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才所在的地方,連著身後那一條路,石板成片接連下掉,兩邊新的石板慢慢吞吞地從牆壁中伸出。


    等到下方傳來“劈啪”不斷的震響,上麵的石板也悄然合攏。


    林眉抱著薛淨悟,咬牙蹬了一腳開始反轉恢複的石麵,拔出長劍向後跳出摔倒在地上。


    幾息之間,一切又恢複了原樣,石板平整地鋪出路來,油燈安靜地在牆壁上燃燒,沒有受到丁點的影響。


    兩人還沒來得及鬆上一口氣,火海突起。


    兩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細道,火油從中漫出,烈焰隨之起舞,遊動著向兩人攀爬而來,火光在牆上投下曼妙的身影。


    薛淨悟奮力抱著林眉滾開,一把將林眉推出去。


    “快跑!”


    林眉二話沒說打挺跳起,抓過薛淨悟甩到背上,半拖半背帶著他,運起最後一絲內力,踏著火尖飛奔向前。


    濃煙彌漫,林眉踏壁翻身,在地上還殘留的一塊空地上一蹬,疾飛而出,風帶起的煙霧撲麵而來,薛淨悟被嗆得咳嗽不止,用手幫林眉擋住口鼻。


    林眉眼不眨地盯住前麵露出的那個通道口,雙眼被熏得通紅,不敢喘氣,也不敢屏住唿吸。


    她現在就是強弩之末,氣息一旦有一丁點差亂,她和薛淨悟兩人都要掉下去。


    火勢來得太快,一整條的通道都已在火海覆蓋之下,火油還在不斷地漫出,燒之不盡。


    林眉斜身連踏石壁,龜裂的紋路在她腳下蔓延,薛淨悟褲腿被火舌燎到,細小的火焰順著布料歡快席卷而上。


    林眉扯了他的手臂將人丟出,重重砸進那道在盡頭的大門之中,自己力竭險些摔在了火海裏,最後抓住牆上的銅燈架,靠著餘勢將自己蕩了進去。


    薛淨悟伸手來拉她,被她砸了一下,一口血噴在了林眉肩頸上。


    林眉萬分嫌棄地把他推開。


    “別一副要死的樣子。”


    薛淨悟被煙嗆著,又被剛才那一下摔得五髒六腑連著頭都在疼,額角還被劃出了一道口子。


    鮮血順著頰邊輪廓流下,他半眯起一隻眼沒有力氣抬手去擦,但還有閑心和林眉拌拌嘴。


    “我剛才又認真想了想,在這裏死也挺好,白得這麽一大座陵墓,這可是王公貴族才有的待遇。”


    林眉氣極反笑:“合著本王妃費心費力地帶著你逃命,你還在想著怎麽死劃算?”


    薛淨悟看了看林眉那一臉想一劍捅死他的表情,默默把自己攤平。


    林眉轉頭看向外麵還在繼續焚燒的通道。


    火油清亮,焚起的火焰赤紅清澈,焰尖帶著一點霞彩般的橘,渡著一層幽藍的色澤,輕搖漫舞。


    投在牆上的影子像是西域的胡姬,扭動著腰身,滾滾的煙霧像是她的黑紗,美人在黑紗後投來一瞥,欲說還休,迎來火焰旁圍坐的客人的轟然叫好。


    它們都在石門前止步了,追著林眉他們飄過來的煙也很快被吹散。


    他們進到的地方是另一處通道。


    石門大敞著,和前麵一模一樣的石牆石壁和油燈,就是兩旁多了兩列石柱,每根石柱上放著一顆拳頭大小圓潤的金色晶石。


    剛才薛淨悟撞翻了一根柱子,晶石滾落到牆邊,林眉撿起來把灰塵擦去,對著火光轉動看了看,比她在河邊撿到的那一顆還要剔透晶瑩。


    璨金在火光之下流轉,中間似有金絲縷縷,巧織流紋,暗羅星宿。


    火焰跳動,水波流淌,林眉捧著的仿佛不是一塊晶石,而是一團金色的水,溫潤又柔軟,帶著生命的輝光。


    它不像冷冰冰的死物,林眉托著它,恍惚間都有了一種溫暖的錯覺。


    薛淨悟躺地上伸長了脖子也在看,嘖嘖稱奇。


    “說是價值千金也不為過,黃金都不能同它等重而算。”


    林眉點頭讚同,這樣的金晶,她也是頭次得見,上一世她見過的拍賣場賣出的那些寶石,少有比肩者。


    至於攝政王的私庫,和宮中的擺設,也沒有見到比得過這個的寶物。


    而這樣得天之厚的金晶,在這裏還有許多。


    薛淨悟用爬也要爬過去的精神,把自己支坐起來挪過去,從石柱上取下另一顆金晶球,拿在手裏把玩。


    林眉把手上的那一顆揣起來,很冷漠地提醒他:“你沒有地方放。”


