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匯聚。


    層層焰浪在交織,凝練成一條條長滿了尖牙利齒的火蛇衝了出去。


    跟咒文撞在一起。


    「轟!」


    空中發出一聲劇烈的轟鳴聲,火花飛濺!


    緊接著有一股狂暴的氣流迸射而出,席卷四方。


    在爆炸的核心處,直麵火蛇衝擊的咒文表麵如水波般蕩漾,些許黑霧從中飄散了出來,化作一個個猙獰的獸首。


    有外形酷似蜈蚣的殘魂,在掙脫了咒文的束縛之後,在空中張牙舞爪的朝著張珂飛來,像紅水晶般剔透的雙眸中,充滿了瘋狂跟毀滅的欲望。


    也有頂著一副殘缺肢體的蠍子,落在王宮的穹頂上,舉起背後的倒刺,朝著張珂揮舞,噴吐毒汁...


    但,還沒等它們接觸到張珂。


    周圍四散的火蛇便纏繞了上去,蛇軀緩緩收緊,將這些張牙舞爪的怪物一點點勒爆,隨後大口吞吃從這些怪物身上逸散的黑霧,吞入腹中,借助真火將其熔融。


    而在咒文上黑霧翻湧處,還有更多獸首,人頭在咒文的表麵掙紮著,嘶吼著,但卻始終未能掙脫束縛。


    片刻之後,動蕩的咒文已經重新穩定了下來,而那些猙獰可怖的獸首,不情不願的被重新覆蓋在咒文下...但在這個過程中,張珂注意到,在咒文的核心中有絲絲縷縷的金線,如蛛網一般排布。


    正是這些絲線,將被火蛇撞的將要潰散的咒文,重新粘合了起來。


    這些金絲不是別的,正是西突厥的國運的顯化。


    妖魔殘魂,怨念,憎恨等等本就是惡念,是混亂之物,把它們跟代表一國秩序的國運捏合在一起...沒直接炸了都算是祖墳冒青煙級的運氣。


    再捏合成這道咒文,這...張珂真的難以理解。


    不,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以如今西突厥樹倒猢猻散的態勢。


    作為一國勢力的顯化,國運就像是已經躺在病床上,陷入了彌留之際的老人。


    就算是知道有人在盤算他的家產,甚至對他下手,也已經無力反抗。


    不然,但凡換個對象,即便是西域裏隨意找一個城邦小國,即便明教當下貴為國教。


    以摩尼佛陀這樣的玩法。


    沒等咒文成型,來自國朝的反噬早到了。


    將其從神壇上打落都是輕的,甚至追溯到本體,將這一國罪孽加倍背負在它的身上。


    即便是王國覆滅。


    但凡當初的血脈有一個殘留,這份罪孽仍舊得背負下去。


    一國教派,與國同休可不是隨意說說的。


    雖然不知道摩尼佛陀,借助什麽辦法,壓下了西突厥國運本該有的反噬,但作為國教至高神,犯下此等惡行,也不可能毫發無損。


    在咒文本體還身陷火蛇的牽製下,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艱難向張珂蠕動時。


    已經有咒文先一步烙印在它的身上,從最初出現在衣衫上的一個墨色的汙點,到一整片咒文全部拷貝烙印在身上,之後咒文仍舊不停的向周圍擴散。


    連張珂的汗毛都還沒碰到,就已經自損八百。


    見狀,佛陀皺了皺眉,但卻也沒有說什麽。


    它不久之前才剛受到了突厥王的冊封,搖身一變成為了西突厥的國教。


    雖然還沒享受到國運加成帶來的益處,但這也不是它侵害國運的理由。


    當然,道理是這麽講的,但氣不過也是真的。


    國土流失,權柄異位,人心渙散。


    都已經變成這幅爛攤子的模樣了,那覆滅就是了,還掙紮個什麽勁。


    好,就算你突厥人不信命。


    那還把它拉進來幹什麽?


    它沒信心能夠力挽狂瀾,將西突厥從覆滅的邊緣拉迴來,但它自己身處的位置卻又不能束手旁觀,不然等國滅清算時。


    即便它沒從這個國教的位置上享受到一絲好處。


    也會被波及,這就讓佛陀感到惡心。


    既然橫豎都是一刀,它索性破罐子破摔,將國運汙染,造就了這麽一個形似詛咒的術法。


    至於身上的咒文...


