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薑洛笙家事的傳言,在舞團裏肆無忌憚地飛了兩天。


    但當事人似乎並不太在意,依然是認認真真在教室排練,大大方方和同事聊天。


    因此,舞團裏想看她笑話的人,也隻能慢慢消停了。那些不知真假的傳言,便也永遠停在了不知真假的階段,隻是偶爾被人拿出來,做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天晚上,濱門芭蕾舞團的新劇目首演,女二號演員是薑洛笙,替補是元諾。


    白天,晚上要出演的舞者們進行了最後的排練。


    女一號首席不斷祈禱著,“拜托拜托!首演一定要順順利利!”


    薑洛笙對她翻了個白眼,“我的姐姐,你都跳了多少場了,怎麽還這麽慫?”


    “你都不緊張嗎?首演啊!”


    “也對啊,今天是首演。”薑洛笙眨眨眼睛,“要不我也積德行善一下,中午請大家吃個飯?”


    她說到做到,打算在附近請大家吃頓清淡的午飯。


    她邀請了晚上一起演出的演員和替補。


    唯獨除了元諾。


    午休時間結束,幾個人聚完餐,迴到舞團。


    “謝謝洛笙請我們。”


    “不客氣。”薑洛笙大方一笑,“下次你們請客,我會吃迴來的。”


    舞蹈教室裏,元諾像往常午休時一樣,一個人靠在牆邊玩手機。看到大家迴來了,便抬起頭。


    “元諾,你每天午休一個人呆在教室裏,不悶嗎?”幾個同事走過去。


    “都是為了身材。出了教室,我就想吃午飯了。”元諾和大家聊天。


    薑洛笙目不斜視地從元諾眼前經過,走迴自己的位置。


    元諾也根本沒有正眼看她。


    兩人之間的氛圍已經明顯開始變得微妙,甚至連麵子工程都懶得再做。


    舞團的同事們紛紛裝作看不見,對兩邊都客氣友好,粉飾太平。


    薑洛笙在下午的排練開始前,喝了小半瓶水。


    排練開始不久後,她的胃便開始絲絲拉拉地疼,並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她緊緊抓著把杆,皺著眉頭。


    旁邊的同事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你怎麽了?”


    “胃難受。”短短三個字,卻費盡了薑洛笙的力氣。


    “要不要休息會兒?”同事關心道。


    突然胃裏一陣惡心。薑洛笙再也管不了那麽多,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衝出了舞蹈教室。


    她在洗手間裏上吐下瀉了小半個鍾頭,眼前已經開始冒著金星,身上軟得沒有力氣。


    直到胃裏再也沒有能吐出來的東西時,她才虛弱地撐著洗手台,抬起頭,看著鏡子裏臉色慘白的自己。


    就是這樣。非常好。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果然看到萬祁站在不遠處。


    萬祁沒說話,但薑洛笙讀得懂他的表情:藝術總監不希望舞者臨上場前出狀況。


    她沒走幾步便倚著牆蹲了下來,臉色煞白,雙唇沒有一絲血色。


    萬祁看她剛剛衝出教室,小半個鍾頭都沒迴來,知道她一定是不舒服,卻沒想到這麽嚴重。他走過來站到薑洛笙麵前,低頭看著她,皺皺眉,“怎麽了?”


    薑洛笙依然蹲著,緊閉著眼睛,皺著眉頭,表情很痛苦。她聽見有人問了問題,卻沒有力氣迴答。


    耳畔是尖銳的蜂鳴,胸腔裏是快得出奇的心跳,胃裏是無法忍受的絞痛。


    她覺得一切都越來越不清晰。下一秒,意識便突然完全與身體脫離。


    時間悠悠而過,靈魂短暫地逃離這個世界,什麽都不用操心,不用在意,簡直是再好不過的經曆。


    大腦裏一片空白。


    似乎有人在附近吵吵嚷嚷地說著些什麽。


    “洛笙今天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我們中午吃的是一樣的東西,不可能隻有她食物中毒。”


    手背上一陣刺痛。薑洛笙緩緩睜開眼睛。


    她正躺在舞團醫務室的床上,輸液瓶掛在半空,幾乎已經見了底。


    “洛笙,醒啦?”隊醫過來看她,“感覺怎麽樣?”


