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50節月色之下,被砍下來的草,隨著強烈的刀風,紛紛卷起當空,使得劉公大感失望的是,竟然沒有發覺到單老人任何蹤跡,顯然這一刀又落了空。


    劉公冷笑著,陡地身形縱起,施展出“草上飛”的輕功絕技,向著草叢裏蹚了過去。


    他不信單老人會跑到別處,一定就藏身在這附近。


    身子一經縱起,手中緬刀左右開弓,毫不停地四下揮出,刷!刷!刷!大片刀光閃爍裏,揚起了滿天的野草,盡管刀下如雨,卻是連鬼影子也沒有見到一個。


    猛可裏,一物什自地下竄出。


    劉公一驚之下,正待揮刀出去,這個影子倏地蛇也似地直竄了起來。


    好快的身法!挾著一股疾快的風力,單老人毒蛇出穴也似地直向著劉公身上撲來。


    劉公乍驚之下,這口刀卷了一股旋風,照著單老人上頭就斬,卻沒想到對方的身子竟然是如此的滑溜,隨著劉公的刀勢,單老人空中的身子,竟然像蟠龍也似的一個打轉,好漂亮的一個翻轉勢子。


    劉公這一刀竟然又落空了。


    單老人把握著對方一刀落空之勢,身子霍地向前欺近,一下子已經攀住了劉公的身子。


    那可真是險到了極點的出手。


    劉公隻覺得身子一沉,已被對方緊緊抱住。


    單老人的伎倆當然不隻如此,身子一經吸住了對方,一隻瘦腕已自後而前,像是一條怪蛇也似地已經緊緊攀住了劉公的頸項。


    接下來是一股極為強烈的勁道,發自對方鐵腕之上。


    力道之巨,使得劉公簡直無能擔當。


    要知道單老人以手代足,數十年爬行之功,一雙手腕連同大臂,不啻精鋼所注,其上力道之強,簡直難以想象。


    此刻,劉公方自覺得對方身子在抱,自己脖勁連同後背上的多處穴道已吃對方拿住。


    一陣子身上發麻,接著全身發軟,劉公隻覺得搖搖欲墜,自然這不是他最壞的遭遇。


    緊接著兩眼一陣子奇痛,一雙眸子己被單老人兩隻手指插了進去。


    劉公痛得打了一個哆嗦,由不住發出了淒厲的一聲慘叫,叫聲未完,隻聽得“克”的一聲,整個頸項已經在對方鐵腕力勒之下骨折筋摧,頓時一命嗚唿。


    單老人心裏恨透了他,是以手下絕不留情。


    殺了劉公,他內心暢快極了,隻是卻未免太早了一點兒,這當口,一陣大風刮了過來。


    隨著風勢刮來之下,卻飄送過來了一個人。


    就在單老人力斃劉公的同時,這個人猝然現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到了單老人的身邊。


