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磊揉揉眼睛,盯了半天,確實沒有人從那片黑暗中出來,出來的隻有一匹馬,馬出來時背上空無一人。


    不一會從那黑暗中鬼鬼祟祟的鑽出一個人,看輪廓有些熟悉,趙磊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隻見那黑影直奔軍侯迷莽的大帳,門都沒敲就進去了。


    進軍侯大帳不打招唿,無視侍衛,這可不是一般人。


    趙磊更加清醒了,他放下營帳的門簾,很慶幸自己晚上睡不著,聽見老遠的馬蹄聲,然後不知怎麽滴就是沒出去查看,而是躲在大帳中透過縫隙觀察著外麵的一切。


    這營地裏,果然有鬼,鬼找鬼,迷莽邪乎著呢,看來自己有必要去找沈子騰聊聊天了,盡管自己看不慣沈子騰靠著右扶風大人恃寵而驕,但此時沒辦法,麵對愈演愈烈的羌漢衝突,他和沈子騰必須合作。


    睡不著的不止有趙磊一人,沈子騰也睡不著。


    沈子騰睡不著是因為他怎麽等都等不來派出去調查滇獨等人卷宗的親信,按時間算,拋開來迴路上的時間,他足足有八九天的時間。


    沈子騰等不來的時候,又找各種理由為實際上已經死了很久親信找拖延的理由,比如從槐裏的右扶風府出發去平陵縣,也許需要一天的時間,各級官員效率再低些,再花四五天的時間調出卷宗,然後再趟家……


    即便是這樣他也應該迴來了,沈子騰實在找不到拖延的理由了,不禁有些煩。


    馮保也有些煩,他煩是因為他實在演不下去了,因為他聽到滇獨等人光明正大的在他麵前用羌語商量著,如果馮保繼續傻下去,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於是本來快要傻了的馮保又奇跡般地逐漸清醒了,能認識人了,知道和滇獨他們打招唿了,雖然偶爾還會出神,但是比早晨的時候激靈多了。


    這已是深夜,周圍的人都唿唿大睡了,馮保卻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他的腦海裏想到的是他們這批剛被赦免的死刑犯在前麵某一地將被兵變的士卒逐一屠殺,要麽被裹著到帝國東邊的那苦寒之地當奴隸。


    馮保有心阻止,卻無能為力,因為白天的時候沈子騰身邊那披著羊皮的號吾寸步不離,趙磊天天跟著軍侯迷莽,以迷莽是瞻,焦慮之下,馮保失眠了。


    今晚號吾沒有跟著沈子騰,是個難得的機會,馮保有些心動,他已經觀察了一個時辰了,沈子騰進入大帳之後,號吾也沒有出現,這麽久了估計也不會出現了。


    馮保周圍的滇獨等人鼾聲如雷,他們是真的睡著了麽?


    馮保小心翼翼的起了身,並沒有朝大帳走去,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他去了後麵的空地上了。


    果然,馮保剛蹲下,就看到滇獨起身環顧四周,看到他在蹲下拉屎,滇獨也伸了個懶腰,懶散的起來,在馮保不遠處灑水了。


    “老弟,咋這會兒蹲坑呢?”滇獨抖了抖,提著褲子若無其事的問道。


    “鬧肚子了……”


    “是麽,鬧肚子也拉的這麽吃力?”


    “嗯……是……”馮保憋著勁,聲音都走樣了。


    “噗嗤……嘶嘶嘶……”伴隨著一陣帶味道的聲音後,馮保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原來拉個屎也可以這麽的舒服。


    本來想給馮保開導開導的滇獨捂著鼻子迅速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馮保暗自慶幸,自己臨時意起,證明了號吾對自己並沒有放心,也許自己再諂媚些?


    “滇獨大哥,要不陪我拉一會?”馮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諂媚些。


    “不了不了……”滇獨落荒而逃。


    馮保趁機從貼身衣服撕下一塊破布,將手上已經結痂的傷口硬生生的揭開一點,頓時血冒了出來,馮保趕緊摸黑在破布上寫了幾個字,揣到懷裏……然後馮保在地上摳了幾塊土疙瘩,擦擦屁股迴去睡覺了,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


    一條在懸崖上開辟的一條“之”字形小路從崖底直通崖頂,懸崖有些高,所以路有些長。


    蕭炎和羅小成爬到中間拐彎處的時候一抬頭,發現夜色之下,在崖頂站著一個披著鬥笠的人,黑乎乎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在等著他們。


    蕭炎和羅小成倒吸一口冷氣,這個人啥時候站到他們前麵的,他們一點都沒察覺到,明明在往上爬的時候,他們都抬頭看了,那時候那裏空無一物。


    蕭炎手裏握緊勁弩,眯著眼盯著眼前的黑影,這些人十有八九是來追殺他的,遲早都會遇到,今天不殺出去,自己的一腔抱負怕隻是一場幻影。


    蕭炎幾乎可以確認追殺他的人是號吾的人,因為如果是沈子騰的話,派出來的應該都是軍士,而不是這些明顯配合不怎麽默契的江湖人事。


    蕭炎有些想罵號吾的娘,自己不就指揮了平陵縣死囚揍了滇獨那六人組麽,怎麽就是虎將了,怎麽就威脅到他號吾的誌向了,以至於這般不死不休的追殺。


    蕭炎敢斷言,這個號吾一定是個偏執狂,自己認定的事情不達到不罷休,僅僅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他就變成了號吾必殺之人,這樣的人太可怕了。


