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某人建議,馮飛點點頭,“算了,不過我還是去當道士好了。”


    嘴上說著,他讓自己的人物上了前往終南樓觀鎮的騾馬大車。


    看著屏幕上快速移動的景物,馮飛開口說道:“這個交通係統挺好的,既能看風景,還能接到特殊任務。對了,淇哥,問你個事兒?”


    後者挑了挑眉,“什麽?”


    “我看過暑期內測視頻,‘至尊’裏的幫派貌似全是邪道。難不成偌大一個江湖,就容不下一家正道幫派?”


    聽見他的抱怨之言,方俊淇果斷搖頭:“讓你失望了,貌似還真沒有。”


    成功收獲對方的愕然,他這才解釋起來:“不管少林派還是樓觀道,門派的本質都是擁有自己理論傳承的大家族大地主,有自己的產業和收入。如果照章納稅,在官府層麵就是合法正義的,要是再拿些錢出來修橋補路、打擊匪盜、圍剿邪道,民間也會視其為正道。若是相反,門派行事和白蓮教一樣,自然會被劃分進邪道。”


    “至於幫派,他們的本質卻是基於經濟利益的社會團體。若是山賊匪幫這些做沒本錢買賣的,或者鹽幫、巨鯨幫這種販私鹽、搞走私的,毫無疑問都屬於邪道。如果是漕幫、排幫、大車幫這些有著正當營生的,本來應該算是中立勢力,不過有句話叫‘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你聽說過沒有?”


    這話傳播很廣,馮飛自然聽說過,當即點頭表示知道。


    車船店腳牙分別指代車夫、船夫、客店老板、腳夫、牙商(中介商人)等經常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職業。即便現代法治社會,依然無法徹底杜絕景區商店欺生宰客、流動人口犯罪高發的問題,古代官府相對孱弱的控製力和威懾力更加做不到。


    不說走私逃稅、仗勢欺生、坑蒙拐騙、強買強賣,車船店腳牙有時還會謀財劫色、害人性命。如此作為,自然難以受到社會主流群體地主和殷實農民的好感,少不了在被坑後罵一句“無罪也該殺”。


    趁著喝水組織話語,方俊淇接著說道:“漕幫是大運河上運糧漕丁組成的幫派、排幫是長江上放排漢組成的幫派、馬幫是物流業者聯盟。從名字就能看出來,這些幫派有著行業聯盟性質,活動範圍相當固定,漕幫吃運河飯、排幫專做木材水運、馬幫需要照顧自家牲口,不會遠赴外地參與武林正邪大戰,平時也很少做鋤強扶弱、扶危濟困這些事情。”


    “本來就不急公好義,做的還是容易犯錯誤的生意,自然不能像名門大派一樣保持好口碑高聲望,時間長了形成負聲望差口碑的既定印象,自然會變成人人側目的邪道,隻是邪惡程度不如山匪水賊高。”


    這個說法聽起來有些道理,不過馮飛還是覺得吐槽很多,“道理是這樣沒錯,不過一竿子把所有幫派都弄成邪道,打擊麵是不是太大了些?別的不說,像是丐幫這種有名的正道幫派,不應該開個特例、樹個典型麽?”


    “還是說,是因為蜂遊沒拿到金大俠授權,這才故意抹黑丐幫?”


    “粉轉黑什麽的都是謠傳。這個給你,”方俊淇遞給他一瓶千滋,自己也打開一瓶喝了口潤潤嗓子,這才接著說道:“實在是不管古代還是現代、不論東方還是西方,丐幫都是偏邪惡側的,輕則欺壓普通乞丐、滋事騷擾商戶強行乞討,重則拐賣人口、傷害幼童製造人工殘疾人,壞事做的太多,完全洗不白呢。”


    “那什麽,武俠本來就是虛構的。大家已經接受了喬幫主義薄雲天、丐幫活躍在反抗外族第一線的設定,這麽搞有意思麽?”