    隨著他前進的身勢,兩隻手掌一正一反,同時拍在了單老人背上,手法之快、狠、利落,卻是武林罕見。


    想是知道對方的厲害,這個人的兩隻手一經挨著了對方,隨即電閃而開。


    一來一往有如清風一陣,隻不過是足尖在地麵上輕輕一沾而已,快到了極點。


    單老人顯然是過於大意了。


    隨著對方這個人的走勢,單老人發出了沙啞的一聲驚唿,整個人直向著當空衝霄直起。


    也隻不過竄起了三丈高下,這個高度較諸他平常的功力差得太遠了,顯然是受傷不輕。


    緊接著他卻像斷了線的風箏也似的,抖簌簌地落了下來,兩隻少足的腿,竟然仍然能夠直立著不倒,確屬難能可貴。


    劉公雖然死了,現場卻仍然還站著一個人,一個和劉公一樣的白發老人。


    隻是這個人卻還較劉公更高,比劉公更瘦得多。


    夜色裏,這人頭上白發如銀,尤其是高出來的那一絡子活似一隻鶴,他就是白鶴高立。


    那雙眼睛睜大了又變小,變小了又睜大,這樣一連變化了好幾次,單老人總算看清楚了麵前的這個人。


    “你是高立吧?”短短的幾個字,單老人卻說得如此吃力,一聽之下,即知道他是病在“中氣不接”。


    當然,這得拜高立方才雙掌之賜。


    無疑的,高立方才那雙掌一拍之下,幾乎已把單老人通身的真氣給震散了。


    似乎是沒有人能當受得住如此致命的一擊,然而眼前的單老人竟然會沒有死,還能出聲說話,這是高立大為吃驚而難以想通的。


    四隻眼睛同樣的震驚,隻是表情各異而已。


    即使是如此黑夜,那般倉促的接觸裏,高立卻沒有讓對方逃開自己的觀察。


    把這個老殘廢的一切看在眼睛裏,這位一向持重陰沉,深謀遠慮的不樂幫主高立,由不住為之倒抽了一口氣。


    “啊,你是?”“我姓單!”單老人的牙緊緊地咬著:“我叫單昆,高立,你好……你好……”一麵說著,隻見他前部用力一弓,箭矢也似的已經竄到了高立身前,隻是後者卻早已立於不敗之地。


    就在單老人身形逼近的同時,他霍地向外劈出了一掌,單老人身子陡地打了一個轉兒,已被封出戰圈之外。


    “單師兄!是你,久違了。”


    高立這幾句話說得聲音低沉,卻是充滿了敵意,先前的偷襲成功,已使他勝券在握,要不然,隻憑著“單昆”這兩個字,也能使他畏懼三分。


    單老人一口牙咬得克吱亂響!他忍辱負恨,苟活到如今,無非是期待著能夠有手刃對方的一天,想不到這一天來到之時,競會是如此情景,怎不令他恨斷了肝腸呢!這一霎他身子抖動得那麽厲害。


    “高立……我要殺……殺了你!殺了你……”一麵說時,他一麵提貫真力,無如已被震散的真力,萬難聚結,隻覺得全身奇熱,丹田如絞。


    狂吼了一聲,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高立身子微偏,力聚右掌,霍地騰身躍起,落向對方身後,單老人身子向前一倒,避開了高立沉實有力的一掌。


    一出一退,全憑心感神應,正是高手對招有異常之處。


    可能是單老人已經體會到的自己力不從心了,不得不暫時打消了強烈的複仇之意。


    高立一掌擊空之下,隻覺眼前長草地裏嘩啦啦一陣草響,正待騰身過去,猛可裏“唿”地一聲,一條人影,直由草地裏拔起,向著後側方縱去,身法之輕快,有如鬼影行空。


    對方單老人在真氣散失的情況下,竟然有如此功力,簡直令人感到詫異,高立自不會放過他。


    “老兒,你還想走?”嘴裏低叱了一聲,高立陡地身形升起,竟然施展出難得一露的“淩空踩雲步”極上輕功身法。


    “唿”地騰起當空,一連兩個沉浮,已躡向對方身後。


    高立是決計不容對方逃開手下,這一掌真力內聚,施展出“切樁”的內家手法,較諸前一掌尤要厲害得多,掌力過處,隻聽見“碰”的一聲,擊了個正著。


    不像是擊中在人身的聲音,聲若擊革,倒像是擊中在一麵空皮鼓上。


    當然,以高立這等力道,就算是一堵山牆,也能洞穿,隨著他手掌的進勢,空中那件物什,已被他的掌力擊了個透明窟窿。


    敢情,是一件半長不短的長衫而已。


    不久之前,這件衣服還穿在單老人身上,卻被他小施“金蟬脫殼”,以衣代人,竟然瞞過了高立的雙眼,實在稱得上是鬼計多端了。


    白鶴高立一經覺出上當、卻已是去勢不及,飄飄然自空而落。


    眼前人影連閃,風來儀與吳明雙以現身眼前,出乎意外的,竟然發覺到高立直直地站在那裏發呆。


    風來儀一驚道:“怎麽,有什麽不對麽?”高立恨恨地哼了一聲,倏地轉身撲向橫屍之處,風來儀、吳明均吃了一驚,雙雙跟上。


    吳明隨手亮起了千裏火。


    熊熊火光之下,照著了死者那張淒慘可怖的臉。


    “劉公,”吳明驚嚇地叫著:“他怎麽了?”風來儀麵色一戚,伸出一隻手按在了對方胸口上。


    “還有救沒有?”吳明驚慌地道:“這是誰下的手?”風來儀收迴了手,搖搖手道:“已經不行了!”隨即把目光轉向高立。


    “我們照過麵,已經動過手了。”


