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嶽華山,雲台峰。


    凜風如刀危崖千尺,鳥雀飛散走獸低伏,惟有高崖下的雲海依舊翻卷不休。


    如此絕地,卻有十餘武者傲然立於崖上,正是前來參加大周顯德二年雲台鬥劍的武林豪傑。


    人群之中,有位道衣黃裳老者侃侃而談,此人相貌清臒神態恬淡一派仙風道骨氣象,乃是雲台峰真武殿裏的老修行葛存清,被眾人請來作個見證,充作公正與主持之人。


    老道環視周圍九人,手指一位身形俊逸劍眉星目的青衣劍客,開口介紹道:“近來江湖風起雲湧,時有新門派、新秀嶄露頭角打出偌大名聲,這位小哥便是其中佼佼魁首。我來為大家介紹,這位乃是號泰山派掌門‘天門一劍’方淇方大俠,雖然年僅弱冠,卻已經修成先天境界,隨手一劍便有莫大威力。”


    聞聽此言,眾人詫異看向青衣少年,目視其臉心生哀歎,頗有“大江後浪推前浪”之感。


    略作停頓,葛老道繼續介紹下一位。


    手指一位身高體壯留有美髯,身傳蜀錦袍外披連環鎧的老將,“這一位將軍,乃是蜀國孟皇座下大將、官居左衛聖步軍都指揮使的並州名將高彥儔。高將軍久在軍中,此次是為見證鬥劍而來……”


    話未說完,對麵一個錦袍大漢卻是輕哼一聲,打斷道:“高老頭此來華山所為何事,怕不隻是見證鬥劍而已。”


    高彥儔輕撫枚髯,“那是當然,太華山山高人傑,更有諸多老修行,老夫此來當要盤桓數日,方能不虛此行。”


    見兩人又頂撞之意,葛老道連忙開口插話,“遠來是客,諸位若是不嫌棄山居簡陋,願意留在這雲台峰上與我一起清修悟道,老道自然是歡迎的。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讓我把比武公正的事情做完。”


    手指高老將軍身側儒服文士,老道繼續介紹:“這一位,同樣是蜀國高官,捧聖控鶴都指揮使李廷珪是也。”


    李延珪手把羽扇輕搖不止,聞言上前接話:”不敢不敢,不過是殫精竭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罷了。“


    其言其形,應是模仿“三分”諸葛武侯風姿,惜乎山上風大雪厚,這蜀中羽扇卻是有些不合時宜。


    身為東道,葛老道不便譏笑某人故作風雅,隻得故作不懂,接著說道:“有道是無巧不成書,在這崖頂高台之上,還有另一人亦名廷珪。”


    手指一名麵容清俊的儒服文士,他介紹說:“這一位,卻是聞名天下的製墨大師奚廷珪。”


    “不敢當不敢當,”奚廷圭同樣出言謙讓,“廷珪乃是初學末進,技藝不及父祖萬一,道長過譽了。”


    葛道人聽了卻是順勢說道:“易水奚氏之墨,老道以前也是常用的。後來奚家搬走,老道隻能用些凡墨抄寫黃庭,頓感運筆生澀、心中憋悶,就連這修為都有些停滯了。”


    “小子這裏正好有兩方黃山鬆木燒製的新墨,”奚廷圭掏出兩塊黑色墨條,甩手朝著道人擲去,“但請道長點評一二。”


    他用了特殊的投擲手法,墨條似快實慢,穩穩飛向葛老道胸前,隨即被後者輕巧摘下。後者能夠安居在這數百丈高的雲台峰上,手底下也是有真功夫的。


    把拂塵倒插在後領,葛老道低頭看看墨條,大笑讚道:“其堅如玉、其紋如犀,拈來輕、嗅來馨,必是好墨不假!”


    “廷珪先生的墨,自然是極好的,父皇用了都說好呢!”