    蕭炎還是想不明白……


    現實的情況也不容蕭炎多想,他覺得羅小成在拉著他的袖子,蕭炎迴頭一看,臉色刷的一下綠了。


    隻見崖底也有一個青衣大漢正不急不慢的往上爬,那名大漢沒有穿戴著鬥笠,他一襲青衣在這皎潔的月光下有些泛白,隻見他背著一把勁弩和一把開山刀,雙手空無一物,似乎不把蕭炎和羅小成放在眼裏,背著手不急不慢的往上爬。


    一黑一白,讓蕭炎想到了地府索命的黑白無常。


    如果真是倆吐著長舌頭的家夥,蕭炎估計都放棄抵抗了,但是眼前的一黑一白並沒有吐舌頭,他們是人不是鬼,所以還有一線生機。


    盡管這兩個一上一下的人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畢竟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和羅小成堵在著懸崖上,怕是不簡單。


    蕭炎暗自下定決心,這迴活著迴去了一定要拜唐大為師,自己跟著竇家民團練的那兩把刷子在實戰中真的拿不出手來。


    蕭炎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放棄的人,認輸可以,但不能輸了命,隻要涉及命,橫豎是死,那不如拚一把以求一線生機。


    “老五,一會兒我拖住坡下的那個青衣人,你借機跑,別迴頭……”羅小成抬頭看看黑影,又低頭看看青衣漢子,覺得借著高度,自己衝下去可以一拚,拖延些時間,起碼借著下坡的衝刺,蕭炎可以跑的更快些。


    “老四,別犯傻,等他們靠近,你射青衣人,我射黑影,然後咱們一起圍攻青衣人!”蕭炎心裏盤算了好久,覺得從懸崖半腰上跳下去應該更慘,還不如選中一個人拚一把。


    有一點他和羅小成想到一起了,他們可以借著下坡之勢,一起衝擊那個青衣男子。


    “好!”羅小成猶豫片刻,答應了,他接著說,“如果情況不妙了,你就撒腿跑,我屁股受傷跑不了,也不能拖累你。”


    “不行,萬一咱們衝下去呢?”蕭炎搖頭否決了,嘴上是這麽說的,但實際上蕭炎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麽做,理智告訴他,羅小成屁股有傷,確實跑不掉,真打不過了,自己留著也是死。


    蕭炎還想到了,自己和朱永芳唐氏兄弟他們還缺一場結拜大禮,希望下迴見麵補上。


    蕭炎不跑那是因為他還寄希望於自己的小聰明,因為他在弩箭上做了手腳,他用一小塊木頭刮了一個小托板,一次性能卡住三支弩箭,呈“品”字型,扣下扳機後弩弦推動那小托板,一次性將射出三支弩箭,前麵弓臂上還有三道導槽,用細線綁著,以防箭矢亂飛。


    那種小托板,蕭炎做了倆,所以他和羅小成加起來一次性能射出六隻箭矢。


    雖然有動能損失,但是畢竟這兩把勁弩是靠腳蹬才能上弦的腳蹬弩,近距離突襲還是可以很輕鬆就把人釘穿,而且一次性三支箭,很難防範的。


    蕭炎和羅小成對視一眼,表情凝重,相互點點頭,腳尖緩慢移動,做好了準備。


    但是那名一直低頭走路的青衣漢子突然停下了,感受蕭炎和羅小成充滿殺意的眼神,他一愣。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氣場比起手下那兩人要強不少,就算蕭炎和羅小成拚死一搏的話突破口應該不會找他,而是那兩個他的同夥,但事實恰恰相反。


    所以他這才抬頭注意到了頭頂的蓑衣男子,覺得有些詭異,他皺了皺眉頭,因為他從崖頂的那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之前兩個人的殺氣,由於不是很熟悉,所以他也不太確定,略帶疑問的問:“怎麽你一個人,他呢?”


    “桀桀桀……他,他們?”崖頂的蓑衣男子沉默了片刻,一副公鴨嗓子反問道,顯然是假聲。


    “你是誰?他們人呢?”那名青衣大漢大吃一驚,因為這道聲音明顯不是之前那兩個人,而這個人什麽時候出現的他也沒在意,他一開始以為就是之前的那兩個囚犯之一,所以沒抬頭,並沒當迴事。


    這名青衣男子正是楊山,他跟上蕭炎之後,看到蕭炎和羅小成沿著這條路往懸崖上爬的時候,便和手下那兩個囚犯分開,囑咐他們從上往下走,他自己使出輕功從崖頂道河灘上堵住蕭炎和羅小成的後路。


    並許諾殺了蕭炎後,軍侯迷莽會恢複他們的自由身,當然迷莽並沒這權利,那隻是騙那倆人的。


    現在把蕭炎和羅小成堵是給堵住了,但是上麵堵人的人並不是自己人。


    楊山的眸子一縮,感到了一絲威脅,緩緩的抽出開山刀抬頭戒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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