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的腳程來算,走出水道,再從暗河找生路,也沒比闖墓葬輕鬆多少。


    薛淨悟笑笑寬慰林眉,握住劍爬起來,蹦了蹦站穩。


    “若真是我們想的那般,就且看看小生多年的手藝有沒有全還給師父吧。”


    “要不然等去地下見了他老人家,問起學業,小生這一問三不知的,怕是要被再打斷一次腿。”


    林眉瞟了一眼他的斷腿,又被重新綁過。


    薛淨悟無所謂地擺擺手:“無事,大不了求側王妃替小生去王爺麵前討個恩典,請了莫上先生來治治。”


    這下麵就他們兩個人,林眉吐出口氣和薛淨悟往她發現的地方走去。


    路上兩人走得慢,沉默之下反倒難挨。


    薛淨悟擦了一把冷汗,停下來提著腳歇口氣。


    “林眉,要是出去得晚了,你好歹讓人給我留個全屍。”


    林眉挑了眉問他何意,薛淨悟居然收斂了玩笑的神色,正經地看著她。


    “攝政王找不到你是不會罷休的,若是我拖累你死在此地,等王爺見著了我的屍體,恐怕得碎屍棄野來泄泄憤。”


    幹他們這一行的,不得好死並非奇事,屍骨不全無人收斂才是常態,就像他師父一樣。


    但誰都想要一個入土為安,全屍而葬,哪怕裹一卷草席埋在隨意挖出的土坑裏,也比死無全屍曝屍荒野來得好。


    林眉深深地看著他,薛淨悟坦然迴看。


    許久,林眉移開眼,不置可否。


    “生前怎管身後事。”


    薛淨悟暗暗歎了一聲,也不再提。


    兩人沉默著走走停停地一路到了那處矮洞前,薛淨悟摸了摸通道的土壁,探進身去。


    他進倒是能進,但是移動就有些艱難了,進退兩難的那種。


    林眉從後麵把他拖出來,薛淨悟把劍遞給她別到腰間。


    “還是你在前吧,勞煩拖著小生走了。”


    林眉試了試幾種姿勢,最後倒退著抓著薛淨悟的肩把人拖動,是最為方便的,等到了寬闊些的地方就好了。


    她之前進去過,至少這一段路沒有什麽危險。


    地上也是凹凸不平,林眉照顧著傷員,自己手上也沒有什麽力氣,是以進得很是緩慢。


    等到薛淨悟能自己活動的地方,林眉氣喘籲籲地癱坐著,薛淨悟也把燈放下,咬著牙扳腿骨。


    兩個人都快嚐到饑腸轆轆的滋味了,能撐到現在,還真要感謝孟彰之前備下的兩頓飽飯。


    薛淨悟很是感慨的摸著自己的肚子。


    “很有斷頭飯的樣子。”


    林眉有氣無力翻個白眼給他看,自己小聲嘲諷了一句,沒讓薛淨悟聽清。


    “烏鴉嘴真是不分朝代和時空。”


    薛淨悟雖然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還是撓了撓下巴,尷尬咳了一聲,“呸”了三下算是把這話過掉。


    緩過了一口氣,兩人繼續往前挪,之後的土洞維持在成人能彎著腰走的大小,開始出現彎道,但總體依舊是往下走的。


    林眉數著時間和距離,他們大概走了半個時辰,看見了前麵照進來的亮光和洞口,距離水約有一裏多些。


    最後的路段彎道格外的多,而洞口裏麵的那一塊地也格外的寬。


    林眉和薛淨悟藏在洞口後的石壁角落,謹慎打量著外麵。


    外麵是用石塊砌壁,高有三丈的圓頂屋子,兩邊整整齊齊放著三排架子,架上沒有看見有什麽東西。


    牆上左右分別三盞做工更精致一些的銅油燈,他們正對著的那麵牆有一扇拱形石門,門兩邊也各有油燈一盞。


    林眉把劍丟了出去,沒有引起什麽反應,又等了一刻,兩人都沒那麽累了,才接連出了通道。


    薛淨悟伸手在架子上摸了一下,黑厚的一層灰,被抹開的地方還有一點焚燒的痕跡。


    薛淨悟敲了敲架子,很是沉悶的木頭聲響,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很結實,推動一下,並不顯得笨重。


    “這像是黛羅木做出來的。”


    而現在顯得珍貴的木料,廢棄在這裏落灰了許久。


    這一間石室裏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查探,唯一的架子和油燈也是讓人一目了然。


    燈都是鮫人油。


    林眉皺著眉去推石門。


    石門看著高大,推起來卻一下就被林眉推開了。


    薛淨悟瞳孔驟然一縮,猛地將林眉撲倒到石壁之後,破空聲之後是尾羽震顫不絕的聲響。


    一支鐵箭斜插在林眉剛才站的地方,箭頭沒入地上石板,石板裂開網狀的痕跡。


    薛淨悟在最後一刻轉開頭,一口血噴在了旁邊的地上,然後翻身滾躺到地上,半個字都不想說了。


    林眉坐起來摸到他的腿骨,又歪了一次。


    沒有第二支鐵箭射進來,那一支在片刻之後也安靜了下來。


    薛淨悟抓住林眉的手臂,張口先嗆咳不止,林眉把人扶起來拍著背,帶著他往後退。


    一直到了牆角兩人才停下,薛淨悟終於把氣理順了。


    但他第一句話是:“我們恐怕真的進陵寢了。”