    說出這話的,卻是又一位弱冠帶劍少年。


    其人額頭寬大門牙突出,容貌不及方淇方少俠,然身上卻有股嬌嬌貴氣,正是南朝唐國六皇子李從嘉。如果遊戲劇情不發生變動,他將在6年後繼承皇位,並改名李煜。


    因生有“豐額駢齒,一目重瞳子(瞳孔異變,呈∞或8字形)”之“聖人異象”,從嘉遭太子李弘冀忌,為求自保隻得醉心於經籍、劍術、山水、詩詞、繪畫、音律等風雅士人之學,並且多有成就。其人少年早慧,縱情山水、爭霸武林為假,交結諸國引為奧援是真。此番前來華山,實乃應蜀國二位重臣之邀,奚廷珪為其親信,自是一路伴隨相護。


    至於蜀國高彥儔李廷珪邀請李從嘉的目的,卻要從八年前說起。


    當是時,契丹滅晉至中原無主,蜀皇孟昶見機派兵出川,奪占關中西部的秦、成、階、鳳等四州之地。去年,周太祖郭威病逝,新皇柴榮繼位,采納比部郎中王樸“先易後難、先南後北、各個擊破“之策,達成混一華夏之百年壯舉。周邊諸國中最弱的蜀國,便成為周國君臣一致的進攻目標。


    山雨欲來,蜀國君臣自是不敢大意,高、李二人齊至華山,卻是欲借雲台鬥劍之機行那合縱之計,意圖拉攏南唐、北漢,相約共擊占據中原膏腴之地的周國。


    《韓非子》有言,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


    既然蜀國使出合縱之計,周國當然要還以連橫,執行者便是方淇身邊那位錦袍大漢。


    此人挺胸疊肚傲然站立,左手抓著杆包金蟠龍棍,便隻是孤身一人,看起來也有股千軍萬馬的昂藏威勢,無人膽敢輕視。蟠龍棍分作兩段,下長上短用鐵鏈牽係,乃是大周殿前都虞候、領嚴州刺史趙匡胤的成名兵器,這一位自然便是如今的天下第一高手趙匡胤。


    除了手中一杆蟠龍棍,趙匡胤還在山下埋伏了上萬人馬,又邀來年輕一輩第一高手泰山掌門方淇,此時正是躊躇滿誌、成竹在胸,隻等著鬥劍開始,便要以天下最強的武力壓服諸人,迫其棄弱迎強不參與合縱之盟,若能為大周首是瞻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也可徐徐處之。


    介紹過了兩位南唐高手,葛道人接著又介紹了北漢、南平(又稱荊南、北楚)、吳越、南漢、於闐等國的高手。不同於前麵幾位高官大將顯貴皇子,這幾位都是純粹的江湖人,此來隻是為了比武爭雄,爭搶這新一屆的天下第一。


    耳聽著道長的介紹之語,雲台峰上的方少俠聲色不動巍然傲然,屏幕背後的控製著方俊淇卻是氣得罵娘,第一時間暫停遊戲保存進度,接著退出了遊戲,卻是不打算現在就挑戰他們。


    對手都是積年老先天,不但一身功法招式已經打磨圓融,就連身上的裝備藥品也都升級成先天專用,而他卻還隻是萌新,此時卻是忍不住瑟瑟發抖,實在無法拔劍向敵。


    注意到他的存檔操作,旁邊的同學馮飛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麽不打了?”


    這位同學趁著年前無事去鷺島遊玩,在火車上偶遇同學,便主動和人換座,坐到方俊淇身邊,近距離圍觀所謂的《武林至尊-終極內測版》。


    聽見馮飛的問題,方俊淇聞言搖頭,“打不了,山頂上全都都是先天,根本打不了。搓玻璃本來就不利於發揮,碰到這種強敵更是沒法打,我打算等到地方了用手柄打打看。”


    好不容易肝出版本最強的天人之境,方俊淇滿以為自己的人物已經傲立於世界之巔。然而等他到了這華山之上,聽完老道嘮嘮叨叨的介紹,看到眾人的資料麵板,卻是鬱悶地發現原來這裏是先天遍地走、絕頂不如狗,就連燒水奉茶、灑掃整理的都是後天絕頂,那些還沒打通十二正經的普通武者更是連上來的資格都沒有。


    “全是先天怎麽了,你不也是先天麽?再說你們這邊不還有天下第一高手趙匡胤麽?”


    “不一樣的,”方俊淇搖搖頭,“像是趙匡胤、李煜、高彥儔、李廷珪這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身上都有所謂的‘天命’。隻要‘天命’不被打破,就會按部就班成長下去,得到設計師專門安排的武功還有武器。‘天命’有些像是主角光環,在完成個人劇情之前很難被殺死,但他們的實力其實自保有餘、攻擊不足,隻要陷入圍攻,趙匡胤肯定護不住我。”


    “不至於吧?”馮飛詫異道。雖然他沒參與《武林至尊》內測,卻也看過相關視頻算是個“雲玩家”,大致情況還是知道一些的。手指屏幕上那些掌門高人,“這些都是普通npc而已,怎麽可能打得過趙匡胤這樣的主角級人物?”