    而且就這麽折騰來折騰去的,恐怕還沒走多遠東西就要碎了。


    薛淨悟一梗,捂著胸口摩挲了許久,才默默放下了。


    林眉在門的旁邊找到一處機關,推動石塊,火油便不再流出,很快火焰燒盡,地麵沒有留下一點灼燒過的痕跡。


    薛淨悟白得已經像個紙人了,氣息也輕飄飄的,無以為繼。


    但他沒有紙人那樣方便攜帶,動作也沉重又拖拉。


    林眉半扶半抱把他弄起來,薛淨悟一邊在心裏叫苦一邊盡量自己站穩,堅決不多挨著林眉一點。


    兩人繼續往前走。


    這一條通道不長,也沒有什麽大的陷阱機關,林眉躲過了一撥暗箭和三次地洞後,進了第二道門,把薛淨悟甩到地上,自己靠著牆閉眼順氣。


    薛淨悟給自己收拾好,按上牆上的細縫,相貼的掌心能感到一絲吹拂的涼意。


    “這裏有風。”


    林眉睜開眼,專注看著前麵的道路,沒有迴答。


    前麵一條的路輕鬆過來,誰想到了這裏才圖窮匕見。


    此道比之前麵兩道更高一丈,兩旁三步一燈,頭頂還懸著碩大的夜明珠,金色晶石這一次沒有放在柱子上了,而是鑲嵌在夜明珠兩旁。


    在燈盞與燈盞,夜明珠同夜明珠之間,有打磨好的水銀鏡子貼在牆上,火光珠光交相輝映。


    整個通道裏亮如白晝。


    而這白晝之下,金甲將士執戈橫劍,寒兵耀眼。


    近有拱頂之高的巨大鐵像分立兩側,斜戈交兵在上,劃出了一條斷頭之路。


    薛淨悟“嘖”了一聲,對這陣仗很是有興致。


    道路中間是軌道縱橫,直通鐵像之下,想來這些鐵像立在此處也不是為了擺設好看。


    “先是抬頭箭作為威嚇,再是連環絕境讓人九死一生,之後將千金難得的東西擺出來,給來人一個好。”


    “最後,就是要絕殺了。”


    都說先禮後兵,這裏卻是兵、禮交加而來,若是看那一道的晶石,確實也算仁至義盡。


    但偏偏他們退不得,也不知是誰的不幸了。


    薛淨悟在林眉關愛的眼神注視下,提高了聲音喊了一句。


    “此地的大人,小生同側王妃殿下實是迫於無奈才入了此地,並無貪求之意,隻願尋得一條生路,也不知您能否高抬貴手?”


    林眉嘴角微抽,捂住了他的嘴。


    本來,是肯定不會有人迴答他的,但麵前的金甲鐵士動了。


    一把巨斧從半空劈砍而下,緊接而來的是這些多年未曾失去鋒芒的利刃,齊齊而動。


    林眉沉著臉掐住了薛淨悟的脖子,薛淨悟還一邊艱難唿吸一邊和林眉笑。


    “看來此地主人頗為好客,就是不太懂待客之道。”


    林眉隻想讓他快點閉嘴。


    這些鐵士不是隻會揮砍武器的,他們的進退錯身,一刀一劍之間,都有著難言的軌跡。


    雖是巨大笨重,但配合之下的陣法靈活多變,絕無死板規律可尋。


    林眉沒有見識過軍陣,但她見識過有人閑來無事複原的銅人陣,相比之下,這處還要玄妙許多。


    她活動著手腕,眯起眼專心看著任何一處細微的變化。


    薛淨悟突然艱難抬起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看向鐵士之後的那道門。


    “旁邊那朵白玉雕花,可能就是機關的開關處。”


    石頭之間,就隻有那麽一塊顯眼的玉色,不可能是這位墓主突發奇想讓人填在那裏的。


    因為這位其實還真的挺好心,處處給人留了生路。


    他們若是在此處迴頭,第二條通道並不難過,而第一條通道的機關已經被林眉關上,十分平安,他們自然可以順利離開。


    他們可以順著第一條通道去找出口,也可以原路返迴,不至於把命丟在這裏。


    但事實上,薛淨悟推測,這還是因為他們進來之時誤打誤撞已經過了外圍之地,相當於已經免了一重機關之地。


    中層的機關就有了章法,以免毀壞此地墓道或墓室。


    沒看見,那些鐵士的刀劍斧鉞都沒有招唿到地上的嗎,都是在觸地的一毫之上戛然而止。


    連他們遇見的第一個通道,都在一切過後恢複原狀,沒有損壞分毫的地方。


    這一路來說得上有損的,就是被他撞斷的那一根柱子了。


    “我們要是退迴去,恐怕才沒有現在這麽好的待遇了。”


    林眉拇指指腹摩挲著手裏的劍柄。


    “一般你們會怎麽選擇?”


    “一般遇上這種墓,沒有見到壁畫浮雕這些,就是還沒能接近真正的墓室,都還隻是在外層或者中層打轉。”


    薛淨悟雖然也還是第一次下,但說起來頭頭是道。


    “像是這般的布局,哪怕之後闖進去了,也要有禮相待,隻取財,不可傷物傷人,更不可見血。”


    “裏麵的財物大多也備得豐盛,因為能進去的也不會是無名小輩,自然知道忌諱,主人家就要答謝這樣的忌諱。”


    薛淨悟自己說起來還是有些好笑的,主人要答謝小偷的守規矩,還要備下厚禮將人送走。


    但也確實是這樣的,畢竟越大的墓越招人惦記,為了自己死後能有一點安寧,就算可笑,也要守這一些不成文的東西。


    能知曉這些的,首先主人就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了。


    不是他自己知道,就是身邊有奇人異士或者高明的工匠來為他提點,並設下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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