    “的確可以虛構,但也要有原型,要有內部自洽的邏輯,這樣才能讓人沉浸其中。如果實在介意丐幫的邪惡屬性,也可以想辦法謀奪幫主之位,然後想辦法把丐幫變成正道幫派,這是一個著名的隱藏任務,從公布到現在一直沒人完成,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搖了搖頭,方俊淇接著說道:“對了,金庸武俠裏的丐幫,其實是在清代丐幫的基礎上美化而來的。淨衣派原型是破落八旗子弟組成的‘黃杆子’、汙衣派原型是普通乞丐組成的‘藍杆子’,黃杆子藍杆子放到一起,就變成了幫主信物綠玉杖。”


    聽到“黃加藍等於綠”的神論,馮飛頓時沒忍住笑噴了,瞪大眼睛看著方某人:“這是真的?”


    “清朝後期,京城乞丐有黃杆子藍杆子確有其事,乞丐頭必有杆子為證,也是真的,乞丐身上有很多袋子裝零碎也是真的。不過古代普通人沒有路引很難出遠門,丐幫都是一城一幫互不統屬,不可能形成全國性的大幫派。至於幫主手裏的信物杆子,也不見得一定就叫打狗棒,更不可能有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


    “打狗棒法應該是存在的,”馮飛主動插話,“不過可能真的隻是用來打狗,而且也沒有固定的棒法招式。至於降龍十八掌……”


    “自然是沒有的,”方俊淇主動搶話,搖頭晃腦:“皇帝號稱真龍天子,要是丐幫真有降龍十八掌,官府肯定不敢坐視不理。乞丐隻在城市活動,官府隻要肯下狠心,收拾掉他們應該不難。”


    馮飛卻不同意某人看法,“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官府不會那麽無聊的,就憑那麽些個衙役,夠幹什麽?再說降龍十八掌是幫主專用,又不是炊餅這種公開售賣的常用商品,私下叫什麽名字問題應該不大,就像古代很多富人的服裝和家宅逾製僭越一樣。”


    古代皇權至上,逐漸演化出嚴苛的避諱製度,趙匡胤當了宋朝皇帝,兄弟趙匡義立馬改名光義;等到趙光義自己登基稱帝,立馬把義興和義賓兩地改名宜興與宜賓。等到他的孫子趙禎當了皇帝,避諱製度更加擴大化,就連蒸餅都受牽連被迫換成炊餅。


    同樣的,為了凸顯皇帝的至尊地位,古代朝廷定有服裝和建築的定製,普通人不準穿明黃衣服,更不能在上麵繡龍鳳紋章,家裏房子的高度和梁柱數量也不準超過皇宮,如若違反輕則打板子,重則掉腦袋。隻是限於執行人手缺乏,這些規定通常隻要求官員士人階層遵守,對民間則是視而不見,除非實在做的厲害才會加以處理。


    “等下,”馮飛看了眼屏幕,“我遇上攔路強盜了!”


    “正常,”方俊淇倒是見慣不怪,“低等級時長途趕路,特別容易碰到這些。”


    看到屏幕上出現三個對話選項,馮飛也是著急起來,“對麵一堆小有所成,我還沒有拜師入門,應該打不過吧?”


    老司機點頭,“打肯定打不過的,要麽選擇談判交錢,要麽選擇跑路避開,你的人物模板是串鄉貨郎,有山地行走技能,直接往山上跑,他們追不上你。”


    “我上山了,馬車還有其他乘客怎麽辦?”


    “自然是交費離開,然後你自己想辦法進城吧。”


    聽見這話,馮飛很快有了主意,“荒郊野嶺的,還不如直接打呢,大不了死了讀檔。”


    果斷點選強硬選項,人物開口拒絕支付買路錢,然後便有兩名持刀強盜圍了過來。


    馮飛手指抽風般狂點技能圖標,奈何雙方實力差距太大,過不多時就聽到人物發出一聲慘叫,接著便看到杜牧那首著名的《題烏江亭》: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


    看著屏幕上的文字,他不急著讀檔重來,忽然開口問道:“居然還是這首詩,蜂遊不打算改麽?”