    “好虎也怕群狼,何況這些狼還是養蠱一樣廝殺出來的。這次是葛老道、奚廷圭,下次建新檔進來就好變成其他人,”方俊淇幽幽一歎:“打個比方,趙匡胤他們等於是保送生,被係統報送進先天,實力當然有,但是難免偏科存在短板。其他那些掌門高人卻是從一堆npc裏麵殺出來的草莽英豪,雖然裝備和功法差一點,戰鬥力卻不比趙匡胤差,甚至還要更強。”


    馮飛聽了卻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每次建檔人物不同,應該隻是隨機改名字換形象罷了,你這是自己嚇自己。”


    “哪有那麽簡單?隨機換形象,那是上一個版本。這個版本的ai有了進步,每次生成的npc都是全新的,能說話、會武功、懂計謀,看著很像真人。”


    方俊淇把手機塞到對方手裏,“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


    “好啊!”馮飛在他旁邊看了這麽久,早就手癢難耐了,聞言果斷點頭。


    在方俊淇的指導下,他很快完成新手劇情走出大山,開始籌謀建立自己的門派勢力,“去哪裏建門派比較好?”


    “我自己選的是泰山,”方俊淇說道:“泰山就在齊魯平原上,山脈連綿修煉資源豐富,周邊則是齊、淄、青、兗等多個州縣,人煙繁盛普通物資充裕。山上原來有不少門派,都被我們挨個打敗,整合成了現在的泰山派。”


    馮飛點點頭,“那好,我也找個名山,要不就恆山吧,不知道山上有沒有尼姑庵。”


    “中原名山好是好,就是門派比較多,爭奪會很激烈。而且還有官府的問題,等到趙匡胤黃袍加身篡周立宋,就會動用朝廷力量打壓江湖門派,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中原地區的門派和幫派隻要朝廷聲望不夠,秒秒鍾就被惹來官兵攻山,一旦被滅門遊戲就會徹底失敗,隻能從頭再來。”


    “那就刷聲望唄,多做官府任務,聲望還不是隨便刷?”


    “話是這麽說沒錯,”方俊淇兩手一攤:“不過親近官府的代價,就是必須招之即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剛練成先天,就迫不及待地跑來華山?還不是被老趙逼的?”


    “這倒是個問題,”道理並不複雜,馮飛很容易就想通了,當下道:“那我把門派開到塞外總行了吧?”


    手指著屏幕上的大地圖,“塞北、長白山、西域、昆侖、蜀中、東海、嶺南、南海,中原以外有這麽多地方,他趙匡胤總不能派兵攻打吧?”


    “那些地方也不好混,”方俊淇搖搖頭,“雖然競爭不激烈,也沒有頻繁的戰亂,但是那些地方同樣有著生存環境惡劣,人口稀少的缺點,別說招攬到足夠多的優質弟子延續門派傳承,就是日常做任務賺資源都是困難重重,其實是坑死人不償命的天坑。”


    “當然,”話音一轉,“要是你的臉足夠白,落地偶遇天材地寶、亂跑找到洞天福地,這些麻煩就不算是問題。隻要一直苟到先天階段,就能出來浪了,就像那些npc掌門。”


    “玩單機還苟那麽久?”馮飛聽了卻是直搖頭,“那我還是在中原發展吧,不知道能不能拜進少林寺裏?”


    “拜師進門派沒問題,”方俊淇聳聳肩膀,“不過那什麽,我建議你還是換個門派,少林、五台、普陀這些佛家門派很坑的。”


    “嗯?為啥說坑?”


    曲指輕敲自己腦殼,方俊淇一字一頓道:“清規戒律,出家人禁止殺生、禁止妄語、禁食葷腥酒肉。”


    “這遊戲和網遊不同,入了門派就必須遵守門規,不然輕則武功境界停滯不前,重則被開革出門、練功容易走火入魔。其他門派還好些,佛教這些對人的約束很大,我還是建議你換個別的門派,實在不行入個幫派算了,幫規比較寬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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