    這個消息並不太好,而且看薛淨悟的神色,比剛才還要蒼白許多。


    “有這種‘抬頭見’的墓,都是大墓,且機關重重。”


    所謂“抬頭見”,便是如同剛才那般的,推門抬頭,即見索命箭。


    耳室、配殿這些易為盜墓賊聯通盜洞的地方。


    耳室配殿放著陪葬之物,盜墓賊對此也不會手軟,所以門外的“抬頭見”,就是墓主對盜墓賊的警告。


    見此退避,生人勿進。


    僥幸沒死或是謹慎慣了見識多活下來的,識趣一點,自己在陪葬裏拿上一些東西關好門就走了。


    若是硬要闖進去,裏麵的招唿就沒這麽輕了。


    這是殺氣較重的一種墓中機關,鐵箭也不會隻一支。


    薛淨悟餘光隔著層層木架掃見了他們進來的那一個洞口,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但他們進來之前地磚完好,代表這個機關是第一次被開啟,挖出這個洞的人,究竟是什麽來路?


    這一座,不該在金國出現的,連通著阿莫湖,有著那麽龐大機關的陵墓,又是為誰而建,為何從來沒有過記載?


    說起沒有記載……


    薛淨悟倏然扭頭看向林眉。


    “你說,我們之前找的方向是不是錯了?”


    林眉一下沒有跟上他的思路,看著他在那越說眼睛越亮,然後才反應過來。


    薛淨悟說的,是他們在尋找的,被前金末帝隱藏起來的那座地宮。


    前金末帝抹去了它的一切記錄,萬一不是地宮,而是陵寢呢?


    所以才會有重重機關,和重軍守護。


    這麽龐大的工程不可能悄無聲息,且這是在阿莫湖之下,藏在大漠的生命之源的下方。


    “金國沒有修建陵寢的習慣。”


    薛淨悟又重複了一次這句話,林眉臉色也沉了下去。


    沒有習慣,那可能是唯一的一個特例,又會如何?


    兩人一時進退兩難。


    最後還是薛淨悟一抹臉,罵罵咧咧著已經很是習慣地把骨頭給按迴去。


    “欺負傷殘算個怎麽迴事,自己拉的人進來,還要怪我亂躥了?”


    “黑心啊,別家好歹給放上點金銀寶器,這裏一堆破架子,就這還不忘放暗箭?”


    “我這話都放出去了,是存心想讓我被老頭子打斷腿嗎?”


    ……


    林眉很想把這位老將軍的嘴給捂住。


    她沒氣也沒力地認命擺擺手,阻止薛淨悟繼續說下去。


    “所以,還是繼續走?”


    要迴頭隻能趁著還沒進去,現在掉頭繼續去找出口,走進去了就別指望能迴來了。


    再來幾次薛公子就要成薛瘸子了。


    薛淨悟跳過去把那把鐵箭拔起來,在手裏掂了掂。


    “走!”


    林眉捂著額頭笑了一聲,扶著牆站起來拍了拍衣服。


    “走吧。”


    這一次換成薛淨悟在前,林眉在後。


    外麵同樣是厚重灰石砌牆鋪地,通道呈拱形向兩邊延伸,每十步有一盞燈鑲在牆壁上。


    沒有紋飾,也沒有壁畫雕像,冰冷而單調。


    兩人選擇了往右邊走。


    薛淨悟讓林眉把他們帶來的燈熄滅,和火石一起收起來,自己拿著那根鐵箭在前麵敲敲打打地走著。


    林眉在後半側著身舉起劍跟著他,防備著後方。


    “等等。”


    薛淨悟停步看著腳下的一排磚頭,用鐵箭輕輕在上麵敲了敲。


    石板在鐵箭抬起之時驀然翻轉,立起如同張開的魚鱗一般排列開去,轟隆聲從地下傳來,叢叢尖刺從地底飛射而出,叮叮當當撞擊在頭頂翻出的鐵板之上。


    刺為雙尖,在鐵板上一撞便是一個坑洞,然後加速掉落下來,尖頭墜落如星芒劃空。


    薛淨悟的腳尖就在石板的邊緣,一滴冷汗從他的下頜角緩緩滴下。


    林眉在那一瞬五指緊縮,指尖刺破了手下的皮膚,快要紮進肉裏去,身體緊繃到了極致。


    她腳下後挪半步抓著薛淨悟就要後躍,薛淨悟猛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按在原地,眼睛一直不眨地看著前麵,對擦著自己鼻尖刺落的寒芒不閃不避。


    正當此時,在他們的背後,黑幽巨口霍然張開,飛蝗一般的帶棱鐵石成千上萬地從牆內噴出,密密麻麻絡繹不絕,在半空撞到一起便一起碎成了鐵粒,鋪散了一地。


    薛淨悟在這裏麵捕捉到了一點輕微的動靜,臉色一變突然拉了林眉一把,兩人一起向著前麵的石板撲去。


    林眉一手將長劍狠狠插進石板一手抱住薛淨悟,吊在了立起來的石板上,腳下是重新升起的新一批鐵刺。


    之前的那一批滾落到了兩邊,堆起高高的一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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