    “是誰?”能夠致死劉公的人,當然不是尋常之輩,風來儀等二人迫切地想知道是誰?高立臉色充滿了悵恨,一雙眼睛緩緩移向風來儀道:“他居然還活著,也算是怪事!”“是誰?”風來儀有點怯虛。


    “我們的大師兄,單昆。”


    “哦!是他?”風來儀的臉一下子變得雪也似的白。


    “這太不可能了,”一麵說,她腦子裏追憶著昔日的往事,簡直疑惑地道:“他不是已經陳屍大海了嗎?怎麽還會活著?”“天下事無奇不有!”高立深深地籲了一口氣,道:“若不是我親眼看見,我也不會相信。”


    吳明在一旁聽得如墜五裏霧中,他壓根兒就不知道還有一位大師伯,而高立與風來儀對話時的臉上神態,更令他心裏吃驚,根本就無置口餘地。


    風來儀像是驚嚇過度的樣子,臉是那麽的白。


    伸出一隻手掠了一下散亂的長發,她微微後退了一步,喃喃地道:“你們見過麵,交過了手?”“三妹不必擔心!”高立像是重新恢複了自信:“他已為我琵琶掌力所傷,眼前雖能不死,可是你也知道,他拖不了多久的。”


    風來儀漠漠地看看他,淒然地搖了搖頭。


    高立嘿嘿冷笑道:“要不是他故弄玄虛,來了一手金蟬脫殼,現在已橫死當場,隻恨我晚來了一步,要不然劉總管還不致於喪命。”


    風來儀淒然地歎息了一聲,喃喃道:“他雙足已失,這麽多年以來,竟然還活著,可憐啊!他該受了多少苦?唉!你何忍再對他下這個毒手?”高立想不到風來儀竟會有此一說,一時呆了一呆,隨即冷冷一笑,倏地拂袖而去。


    風來儀看了一旁發呆的吳明一眼,由衷地發出了一聲:“不樂幫的氣數就快要完了。”


    苦笑了一下,她那雙眼睛直直地盯向吳明:“劉公劉嫂都相繼去了,晏七也隻剩最後的一口氣,這個島上再也沒有得力使喚的人了。”


    吳明呆了一下,重新振作地道:“三娘娘不必氣餒,我們的人還多的是。”


    “唉!有什麽用?”一霎間,這位風華絕代的三島主,看上去像是衰老了許多。


    “大樹一倒,猢猻盡散,不樂島這多少年以來,也許是壞事做得大多,天怨人怨,一旦遭到了報應,就萬萬逃避不過,我似乎已經有了預感,隻怕兇多吉少,這一步劫難,咱們是無能躲過了。”


    吳明濃眉一挑,忿忿地道:“三娘娘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住口!”風來儀原想斥責他幾句,可是話到唇邊,卻又忍住,搖搖頭苦笑道:“算了,難得你還有這個雄心壯誌,孩子,別再執迷不悟了。”


    “三娘娘你……”“哼!你真的還看不出來?”風來儀冷電也似的一雙眼睛盯視著他:“宮二島主的武功怎麽樣?結果又落到了什麽下場?罷了!”一霎間,她臉上籠罩著沉痛的表情:“孩子,別傻了,也許你還有機會,現在走還來得及,離開這裏,遠走高飛,你走吧!”吳明呆得一呆,後退了一步,眼睛睜得極大。


    風來儀看著他,道:“我說的是真話,要死要活,全在你了。”


