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流民四起,匪盜猖獗,還有少許叛軍餘孽逃竄,逃出城的百姓未必安全,若是碰到兇惡之徒,指不定就喪生在荒郊野外了。


    大房帶走的家丁雖多,但一個個都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碰到有點拳腳功夫的匪類,不死也要退一層皮。


    “加派人手,東南西北,一個方向都不能遺漏。”


    “路過村鎮多問問當地人,看有沒有見過他們。”沈廉從旁補充道。


    兄弟倆眉頭一個擰得比一個深,坐在圈椅上的秦郡公卻是個沒事人,舉杯吃了口茶,潤潤嗓子,再將杯盞放迴到一旁茶幾上,方才出聲道:“你們派兵士快馬加鞭搜找的範圍,已經超出了沈榮拖家帶口星夜兼程能夠到達的地方,若是尋不到,無非兩種可能。”


    要麽死了,要麽藏起來了。


    沈家兄弟為官多年,這點判斷力怎麽可能沒有,隻是他們不願意做最壞的打算,依然在往好的方麵設想。


    秦昇對沈榮一家沒有半點好感,對沈榮此人更是反感至極,他的生死左右不了他的情緒,看待問題也更為客觀。


    “若是半路遇險,那麽一大家子,不可能尋不到一點遺骸,消失得如此徹底,最大的可能就是躲起來了,或者說是被人藏起來了。”


    “我大哥隻是個小小役官,又是代罪之身,身上並無長物,誰會這麽不著調,花費氣力去藏他。”


    兄長幾斤幾兩,沈廉這個同住屋簷下的二弟最清楚,捉了人關起來,都是在浪費糧食。


    “沈大伯確實無才無德,但他有個身居要職的弟弟,有個頗受皇帝待見的女兒,還有個即將成為郡公夫人的侄女,更有個身為侯夫人的雙胞姐姐。”


    秦昇每說一句,沈恆兄弟麵色沉下一分,心中暗道兄長不爭氣,貪生怕死,逃個難也能逃出禍事來。


    若大房的人真被藏起來了,那麽,對方目標顯然就是他們沈家。


    不過,誰會在這混亂的時局下趁火打劫呢?


    誰又最有動機?


    第52章


    帶著前世的記憶, 秦昇對容家特別提防,凡有異樣,第一個想到容震父子身上。


    這一世的走向發生了很大的變故, 很多人的命運都已改變, 不單單是他, 他身邊的, 跟容家有關的好像都和前世不一樣了。


    無論容崢還是沈姝,都有令他懷疑的理由和動機。


    秦昇眼眸沉厲, 他叫來尤不棄,命他即刻進京盯著,並想辦法透個信給沈姝,埋在宮裏的暗樁盯緊她。


    當夜,秦昇又親寫了一封書信, 將他來到皖城以後的所作所為事無巨細地詳稟皇帝,言辭懇切, 字裏行間婉轉相勸,想收拾人不必太急,待時機成熟方能一網打盡,切不能急功近利而丟了大義, 順便含蓄地感念了一把兄弟情。


    皇帝收到這封加急密信已經是五天後了, 信很長,他看得也很久,第一遍看完,覺得看得不夠仔細, 又重頭再讀了一遍, 眼裏閃動的情緒,自己看了估計都會驚訝。


    他是個矛盾的人, 有時候,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想要什麽。


    很多東西都是被動承受,對外還要裝著端著,維持身為皇帝的體統和威嚴,時間久了,都快認不清自己了。


    將信鎖到匣子裏,秦冕宣了來喜進到內殿,先是問了句後宮的情況,又指了指案桌上的冰鎮荔枝:“這天日漸炎熱,給和嬪也送一些。”


    和嬪位分不夠高,按規製是分不到這稀罕貢品的,看到禦前總管親自送荔枝過來,巧秀比主子還要激動,深覺自己要跟著主子雞犬升天了。


    沈姝溫聲謝過來喜,打了賞以後讓巧秀送到殿內,自己則拿起一顆冰涼的荔枝兀自發著呆。


    說實話,她有點慌了。


    皇帝看著好像對她有幾分另眼相待,可也就浮於表麵,說來羞於啟齒,她至今仍未被召幸,皇帝偶爾來那麽幾次,也隻是閑來無事,拉個人蓋著被窩純聊天。


    可對外,她還要裝出一副被皇帝寵幸過後的無限嬌羞。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她有些茫然無措,不論是秦昇,容崢,甚至這個她起初根本瞧不上的文弱皇帝,似乎都和記憶裏的他們不太一樣了,她的優勢一點作用都沒起到,反而將自己困在這深宮進退不得。


    沈家那邊又完全指望不上。


    她父親簡直就是個酒囊飯袋,懦弱無能,叛軍還沒到來,就嚇得棄城而逃,他一個代罪之身,又擔著芝麻小點的官職,跑得比老百姓都要快,皇帝要是問責,別說他自己了,就連她這個女兒也要受到牽連。


    沒點擔當不說,還鬧失蹤,皇帝會如何看她,麵子裏子都被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窩囊父親丟光了。


    沈姝恨鐵不成鋼,眼底越發陰鬱,吃了幾個荔枝,整個胃裏都涼涼的,她腸胃不是很好,吃多了這種涼物容易鬧肚子疼。


    腦子裏一個激靈,沈姝的目光落在化得緩慢的冰塊上,隻是這麽瞧著都覺得冰涼入骨,引得胃部一陣痙攣。


    掐了掐手指,沈姝一鼓作氣,拿起一塊較大的冰往嘴裏放,卷著舌頭快速吞咽下去,很快,一陣抽痛感從腹部劇烈襲來。


    沈姝捂著肚子,用盡力氣喊巧秀。


    和嬪表麵看著還是有幾分寵的,所以太醫來得也快,開了暖胃溫熱的藥方,囑沈姝近段時間忌口,禁寒涼辛辣。


    出了甘泉宮,太醫轉道就去了乾清宮,一五一十向皇帝稟告和嬪身體狀況。


    秦冕垂眸批閱奏折,看似漫不經心地聽著,待太醫稟告完畢,又安靜等了一會,他才緩聲叫人退下。


    待人出了屋,秦冕擱了筆,眼裏掠過一絲譏誚。


    小姐身子丫鬟命,沒福氣享受好東西。


    秦冕從櫃格裏取出一張嶄新的信箋,對著空白的紙麵盯了許久,方才持筆緩慢又堅定的落下一個個規整的楷體小字。


    尤不棄拿到信,連夜趕迴皖城。


    第二日,金鑾殿上,皇帝先後頒步兩道聖旨。


    一道秦郡公和沈妧擇定良成吉日完婚,另一道是賜婚,沐恩侯世子文武雙全,性清正,有才理,難得一遇的少年有成,特賜惠宜公主下嫁之,結秦晉之好,共度白首。


    旨意下達到沐恩侯府,府裏眾人什麽表情都有,就是沒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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