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虧他姓沈,是未來女主人的伯父,不然的話,尤不棄恨不能將人從窗口丟出去,好賴不分的糊塗蛋,還不如死了算。


    待話套得差不多了,尤不棄丟了一錠銀子,叫店小二將爛醉如泥的混人送到沈恆府上。


    沈恆已經迴到京都述職,容崢大婚,他不太想去,但又想到容崢送到沈家的那一車賀禮,既然他人已在京城,好歹也得去露個臉,迴個禮。


    僅是出於禮節,別的不談,席上有人給他敬酒,他喝兩口意思一下,時刻都保持著警惕,即便是姻親,他也不能有絲毫放鬆。


    外院都是男客,沈恆見不到長姐,容崢晚些還要去公主府,並未久待,負責宴客的是容侯的幾個弟弟,沈恆抓了酒後話多的幺弟問長姐的病況。


    “大嫂啊,據說病得不輕,我夫人想去看嫂子都被勸止了,說那病能傳染人,不好透了,是不能見人的,老弟你也莫擔心,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再加上這大喜事衝一衝,沒準過兩日病就好了。”


    沈恆聽了麵色愈發沉重,不怕真病,就怕這病有蹊蹺。


    容崢一直以來的態度就很明確,希望他能站在容家這邊,恩威並施,用的手段大抵也沒那麽光明磊落。


    酒過三巡,沈恆推了幾名官員的邀約,對花街柳巷從來無甚好感,跟主家道了聲招唿便徑自離開。


    迴到府裏,管家匆匆來報,說是老家的大爺來了。


    沈恆麵色微變,大步走向沈榮所在的客房,推開門,就見沈榮滿臉通紅,一身酒氣,四仰八叉倒在床鋪上,毫無形狀可言。


    沈恆一語不發,沉著臉走到桌邊,拿過桌上的茶壺,將仍有些溫熱的茶水一股腦兒往沈榮身上倒。


    沈榮一聲叫起來,茶水澆到他臉上,下意識抬手去抹:“你個王八蛋,敢潑你天王老子,不想活了是吧,知道爺爺什麽人嘛,爺爺我,啊,你個龜兒子的,老子要殺了你!”


    褲襠濕透了,沈榮酒勁沒過,本能地拿手捂住,撩袖子使勁擦。


    這罵著擦著,人也清醒了不少,甩了甩頭,瞪圓了眼睛怒視沈恆:“四弟,你這是作甚,若不是我已有了兒子,你這水倒下去,你大哥就要絕後了,你罪孽深重。”


    “不冷不熱的水,絕不了,大哥,躲了這麽久,你也該去刑部受審了。”


    “審什麽?在皖城還沒審夠啊!你答應了幫我,就是看著我蹲大牢,要不怎麽說母親瞎了眼,認了你這麽個白眼狼,抱在身邊當嫡子來養,可你又是如何迴報的,將沈家的嫡長子送進監獄,沒哪家庶子像你這麽辦事的。”


    “你可以不去,但以後你的生死,與我無關,我不會再插手,大哥真以為容崢能夠保住你?就算他有那個能力,他又為什麽要無條件地幫你,他的姑父犯了事,姑姑差點當著他的麵撞柱子,也未見他有任何動容,依然秉公處理,你以為你和他的情分比得上與他們往來更頻繁的姑姑一家?”


    沈恆劈頭蓋臉地一通訓斥,將沈榮訓得灰頭土臉,沈榮囁嚅著嘴唇,兩瓣胡子微抖,猶是不甘,正欲開口,沈恆又是一句:“拋開沈家,單單就你這個人,有哪一點值得容崢出手相幫。”


    一陣見血,可以說一點情麵也不留了,沈榮麵色訕訕,又難堪,索性賭氣道:“他想納五丫頭,我不同意,就不可能。”


    沈恆一聲冷笑:“如今公主下嫁到容家,容崢還願不願意納五丫頭都不好說。”


    “他敢!當初是他主動要求娶的,言而無信,遭雷劈。”


    沈榮其實也沒底了,心虛,聲量拔得更高。


    “你言而無信了多少迴,怎麽沒見你被雷劈死。”


    沈恆沒好氣地嘲諷兄長,沈榮臉紅得就像煮熟的蝦,頭頂都似乎能看到蹭蹭往上冒的熱氣:“你既瞧不上我,我也不留這礙你的眼被你奚落---”


    “為了沈家,抱歉,大哥,我還真不能就這麽放了你。”


    “你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待到消息傳到沈家,沈榮再次下大獄,這迴是刑部大牢,守備森嚴,即便有流民暴動,也沒辦法渾水摸魚逃出去了。


    而沈恆因為大義滅親,受到了皇帝褒獎,擢其兼任禁軍統領,肩挑兩職,一時間,風光無二。


    對沈榮的處置,皇帝的態度也是模棱兩可,隻命刑部先關押著,看還能不能審出幾條漏網之魚,聰明的人已經覺察出這是從輕發落的跡象了。


    容崢因與公主大婚,可休沐一個月,聽聞之後,冷冷一笑。


    秦昇不願迴朝,皇帝便拉拔一個沈恆明麵上和容家抗衡,不把容家和沈家攪得反目,似乎就不罷休了。


    “駙馬爺,公主府那邊已經在準備晚膳了,您什麽時候過去?”


    “你先過去迴稟公主,我把手頭的事處理完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到。”


    容崢麵上帶笑,神情溫雅,內心卻十分厭惡駙馬這種無能男人特有的身份。


    可是,時機仍舊未到。


    父親那邊還沒有消息,秦昇按兵不動,皇帝也昏庸得還不夠。


    第56章


    臨近年關的隆冬, 一日,秦昇盤坐榻上看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皇帝的一月一信也如期而至。


    這迴, 沒有一個字, 是一幅小畫。


    巴掌大的絹紙, 老翁垂釣, 坐如龍鍾巋然不動,幼童歪倒在河邊, 垂著腦袋昏昏入睡。


    分外童趣,也透著些許心酸。


    秦昇捧著小畫看了許久,諱莫如深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在將畫卷疊放入匣子裏時,瞥到之前寄過來的書信, 低低地誒了一聲。


    生在皇家,並非就適合做皇家人, 宮闈巨變,猝然被推上那個高處不甚寒的位子,承受能力稍微弱點,不瘋也要抑鬱。


    隻是皇帝這叛逆期, 來得委實有點晚了。


    積攥在心裏的時間越久, 爆發起來也越不可控製。


    這一世有他這個變數,讓皇帝的煩惱憂愁有了一個可以紓發的渠道,不至於像前世那樣荒-淫無道,往生台建完了, 皇貴妃卻不曾入夢, 又全國找尋與皇貴妃容貌相似的女子,不論婚否, 一律強征入宮,弄得勞民傷財,妻離子散,天怒人怨。


    秦昇賞了一會兒雪景,方才坐迴到桌案上給皇帝迴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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