    說了這句話,她輕輕一歎,身子倏地縱起,一徑如飛而逝。


    現場剩下的吳明,有如石塑木雕,似乎隻有發呆的份兒了。


    在**調息了一會兒,朱翠有說不出的氣悶,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今夜這一顆心隻管忐忑不定,怎麽也壓不下來,恍恍惚惚下意識裏總像是覺得要有什麽事發生似的。


    看樣子暫時是沒法子睡了。


    朱翠幹脆披衣坐起來,一麵把燈撥亮了。


    窗外夜風瑟瑟,寒禽咕咕,聽在耳朵裏,更有說不出的惆悵。


    由暖壺倒出來一杯茶,喝了一口,溫溫的,頗不是個滋味,朱翠幹脆穿好衣服,既然睡不著,不如到後麵房裏去看看母親。


    自從老王爺遇難之後,這位娘娘終日吃齋念佛,較之昔日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兒似的。


    耳朵裏依稀還可以聽見篤篤篤的木魚聲,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朱翠的心上。


    聽著,想著,朱翠情不自禁地淌下了眼淚。


    她要去告訴母親,天都快亮了,不要再念佛了,要保重玉體。


    這些話不知道說了幾萬遍了,可是聽者藐藐,盡管如此,為人子女者卻不能不說。


    噙著淚,朱翠走出了臥房,來到了外麵的一個套間,正打算過去開開房門。


    就在這時,耳邊上卻響起了“撲通”的一聲,像是什麽人由牆上掉下來的聲音。


    朱翠心裏一驚,就勢由幾上抽出了劍,開門,閃身,極其輕靈的,已來到了院中。


    一個蹣跚的人影,正由地上爬起來。


    “誰?”話聲出口,身形前聳,已來到了這人麵前,一口劍將出未出之際,卻吃對方一雙肉掌,用“貼刃”的功夫,緊緊夾住了刃身。


    朦朧中可以看見對方一顆大頭以及亂草也似的一頭長發。


    對朱翠來說,那實在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個人了。


    “你……單老前輩,是你……你怎麽了?”搖了一下手,單老人沙啞的喉嚨,較之平日的聲音可是低多了:“屋裏麵……再說。”


    朱翠答應了一聲,慌不迭地轉身進內,意外地卻發覺到單老人身子一蹌,幾乎要栽倒在地上,嚇得她趕忙迴身攙住他。


    單老人慣常所穿著的那件灰布長衫已經不在身上,隻著中衣小褂,此刻朱翠手摸上去冰涼冰涼的,敢情已為汗水所濕透了。”


    二人匆匆來至房內。


    單老人等不及朱翠攙扶,先自倒在了椅子上。


    “水,水……”朱翠答應著慌忙送上,卻隻見老人端著杯子的那隻手抖動得那麽厲害。


    茶水入口,嘖嘖有聲,一任它順口流出,淌了滿身都是。


    “你怎麽了?”朱翠瞪著他,驚得麵色蒼白。


    單老人下頦胸前沾滿了血,胡子都染紅了。


    “老天爺,你怎麽了?怎…怎麽會?”一麵說著,朱翠再也忍不住,眼淚汪汪地淌了下來。


    單老人幹咳了一聲,身子後仰在椅子上,想說話似乎力不從心,哮喘得那麽厲害。


    朱翠緊緊握住他的手,著急地道:“你倒是說話呀,是誰下的手?還是怎麽了?真把人給急死了,噢,藥!藥!我得馬上給你找藥去。”


    一麵說就要離開,隻是那隻手卻被單老人緊緊地握住不放,似乎他全身的力量都在這隻手上:“別……走……沒有用……藥……沒有用……”說了這幾個字,他卻喘哮得更厲害。


    “我不行了……翠姑娘……你……你聽著……”“不!你瞎說。”