    遊戲圈曾經發生一件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有玩家在社區發帖,指出航空航天沙盒遊戲《坎巴拉太空計劃(kerbalspaceprogram)》官方中文版歧視女性,理由是菜單界麵背景裏的航空器上寫著“不到mun非好漢”。


    mun是遊戲裏的架空星球,類似地球的衛星月球,這句話顯然是在致敬“不到長城非好漢”。但在那位女權玩家看來,隻說好漢不提好女,就是明顯的性別歧視行為。開發者felipefnghe接受了這個“批評”,主動發布更新把那句話改成了“不到mun絕不罷休”,固然中正平和,卻是失去了很多豪氣。


    受到這次“勝利”鼓舞,有玩家把目光轉向其他遊戲,發帖質疑《武林至尊》歧視女性。


    “嗯?”方俊淇微微一楞,接著反應過來,搖頭笑道,“已經改了,如果是女角色死亡,敗亡詩會替換成李清照的‘夏日絕句’。”


    “夏日絕句?”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聽到是這首詩,馮飛先是挑了挑眉,接著挑刺說道:“不對啊,兩首詩的意思正好相反,不能互相代替吧?”


    “問題其實不大,杜牧表示項羽若是包羞忍恥,卷土重來猶未可知。李清照則是誇讚項羽舍生就死,不肯過江東。一個說將來的生,一個誇現在的死,表麵衝突隻是視角不同罷了。”


    “對了,”方俊淇笑著說道,“敗亡詩的改動很大,官方準備了很多古詩,根據不同情況自動切換顯示,除了‘題烏江亭’和‘夏日絕句’,如果玩家角色頻繁戰死,就會看到王安石的‘疊題烏江亭’: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迴。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卷土來?”


    “嘿嘿!死的多了,連係統也看不下去了,這個設定有意思。”


    笑著笑著,馮飛忽然說道:“唉,不對啊!‘武林至尊’的時代背景在宋朝建立之前,這時候可沒有李清照還有王安石。”


    “的確沒有,”淇哥得意一笑,“多死上幾次,你就能官方怎麽處理這個問題了。”


    左右無事,馮飛馬上讀檔送死,很快又遇上盜匪,這次看到的是唐代李涉的《井欄砂宿遇夜客》:暮雨瀟瀟江上村,綠林豪客夜知聞。他時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


    讀檔跳崖,敗亡詩又換成了屈原《大招》的第一小節:青春受謝,白日昭隻。春氣奮發,萬物遽隻。冥淩浹行,魂無逃隻。魂魄歸來!無遠遙隻。


    苦著臉看向方俊淇,“淇哥,送死也很費事的,你還是直接告訴我答案吧!”


    “其實自己發現更有意思,”方俊淇伸手要過手機,找到一段視頻,“呐,自己看!”


    馮飛低頭看過去,隻見屏幕上是“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婷婷,不肯過江東”。下麵小字注釋:又百八十年,女詞人李清照翻閱前人筆記,有感於張婷婷女俠之高義正行,作詩為記。


    正要吐槽誤人子弟,馮飛就見畫麵忽地一變,出現原版《夏日絕句》,以及創作背景:北宋靖康年間,清照之夫趙明誠出任建康知府,某日城中生亂明誠棄城而逃,清照甚為之恥,特作此詩。


    “這樣還行,死一次還能學一首詩,”馮飛眼珠一轉,攛掇道:“要不這樣,淇哥你試著打一下雲台鬥劍,死了就當複習古詩了。”


    “要死你去,”方俊淇把手機塞到對方手裏,又從衣兜裏摸出掛繩遞過去,“把這個掛上,省得一時激動把我手機摔了。”


    “怎麽會?”馮飛下意識反駁,不過還是接過掛繩仔細裝好,這才讀檔進入遊戲。


    巍巍華山,雲台之巔。


    老道士葛存清招出頸後拂塵,輕輕一甩,“無上天尊,既然大家都已經認識了,咱們這就開始吧。”


    說罷朝著旁邊山崖上的五須鬆伸出右手,頓時就有一蓬針葉脫離枝頭,如雨滴投湖般鑽進他掌心,接著激射而出朝著眾人飛去,“老道以鬆針為簽子,各位自行取之,簽文相同是為一組。”


    話音落下,頓時就有掌風爪影刀氣劍光襲向稀薄的針葉之雲,卻是眾人各展神通花式抽簽。


    雲台鬥劍最近才開放,馮飛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一幕,忍不住讚了句“牛叉!”


    然後他就笑不出來了,屏幕上出現對戰分組,方淇的首場對手是趙匡胤,“天下第一怎麽打?在線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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