    這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在動手之前它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順利的話,咒文烙印在這大唐神靈的身上,它這個身軀帶著一起泯滅。


    到那時,西突厥還能苟延殘喘一陣,它有足夠的時間考慮是切割雙方的關係,還是再救一救。


    在見到咒文被真火變換的火蛇阻攔,遲遲不能靠近張珂的時候,它便接著動手,背後懸浮著的光輪中有幾十上百道光芒抽離。


    下一瞬間,光芒化作一根根長矛,逆勢而上,將正跟咒文糾纏的火蛇一一斬斷。


    於是,沒有咒文得以再度前進。


    每個字符表麵黑霧翻湧,其中的獸首興奮的吼叫著,黑霧所化的口水肆意噴濺,一雙雙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張珂,仿佛要將他記在心底一般。


    有了佛陀身上的變化作為表率,張珂自然更不敢讓這串咒文接近自己。


    抬手一揮,便抽迴了捆仙索,金色的繩索在字符中來迴穿梭,將其前進的步伐死死拖住。


    隨後隻見整個王城的火海被抽到空中,化作一顆碩大的火球,衝著王宮上方的佛陀砸下。


    而就在這時,趁著天上打的不可開交,先前攔路的火海又在空中聚集時,王宮裏尚且存貨的文武大臣們,一窩蜂的全跑了出來。


    外麵很危險。


    但身處王宮之中,可是要直麵兩位神靈爭鋒的,即便這兩位都看不上他們,可光是餘波,就讓他們十分難熬,置身於滾燙的蒸籠中,滋滋冒油的同時,還得跟著念誦懺悔的經文。


    擔驚受怕,僥幸活到現在,再也忍耐不下去了。z.br>


    即便街道上熱浪滾滾,腳下的地磚被先前的火海炙烤的通紅。


    他們還是一股腦的跑了出去。


    一邊勉力收攏著自己的存在感,一邊在滾燙的道路上奪路狂奔。


    但還沒等他們跑出去多遠,天上那巨大的火球便轟然砸落。


    大臣們麵色突變。


    想要趁勢躲藏進街道兩邊的民宅避避風頭,但已經遲了。


    就在他們動身的前一刻,火球砸在佛陀的頭頂,雖然絕大部分的火焰都澆灌在了佛陀的身上,但仍有一部分力道改變,濺射出漫天火雨。


    唿嘯著砸在地上,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由於此次,真火是專為了殺傷佛陀,即便注意到了這群逃竄的大臣,張珂也沒有因此刻意避免什麽。


    不過這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爆裂而熾熱的真火,全力爆發下,普通人,連一瞬都撐不過去就會形神俱滅。


    完全無痛的死亡,興許比他們在王宮內繼續煎熬要好多了。


    ......


    另一邊,被火球正中麵龐的佛陀在他腦後的光輪悄然潰散,化作一股白金雙色交錯的能量,在它的身軀上流淌著,抵禦著真火侵蝕的同時,它神色悲苦。


    見狀,張珂也不氣餒。


    這佛陀真要是好處理,也不會上次逼得他極限互換。


    而且,相比於上次見麵,它的身上又多了個西突厥國


    教的身份,在王城未能被攻破的情況下,它的實力是會受到主場加持的。


    即便摩尼佛陀在先前犯下惡行。


    但隻要突厥王一日不更改國教,王城一日不破,加持在佛陀身上的力量就不會消散。


    張珂並未想過能畢功於一役。


    真火爆裂的目的不過是阻撓它操控咒文。


    張珂目前,真正最鋒利的手段仍然還是他自己!


    一把偃月刀在手中凝聚的同時,張珂早已經衝了出去,揮舞著龐大的刀刃衝著佛陀的頭顱劈砍下去。


    「鐺!」


    如同劈砍在金屬上的聲音響起。


    刀刃砍破了佛陀的腦袋,但卻在後續被佛陀的雙手阻擋,金屬碰撞的聲音便是刀刃刮過手骨的聲響。


    「無用的,維持著神通,又鋪張這片火海,你還能留著幾分力?」佛陀的聲音在張珂耳邊響起:「不如現在暫且退去,等個十天半個月,等我明教與突厥切割了關係你再打上門來,不比你我在這空耗強?」


    抬手將刀刃扭到一旁,隨後佛陀被劈開的腦袋就開始迅速愈合起來。


    眨眼的功夫,頭顱上的裂痕消失不見,雙手被砍掉的血肉也重新恢複。


    但隨它身體恢複一同變化的還有身體上的咒文,就在這短暫碰撞的時間裏,它身上的咒文又擴散了一輪,而隨著這番變化,佛陀的氣機也在發生著改變。


    變的雜亂,變的陰暗...感受著體內的變化,佛陀眉頭緊蹙。


    時間似乎有些不夠了,可它卻還沒能保住這王城,不能爭取到時間跟突厥切割,它就仍得坐在這國教的位置上,到時受突厥覆滅的拖累。


    召本體過來,又怕被頭頂那柄雲氣巨劍砍上一劍。


    佛陀心中盤算的有些焦躁,臉上那不悲不喜的神情也有些難以維持,恰好此時張珂揮舞著偃月刀再度斬下。


    下意識的抬起雙手,空手入白刃。


    看著手掌中亂竄的刀氣,佛陀先是一愣,隨後隱晦的瞥了眼天空。


    再迴神時,他便不再安然盤坐在原地,猛然站起身攥緊了手中的刀刃,同時它的背後光芒大放,無數的手掌從刺眼的光芒中出現,朝著張珂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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