    朱翠忍不住哭出了聲,一麵想掙開老人的手,去拿藥,隻是對方那隻手握得實在太緊,簡直就掙不開。


    “你聽著……聽著……我快不行了……聽著……”一麵咳,一麵喘,眼睛珠子都幾乎要滾了出來,睜得那麽大,那麽圓,裏麵血絲密布。


    朱翠呆住了,眼淚隻是不停地淌著,她緊緊地咬著牙,蒼白的臉上不著一些兒血色。


    像是一把刀插進了心裏的那種感覺,終於她安靜了下來,默然地點了一下頭:“你說吧,我聽著就是。”


    “好孩子,你聽著!”單老人喘著喘著,又咳了起來,嗓子眼有一口痰竟是無論如何也咳不出來。


    朱翠咬牙,伸出手指頭,插進了他的嘴裏,一隻手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嘿!好大的一口血痰,算是啐出來了。


    單老人鼻涕眼淚滿臉都是,他卻含著笑臉,頻頻地向朱翠點頭答謝不已。


    “你是真不行了!”朱翠忍住心酸,冷著臉道:“什麽都別說了,隻告訴我是誰下的手吧。”


    單老人哼哼著道:“是……高立。”


    “哼!除了他也沒有別人,我知道了!”朱翠的臉更白了:“你的武功這麽高,卻又怎麽會遭了他的毒手?難道他的本事比你還強?”單老人全身微微地發著抖,那雙翻著的眼睛,白多黑少,像是一雙死魚眼。


    他頻頻地喘息著:“不!我……我是中了他的暗算!不過……我還是……還是……服了他!”“為什麽?”“他竟能……破了我的混元……氣功……我懷疑他……他已經練成了……練成了……”說著說著,他那顆大頭可就垂了下去。


    朱翠心裏一驚,伸手扶起了他的頭,她心都碎了,但是卻緊緊地咬牙忍著。


    “說……練成了什麽?你可別死!”“鷹……鷹……翅功……”“鷹翅功?”單老人看了她一眼,忽然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像是在證明她說對了。


    這一次他又深深地垂下了頭去,卻是不再動了。


    朱翠兩隻手顫抖著捧起了他的臉,發覺到一條帶血的口涎,長長地掛在他的嘴上。


    他死了。


    好大的一會工夫,朱翠動也不曾動一下,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看這個患難中給自己無數教誨鼓勵的老人。


    不知何時,窗外已透出了微微的曙色了。


    幾隻麻雀首先在鬆枝上跳躍著,發出喳喳的鳴叫聲,方才忘了關門,一陣陣的冷風襲進來,朱翠忽然間覺出來冷時,卻已經冷得受不住了。


    這一陣當當的鍾聲,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敲起來的,起先朱翠並不曾注意到,這時聽起來,格外震耳。


    據她所知,島上若非有十分重大事故,是不會無故鳴鍾的,那麽這陣子鍾聲又是為了什麽?朱翠稍稍地驚愕了一下,又重複迴到了哀傷之中。


    她把單老人的屍體抱起來,平放在一張長案上,一時還不知道怎麽來處理這件事。


    就在此時,她又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固然那陣於令人驚心動魄的鍾聲兀自響個不停,她所關心的卻是發生在她居住的屋頂上的那陣急促的輕微的腳步聲。


    毫無疑問,屋頂上是來了人!這一點朱翠似可認定。


    單老人的死,固然給她帶來了無限傷感,卻也給她帶來了堅毅的勇氣,太多的恨,等待著她將要的發泄,這個時候,什麽人會上了她的房上。


    朱翠鐵青著臉,一聲不吭的拔出了劍,悄悄地來到門前,陡然閃身而外,無巧不巧地幾乎與正由房頂上飄下來的那個人撞在了一塊。


    兩個人的勢子都急,兩個人卻也都夠機警,彼此閃開來,算是沒有撞著。


    來人一身白衣,瘦長的個頭,活僵屍也似的一個人,當他用那雙焦急而疑惑的眸子注視朱翠時,後者才恍然的認出了這個舊相識來。


    “哦,你是大雅吧?”自從來不樂島,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無名氏”吳明手下的那個“報財童子”大雅。


