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這位先生帶來的飯怎麽就成你的了,先生,行行好,給我上一口飯吃吧,我快要餓扁了……”


    “也給我一口,讓我做個飽死鬼……”


    蕭炎對麵的囚犯看著麵善的魯恭,哭喊之聲更大了。


    “這……”魯恭果然不忍心了。


    “魯先生你往近湊點……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剛才說啥,可別忘了!”蕭炎搶在魯恭前麵說道。


    “我剛說啥了?”魯恭不明所裏,但還是很配合往前湊了湊。


    “你不是說給我帶飯了麽,那就是我的飯了,你未經我允許要送其他人,不就是慨他以慷麽?”蕭炎說著伸出手,把自己的吃牢飯的小碗伸出去用手將魯恭手裏端的菜用手撥到裏麵。


    “嗯,是有幾分道理……隻是不知公子所說的聖人是哪位,我怎麽沒聽過?”魯恭皺著眉頭始終想不出來哪家聖人說過這話,以為自己沒學到家,謙虛的問道。


    “嗚嗚,真香……還得麻煩先生把這些菜分四份,給我北邊隔壁,對麵最兩端的牢房送去……”蕭炎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又伸手抓了其他三樣菜,然後也不管魯恭是否樂意,囑咐道。


    “蕭公子嘴裏的聖人是哪一位?我熟讀孔聖人的書,隻知道他老人家主張仁和禮,‘仁’指的是仁者愛人,‘已所不欲己所不欲’……”魯恭卻不為所動,呆坐在那裏苦思冥想。


    “最後一份送給另一區域地牢裏一個叫朱永芳的獸醫……我就先謝謝先生了!”


    蕭炎再次打斷了魯先生的話,此時哪顧得上聽魯恭講的這些之乎者也啊,填飽肚子才是第一要緊事。


    自己也不能吃獨食啊,得把兄弟們也給喂好了。


    蕭炎話音剛落,就不顧形象的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唉,成何體統!蕭相國要是地下有知,看到他後人如此模樣,不知要做何感想?”


    魯恭數次被打斷,也不氣惱,隻是有些痛心的看著餓極了的蕭炎,自顧自的搖搖頭,然後起身在其他死囚哀求謾罵聲中按蕭炎所指的方向去送飯了。


    “哈哈,就知道蕭公子不會忘記我,真香……”


    “又沾蕭兄弟的光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香的飯了……”


    “又能熬兩天了,哈哈……”


    唐大哥幾個也不是善茬,被眾人背叛後,言語報複是不可避免的。


    嗅覺,聽覺,視覺的三重刺激下,其他囚犯處於癲狂狀態了。


    有的哀求認錯,隻為一口飯;


    有的破口大罵,隻因得不到;


    還有的倔強強撐,隻為那所謂的誌氣!


    人生百態,冷暖自知。


    等魯恭轉了一圈迴來後,詫異的發現蕭炎他們手裏的碗已經空空如也,看的他再次連連搖頭,嘴裏還念叨著,“太不像話了!”


    也不知道是嫌棄蕭炎吃相難看,還是再說縣令不給飯之事。


    “公子,你還沒告訴我是哪位聖人……”魯恭此刻全然忘記了他來的目的,他此時隻想知道蕭炎嘴裏的聖人是誰,不然他很難受。


    “呃……我瞎編的!”蕭炎一陣頭疼,遇到這般書呆子,實屬無奈。


    “這就是公子不對了,公子怎敢自稱聖人了!”魯恭頓了頓,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不氣惱,一本正經的開始了說教。


    “剛才我說到了仁,這會兒我就給你好好說說禮,禮儀的禮……”


    “哎呀呀,魯先生,行行好,你在這死牢之中,對餓了四五天的人講孔老夫子,還不如把這些湯分給他們!”蕭炎何止頭疼,簡直要瘋了,他最怕這種老夫子了,趕緊再次插嘴道。


    “這……蕭公子說的也是,是我大意了,看樣子蕭公子絕非瑕疵必報之人,讓我非常欣慰,我就替其他人謝謝你……”魯恭起身給蕭炎鞠了一躬。


    隻是那湯也就勉強夠三人喝,魯恭看著眼前伸出來的六隻腕,傻了眼。


    “哈哈,傻了吧,孔夫子能解決這個問題嗎?”蕭炎幸災樂禍道,這人吃飽了就話多。


    “這……”


    “聽我的,那些罵人的一滴湯都別給!”蕭炎不是慈善家,在他心裏,這些隻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死囚已經排除在他的團隊之外了,至於其他人,倒還可以讓他們跑跑腿。


    “我倒是覺得均分了,每個人少一些,人人有份更好!”魯恭並不認可蕭炎的話。


    “是麽,都餓了四五天,就算這些湯給一個人也勉強夠飽,你這分六份,所有人都吃不飽,而且會覺得更餓!與其這樣,還不如給沒罵人有禮教的分給,起碼有人能吃個半飽!”蕭炎搖搖頭,反駁道。


    “也讓他們長個教訓,下輩子再做個有教養的人!”