    薑洛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難受。”她慢慢坐起來靠上床頭,眨眨眼睛,“醫生,我怎麽了?”


    “沒有大礙,上吐下瀉脫水了。”醫生問她,“什麽時候開始覺得難受的?”


    “下午排練開始沒多久。”薑洛笙乖乖迴答。


    她一邊說著,一邊環顧四周。醫務室裏還有幾個同事,行政總監,和萬祁。


    “什麽症狀?嘔吐腹瀉?”


    “嗯。”


    “吃完午飯迴來,又吃了什麽嗎?”醫生繼續問她。


    薑洛笙似乎是認真迴憶了幾秒鍾,“下午排練之前,我喝了不少水。”


    “你的水呢?”萬祁開口問她。


    “在舞蹈教室把杆前的地板上。”


    “我過去拿。”行政總監點點頭,轉身離開。


    薑洛笙擺出一副迷茫的表情,“怎麽了?為什麽去拿我的水?”


    醫生一邊幫她拔了吊針,一邊迴答她:“洛笙,你的症狀,像是瀉藥造成的。攝入時間大概在午休結束前後。”


    薑洛笙微微睜大眼睛,“瀉藥?我沒有在吃啊……”下一秒,她停住了,表情開始變得明朗,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午休誰在教室?”萬祁問醫務室裏的幾個舞者。


    舞者們互相看了看彼此,迴憶了一下。


    “元諾。”


    “元諾幾乎每個午休都一個人在教室呆著。”


    萬祁正要往醫務室外走。


    “萬總監,”薑洛笙從床上下來,“我跟你一起去。”


    萬祁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止。


    薑洛笙連忙跟上。胃依然絲絲拉拉地痛著。她伸手緊緊捂住胃,痛苦地輕輕歎息了一聲。


    萬祁走進舞蹈教室的時候,裏麵低聲議論的舞者們連忙閉了嘴。


    他站到元諾的櫃子旁邊,對元諾冷聲道,“包拉開。”


    元諾眼中明顯劃過一絲不可置信,但她還是氣唿唿地走上前來,把自己的包從櫃子裏拿出來。


    她剛剛從同事們的竊竊私語中,已經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很憤怒。這些人無憑無據,為什麽要隨意猜測?


    薑洛笙的確像是被下了瀉藥,但不是她。


    她光明正大,有什麽好怕的?拉開包就拉開包,讓他們好好看看,她是清白的。


    因此,當她在萬祁麵前打開書包,看見包底一個陌生的小滴瓶時,狠狠吃了一驚。


    萬祁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


    然後,他伸手從她包裏拿出滴瓶,清晰地看到瓶身說明上的“強力瀉藥”四個字。


    行政總監拿著薑洛笙的水瓶,站在一邊。


    萬祁把滴瓶遞給他,“這個一起化驗。”


    元諾終於反應過來了眼前的狀況。她驚恐地睜大眼睛,“這個不是我的!有人故意放在我包裏想陷害我!”


    她的聲音無力地迴蕩在舞蹈教室裏。


    晚上首演的所有演員和替補,都聚集在這裏,一言不發。


    他們最近親眼見證了元諾愈演愈烈的妒意。


    最初,隻是有幾個人無意看到她剪了薑洛笙的舞鞋鞋帶。到後來,她在薑洛笙束腰裏放針,甚至開始直白地挑釁。再到前幾天,她在團裏散播有關薑洛笙不知真假的謠言。


    薑洛笙平日就低調客氣,麵對元諾也是一步步退讓。元諾卻做得越來越過分,越來越光明正大。


    今天是團裏的新劇目首演。女二號這個重要獨舞角色,演員是薑洛笙,替補是元諾。


    隻要薑洛笙上不了場,首演就是元諾的。


    這個節骨眼上,沒人懷疑元諾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各位,”萬祁環顧著教室裏的大家,“洛笙的水被人動了手腳。知情者隨時聯係我,我會對你們的身份保密。”


    薑洛笙站在萬祁身後,用餘光打量了崔臨一眼。


    物證有了,動機有了,隻要再有人證,元諾就涼透了。


    “萬總監,真的不是我!”元諾依然在無力地辯駁,“你一定要相信我!”


    薑洛笙麵無表情地看著元諾掙紮。


    萬祁沒有理會元諾。轉身離開舞蹈教室前,他深深看了薑洛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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