    這個突然的發現,倒使得朱翠為之一愕。


    “你怎麽來啦?”大雅似乎心緒很是紊亂,嘴裏咿呀咿呀他說了幾聲,比劃著由身上拿出了一封信來。


    朱翠忽然明白了:“是吳明要你送來的?”大雅連連點著頭,左右顧盼了一下,指了指遠方,又晃了一下頭。


    “我明白了,你是說鍾聲,難道說有什麽來了?”大雅連連點頭,兩手抱拳揖了一下,隨即麵現張惶地縱身而起,一路穿房越脊而去。


    朱翠拿著信,微微發了一會兒悶,想到此時此刻吳明忽然有信來,必有非常之事,倒要看看他信上寫些什麽。


    進了屋子,關上門,把燈光拔亮了,匆匆拆開信,一筆狂草,陳現眼前:“公主殿下:千秋功過,誰拆誰憑!不樂幫多行不義,行將不保矣!玉池金殿毀於旦夕,令人浩歎!“近聞大內曹賊已秘行來幫,日來與高爺聚談甚殷,此行或將為殿下闔府事就商,不得而知。


    又傳殿下通敵不利於本幫,眾怒不息,殿下闔府危矣,見信即希布防一切,慎之,慎之,臨書匆匆不盡——吳明頓首”。


    這封信隻把朱翠驚了個魂飛魄散!手拍桌麵“啊呀!”一聲。


    幾乎同一個時候,一條人影,直由花牆上猛穿而下,嘴裏嚷著:“公主……”朱翠心都亂了,但她不得不強力自持,這聲唿喚分明是婢子新鳳的聲音,她心裏就猜知了不妙。


    單手一按桌麵,整個身子“嗖”地縱了出去,幾乎和張惶快奔而來的新鳳撞了個正著。


    隻見她臉色蒼白,右肩上一片血漬,手持雙杖,見麵一驚,霍地撲倒地上,一時淚下如雨。


    “公主大事……不不……好了……朝廷的人……來了!他們……他們……”朱翠呆了一呆,道:“娘娘與小王爺怎麽了?”“娘娘……王爺……他……他……他們……”“唉!笨東西!話都說不清,快跟我走!”一麵說,重重地往地上一頓腳,迴身就縱。


    新鳳一個骨碌由地上爬起來、隨後跟上。


    朱翠單手持劍,一連兩上起落,已上了院牆,快速向母親居住處趕來。


    雙方住處不過隔著一個跨院,一旦有事,竟然有咫尺天涯之感。


    朱翠一徑來到時,即見月亮洞門,紅扉半掩,耳中似已聽見了雜亂的兵刃交碰聲,心裏一急,真差一些昏了過去。


    情急之下,等不得這門直入,徑自騰身越牆而入。


    天色已明,卻隻見一片曙色裏,馬裕正自運用著一雙判官筆,與兩名大漢交起手。


    再一旁,更有一名頭戴尖頂長帽的大內武士,正自與史銀周戰在一處。


    目光所及,似乎就是如此了。


    朱翠原以為對方大舉而攻,見狀心情稍安,一聲嬌叱,撲地縱身而下,首先迎上與馬裕交手的兩名惡漢之一。


    這漢子手上一根索子槍,運轉極見靈活,馬裕全身是血,似乎已在此人手上吃了大虧,忽見朱翠來到,這人吃了一驚,身子一個快閃,用地堂功滾了出去,可是手裏的索子槍卻也不閑著,嘩啦啦卷起了一片銀光,直向著朱翠下盤纏去。