    魯恭細品了一下蕭炎的話,迴頭看著那些罵累了坐在牢房裏眼神散發著惡毒的死囚,也不得不承認蕭炎說得對。


    “好有道理,我受教了!”魯恭雖迂腐,但還沒到那種頑冥不化的地步,覺得有道理,自然虛心接受。


    畢竟孔老夫子也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魯恭,字仲康,可是以後三公之一,四十多歲才當上縣令入仕,當屬於大器晚成的人,活了八十一歲,在那個時代可以說是老妖怪了。


    蕭炎自然不願意放過這個人才,尤其他不為各大豪族折腰,就憑這一點,蕭炎以後也要拉攏他。


    隻是他言語之間頗為古板,蕭炎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知道現實和理論的差別,至於為他所用,還為時尚早,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機會。


    盡管不排除此時的魯恭是竇氏的說客,但是為了一方百姓,蕭炎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點他一下。


    魯恭的食盒很快就被眾人瓜分的幹幹淨淨。


    “先生與我無親無故的,卻為我奔走,我就先謝過先生了!”


    蕭炎沒等魯恭說話,搶先一本正經的感謝道,也是為了讓魯恭不要再扯遠了,有些事,越辯越難纏,還不如快刀斬亂麻,迴歸到魯恭來的初衷。


    “數天前突然有人告訴我公子是被冤枉的,隻是現在已入秋,怕是我來不及救公子出去……”


    “隻要公子告訴我兇手是誰,或者你懷疑他是誰,公子走後,我自會幫公子申冤……”


    “噗嗤!”蕭炎繃不住了,這人都死了,申冤還有用麽,他自己一個上門女婿在這年代有什麽比生命還重要的?


    魯恭蹙著眉頭,也想到了時間來不及,又安慰蕭炎道,“就算來不及,起碼也能恢複公子聲譽,也沒辱沒了蕭相國的名聲!”


    有這麽安慰人的麽,蕭炎看著一本正經的魯恭,突然覺得還是不認識的好。


    但也說明九月初四死囚充軍的詔令還沒有抵達平陵縣。


    “哈哈……蕭弟弟就知足吧,起碼以後還有人給你燒紙……我就沒人管咯,唉……”唐三一陣長歎。


    “不知這位公……少俠名叫什麽,我不介意到時候多燒一份紙。”誰想魯恭當了真,迴頭誠懇的對唐三說道。


    “這……我叫唐三,那就先謝謝老先生了!”唐三哭笑不得,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般人,被整無語了,但人家也是好心,唐三不得不也認認真真的給魯恭抱拳感謝道。


    “唐三,唉……看少俠這般機靈,如果受到教化,為國所用多好!”看著唐三,魯恭由衷的發出感慨,他一直反對死刑,主張考感化教化,所以對這些將死之人,抱有深深的同情。


    “可惜,可惜……”


    “咳咳……先生是否受人之托?”蕭炎眼看又要跑遠了,趕緊把魯恭拉迴來。


    “哦,也沒有人托我為公子申冤,算是有人指點吧。”


    “本來我自覺蹊蹺,但苦於找不到證據,前兩天那事之後我又去你家附近轉了一圈,碰到安豐侯,他很惦記你,提醒我,問問你是否知道那兇手的細節,我這才來詢問公子,”魯恭也不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底說了。


    “哦,安豐侯還掛念我?”蕭炎心中冷笑一聲,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


    “他人還不錯,沒有架子,他說他一族之長,有責任護佑族人,所以也算是受人之托吧!”魯恭倒也爽快,不加隱瞞,看樣子他是被竇家人利用了。


    “那就有勞先生幫幫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日我本有傷在身,動彈不得,怎麽會殺人,還是自己親人……”


    演戲就演全套,蕭炎使勁擠著眼淚,想到自己擁有兩世記憶,還沒發揮優勢,就淪落到吃麻鞋底的地步,不禁悲從中來。


    兩世加起來快五十歲也沒遭過這種罪,怎能不悲憤?


    蕭炎先是委屈的紅眼圈,然後就是低聲抽泣,最後更是嚎啕大哭起來。


    比真的還要真。


    “唉,蕭公子,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看到蕭炎抱頭痛哭,魯恭一時間不知所措,出言安慰道。


    “你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麽遺漏的細節?”


    “嗚嗚……現在都秋後了,先生怎麽才來,還來得及麽?我才十六歲,我不甘心!”蕭炎並沒有迴答魯恭的話,而是哭著說道不久之後的秋後問斬。


    “我的夢向來很準,家裏出事那晚上我本來睡覺,我夢見有人要殺我,我睜眼就看見有兇徒揮著刀柄砸向我,然後我就啥就不知道,第二天醒來就在這獄中了!”


    “後來不止一次夢見相國老祖安撫我說我吉人有天相,必會逢兇化吉,讓我不要擔心……”


    “啥,做夢?”


    魯恭還沒說話,唐大哥幾個都炸窩了,感情這小子一直在忽悠他們呢?


    沒有吃上飯的囚犯則幸災樂禍的看著蕭炎,要知道做夢那誰都不會信他。


    蕭炎哭的很傷心,突然喊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兇手在砸暈我之前我看見他手腕處有一處蝴蝶的紋身!”


    “蕭公子可知兇手為何行兇?”


    “我不知道啊,我想了十天十夜也沒想通……難道家裏還有我不知道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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