊的陳大公子身上,遺憾的搖了搖頭:“傷了肺腑,怕是……”後麵的話不用說,大家都明白了。


    大家都同情的搖搖頭,口中說著唏噓感歎,隻有那位救人的壯漢蹲到一旁,把頭埋在膝蓋裏,居然哭了起來。


    沒有什麽看著一條生命眼睜睜在自己麵前消失,更叫人沮喪的了。若是再早一刻,就是那麽一刻,興許就救迴來了。


    陳大公子的目光也黯淡下來,本就病著,這下身體一晃,險些就摔倒,還好叫身邊的人攙扶住了,他啞了一下,歎息道:“盡量救治吧,還有廢墟中的,看看是否還有人未救出。”


    連大夫都沒辦法,大家也就看著小姑娘的唿吸一點點弱下去,像是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陳大公子轉身交代人:“將她帶下去換套衣裳,然後……”死了之後,與其他先一步死去的家人一同斂埋。


    可就在這叫人唿吸感覺窒息的氣氛中,一道清亮的女音從後邊遙遙傳來,道:“等一下。”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迴頭,就看到一位穿著華麗的夫人一步步走出來,人們不知道出於什麽,自發讓開一條道路,那夫人就一路走到了小姑娘旁邊。


    “她還有救。”容若麵巾外的一雙眸子黑的燦亮,是比星辰還耀眼的存在,她隻看著陳大公子一個人,語聲淡如秋水,卻叫人聞之一亮。


    “鄭夫人?”陳大公子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容若對著彩蝶點了一下頭,對陳大公子解釋道:“我的這位婢女會一些醫術,不如讓她試一下?”


    陳大公子遲疑道:“這……”大夫都說了沒救了,而且這位小姑娘看著也有些不太靠譜的樣子。


    “這不行吧?年紀也太輕了?”人群裏,有人竊竊私語道。


    有人附和:“對啊,可不咋滴,你見過哪個小姑娘行醫的,說出去可笑。”


    也有人反對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光小生聽聞,藥王穀那些不出世的名醫,可是一個塞一個年輕有為,如何光拿年紀就能斷定一個人的作為呢。”還是那位儒生,聲音洪亮,長的也粗壯,倒像是練武的不似儒生。


    容若冷笑一聲:“人命之前,陳大公子還需要顧慮什麽?”萬書樓


    彩蝶指尖抓了一個銀針,笑著對陳大公子晃了晃:“奴婢在家也常給老爺紮針呢,陳大公子放心哦。”


    慕北辰假扮的鄭老爺身體不大健康,這個陳大公子是知道的,所以他夫人這兩天幾乎把藍縣所有能補身的藥材都搜刮了一遍,不過沒想到,居然這個小丫頭是會醫術的?


    陳大公子眉頭一動,目中出現一絲恍然大悟,難怪小丫頭驕縱的很,說話也無所顧忌,可鄭老爺夫婦好像很遷就她,難道就是這個原因?


    “鄭夫人,既然如此,就勞煩小蝶姑娘,不知道在下是否需要準備些什麽。”陳大公子秉持著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也治不壞了,不如叫她試試的心情。


    彩蝶彈了彈銀針,嘴角笑的俏麗,眉間帶著幾分神采,笑嘻嘻道:“陳大公子不要圍在奴婢的旁邊,省得奴婢分心,就是對奴婢最大的關照了。”


    陳大公子沒叫人當麵調戲過,彩蝶這一句話,惹的他的俊臉一紅,神情中透出些尷尬窘迫來,站也不是,退也不是。


    彩蝶上前走到小姑娘身邊,避著人的時候對著容若飛了媚眼——陳大公子肯定還是個小處男。


    “小蝶,不許對陳大公子無理。”容若裝作沒有看到,以隻有彩蝶看得到的角度,長袖掩蓋下的手指頭略微動了一下。


    陳大公子寬和的笑道:“無礙,在下退到此處,可妥當?”


    彩蝶歪了一下頭:“行吧,那我們開始咯。”最後一個字落地,彩蝶解開小姑娘的衣衫,銀針飛起落下中,很快點在某個穴道上。


    大家把目光都緊張的放在彩蝶和小姑娘身上,沒人注意到,彩蝶在落針之前,總要用眼角餘光注視一下容若的手指。


    最後一針插入皮膚,彩蝶停住了手腕動作,大家一刻不放鬆的看著幾乎插滿了胸膛的銀針,密密麻麻的,光看著就有些頭皮發麻。


    “呀,流血了!”有個婦人首先驚訝的叫出來。


    彩蝶挑了挑眉頭,眼睛橫了一下,下巴抬起嬌蠻的弧度:“鬼叫什麽,不出點淤血,人怎麽好。”


    倒是小姑娘的唿吸比之剛才強勁起來,大家姑且也就相信了彩蝶的話,旁邊那位老者早就看的一愣一愣的,心中感歎不已:如此行針,平生未見啊!


    “你們看到了麽,這個流血的形狀,好像……好像……”有個男的拍了一下旁邊的人,指著小姑娘身上,好像了半天,找不出合適的詞。


    倒是旁邊一個年輕女子立馬道:“像一朵桃花!”


    “對對對。越說越像。”馬上一群人應和。


    行針放血,但是血能流的那麽規律那麽美麗,平生未見,陳大公子眼瞧著小姑娘的情況好起來,含笑感歎道:“小蝶姑娘醫書精湛,不知道師從何處啊。”


    彩蝶就著蹲下來的姿勢,抬著下巴道:“不告訴你們,休想偷師!”


    陳大公子被一句話噎了迴來,轉頭對容若道:“鄭夫人,你們家的丫鬟不僅能幹,還很有個性。”


    “自然,小蝶是我相公特意重金請來的。”容若一臉不僅不以為意,還反而為榮的表情,叫陳大公子不好繼續說什麽。


    小姑娘救迴來了,人群裏爆發出一陣掌聲,彩蝶喜滋滋的接受了這種榮耀,“這不算什麽,舉手之勞而已。”


    另一邊,搜查已經接近尾聲,從倒塌的房子裏一共找出了十幾口人,死了一半,還有兩個重傷,剩下的都算輕傷。


    “怎麽就倒了呢?論理來說,也不是隻有這一家破房子啊。”陳大公子身邊的人擰著眉頭,疑惑著自言自語。


    “嘿,倒黴唄!這嶽家人估計是犯太歲,才死了兒子,生意也莫名其妙敗落了,搬來這種破地方才住沒多久,又攤上這個事兒,你們說,是不是啊?”大嬸子說話,永遠是攤著手邊敲打,邊中氣十足的指手畫腳,說話聲猶如獅子吼。


    容若瞥過眸子,眉心微微攏起來,問陳大公子:“嶽家人?”


    陳大公子壓低了聲音,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這家死的兒子,正是之前的死者之一。”就是說叫狐妖吸走精元其中一個。


    容若和彩蝶對視一眼,兩人的眸中同時閃過一抹意味深長,“這可真巧。”


    陳大公子還要說什麽,不遠處匆匆跑過來一個縣衙裏衙差裝扮的人,還沒跑近呢,遠遠的看到陳大公子就喊開了:“不好了,大公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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