    朱翠長劍一探,“錚”地一聲,已迎著了對方的槍身,緊接著劍身一撩,已把對方的索子槍引向當空。


    此時此刻,朱翠手下再也不存厚道的了。


    欺身,吐劍,這一手“劍底分花”運用得恰到好處,另一劍刺了對方一個透心穿。


    這漢子身子一弓,一個踉蹌,隨即倒地不起。


    卻聽得馬裕聲嘶力竭地嚷道:“公主,快去後麵看看娘娘吧,曹老賊他進去了!”朱翠呆了一呆,一顆心幾乎由嘴裏跳了出來,一連三數個起落,已撲向後院。


    她身子方自撲近,一條人影霍地迎麵來到。


    一口雪亮的鬼頭刀,猛地直向著她臉上劈下來,朱翠一驚之下,舉劍就拔,“當啷!”一聲,將對方刀身撥開一旁。


    卻聽見另一人大聲叱道:“小心!抓活的!”說話的一身藍緞子官衣,長形帽上嵌有金星一顆,兩隻手上,各拿一把弧形短劍,此人六十開外年歲,生得虎耳鷹腮,卻留著一部山羊胡子,一雙眸子精光閃爍,一看即知內功甚有根基,是一個既好又猾,複有真功的紮手人物,他帽子上的那一顆金星,亦說明了他身當大內皇差的身分。


    這個人乍然的出現,當然意識著事態的嚴重,不用說身當大內“內廠”提督的曹羽,一定本人來了。


    朱翠心內越急,越是不能稱心如願。


    觀諸堂前,除了這名金星衛士之外,另有二人,各持一口鬼頭刀,守侍堂門左右,顯然意在防範任何人闖入。


    雙方乍見之下,那個瘦削金星衛士狂笑了一聲,雙手環抱著一雙弧形劍,向著朱翠一拱。


    “這不是公主殿下嗎?”這人嘻嘻笑著:“卑職候駕多時了,嘿嘿!殿下您是明白人,高島主已經收了咱們頭兒的錢,卑職這是促駕來的。”


    朱翠咬著牙,冷冷地道:“我母親呢?你又是誰?”這人嘻嘻一笑:“卑職是新拜內廠右都衛的‘弧形劍’魏山!公主放心,娘娘萬安,正由咱們頭兒侍候著,就候著殿下與小王爺一塊來也好起駕了。”


    聽他這麽一說,朱翠才算驚心少定,很可能曹賊為了要向今上交差,多半不敢對母親及小王爺不利,這樣倒可強免一時之憂。


    “既然這樣,你閃開!”說了這句話,朱翠就往裏麵闖。


    自稱內廠官拜右都衛的魏山一聲冷笑,橫身阻住了她的去勢:“殿下不能這樣進去,把劍交出來,戴上朝廷的王法,才能進去。”


    朱翠啐了一口道:“你還不配。”


    起手一劍,“刷”地劃出了一道銀光,直向他頭上劈去。


    魏山嘿嘿地一聲,身子微微向下一蹲,兩隻弧形劍交插著向上一架,當啷一聲,已把朱翠長劍架住。


    他臉上現出狡猾的笑:“怪不得外麵都傳說你如何厲害,今天一見果然是個潑辣貨。”


    話聲一收,這個魏山猙獰畢露地猛然一個上步,兩隻弧形劍霍地向上一翻,直向著朱翠上身揮去。


    朱翠心裏惦記著母弟,偏偏對方纏著不放,觀諸這個魏山,身手大有可觀,想要擺脫他,一時還不容易,一腔怒火全數便發在他的身上。


    雙方一經接觸,便自激戰一團,十數個照麵之後,朱翠己窺出了對方虛實。


    一招“平分秋色”將魏山逼得後退一步,她卻借機進身,掌中劍中途向下一沉,施展新近由單老人處習會的一招“劍挑斜陽”,這一招其實亦是“醉金烏”手法之一。


    魏山盡管劍技高超,卻是不識得這一手的厲害,猛可裏提劍就封,但隻見眼前銀光一轉,對方劍勢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的圈子,劍芒刺目,冷氣襲人。


    “弧形劍”魏山猝然一驚,心道不好,點足就退,卻是慢了一步。


    隨著朱翠長劍的走勢,這一劍,足足地在魏山前胸劃了尺把長的一道大口子。


    “弧形劍”魏山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個旋風卷了出去,當啷啷撒劍倒地。


    卻在此同時,另一名藍衣的金1/3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憂公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逸並收藏無憂公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