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派人去問。”


    薛雲卉突然坐了起來。


    “侯爺,不用了!你就當我從沒跟你說過此事便是,我本也沒想借你的力!我無以迴報,借了你的,怎麽還?!”


    這話說得她有些激動,落了話音,還微微喘了兩口。


    袁鬆越也緩緩坐起了身。房裏有些昏暗,隻能隱約現出兩人對坐的輪廓。黑暗中,袁鬆越深深歎了口氣。


    “你覺得我需要你還嗎?”他道。


    薛雲卉譏笑一聲,“侯爺不需要嗎?”


    袁鬆越沉默了,知道她指的是方才他故意問的那一句,可那算是還嗎?她總是要每一筆賬都和他算這麽清楚,為什麽呢?


    他覺得這個問題太難了,比把興盛侯世子從冰窟裏撈出來還難。


    他有些懊惱,懊惱自己為什麽突然在那個時候問這麽一句話,現下她又惱了他,這一夜還怎麽好生度過?


    “穗穗,我......”他歎氣,“那不是我的本意。”


    薛雲卉咬了咬唇,他的話和語氣聽得她又鼻頭發酸了。


    就這麽你戳我一刀,我戳你一刀,什麽時候是個頭?好歹她也算江湖兒女,江湖兒女都相逢一笑泯恩仇,她就別介意了吧。


    她認真地勸了自己兩句,說好吧,“我信。”


    說完,搓了搓鼻子,又搓了搓眼睛。


    有一雙臂膀伸過來,將她撈進了懷裏,她無心掙紮,那臂膀的主人抱緊了她,懷裏的溫度和熟悉的氣息立時傳了過來。


    那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明日去問,少說也得兩三日才能知曉。你要在京城等,還是迴涿州?”


    薛雲卉想說不用他去問了,可話到了嘴邊,想起他認真的語氣,又覺得自己再反複糾纏,實在是沒意思,於是便道:“多謝侯爺,我迴涿州,我哥哥還在家等我。”


    他道好,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肩頭,“歇下吧。”


    一夜無話。


    薛雲卉醒的時候,她最擔心的事沒發生,她睜開眼睛,身側已經沒有人了。


    她穿了衣裳下床,發出些聲響,外間立即有人問話。


    “夫人可是醒了?”是莊昊。


    薛雲卉開了門,莊昊剛招唿了兩個小廝去打水,瞧見她四下探看,道:“侯爺練劍去了。”


    薛雲卉似做無意地點頭,見莊昊不走,磨磨唧唧地似乎有話要說,覺得甚是稀奇,這小子也有說不出的話?


    她來了興致,“有什麽為難的事兒,你倒是說呀,莫不是讓我替你弄些益母草來?”


    莊昊苦了臉,“夫人別笑話我了。自從劉家姐姐說了我這事以後,我總覺得臉上不大得勁,連著三天都夢見劉姐姐帶人笑話我,搞得人盡皆知,丟死人了!夫人,你能不能跟康哥說說,說有事讓我去趟保定,我得著劉姐姐把話說清楚,不然我這早晚得嚇出毛病!”


    薛雲卉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瑞平侯府鼎鼎大名的花叢老手,竟也有被一個大姐嚇得做惡夢的時候,那可真是少見。


    她故意吊著莊昊,沉吟不語。


    莊昊等得心裏忐忑。本來這是不需要找好夫人來幫忙,用華康同他打得那個賭,贏迴來的休假時日便可。


    可他興致衝衝地找他康哥去了,他康哥卻忽然道:“若是我記得沒錯,咱們當時是打賭那位三個月內能不能當上姨娘,對吧。”


    莊昊謹慎地點頭,心裏卻覺得有些不好。


    果然,他康哥嗬嗬地笑了,“可那位不是姨娘,是夫人呀!”


    這一下可把莊昊說傻了,他這兩天本就因為被劉俏嚇得做惡夢的事,神情有些恍惚,這下倒把這茬忘了。


    不提還好,提了,華康便捉了他,“你小子趕緊給我刷馬去!”


    休假沒了,還得刷馬,簡直倒黴透頂!


    這會兒薛雲卉吊著他,可把莊昊急壞了,見不著劉家大姐,他覺得他這夢還得有的做!


    薛雲卉見莊昊急的都出了汗了,暗道稀奇,倒也不再為難他,隻道替他說說看,成不成就不曉得了。


    莊昊說定然能成,連忙順勢問她劉俏喜歡些什麽,他總不能空手上門去。薛雲卉說了幾樣,見他聽得認真,走得時候嘴上還多念了好幾遍,一時忍不住,又抖著肩膀笑了幾聲。


    “怎麽笑成這樣?”袁鬆越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她身邊。


    薛雲卉正開懷,直接便迴道:“莊昊居然能被劉家大姐嚇住,真是稀奇,少見!”


    袁鬆越問她怎麽迴事,薛雲卉見他麵色和緩,神情柔和,自己心裏很有幾分揭過昨夜之事的意思,於是把話同他都說了。


    “......這小子這麽喜歡小姑娘,不會這一迴被劉家大姐絆住了吧?那可更有意思了!”薛雲卉笑個不停,想到劉俏比莊昊好似大了八九歲,又覺得更是有趣。


    這人世間,總是不經意有這麽多趣事!


    迴頭的時候,一雙清亮的眸子正專注地看著她。


    薛雲卉不由頓住了笑,眨了眨眼睛,想說什麽,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男人卻笑著開了口,“阿蕎果真是你帶大的,眨眼的樣子和你一模一樣。”


    薛雲卉心道是呢,連愛吃小酥魚,都是一樣的。


    ......


    迴到涿州,薛雲滄果真把自己熬得睜不開眼睛了。眼睛酸疼地厲害,被常給他看病的大夫訓斥了一頓,如今每日早中晚要敷三刻鍾的眼睛,不然用大夫的話說,考上進士也是個瞎子!


    薛雲滄沒怎麽被嚇到,倒是把阿蕎和盧嬸嚇著了,每天都盯著他敷眼。好在,他要獻給衛慕父親的那草藥書稿已是寫成了。


    遠山書院的迴複比袁鬆越的問話還快,那位教過薛雲滄的老先生和書院的一位教書先生一道來了涿州,同敷著眼的薛雲滄論了一遍學問,將入書院的信函留了下來。迴去的時候,書院的先生一臉笑褶,如同撿了寶一般。那老先生卻是幽幽歎了口氣,“可惜沒能多教他幾年呀!”


    先生們走後兩天,莊昊來了,他眉開眼笑,道:“我給夫人送了信,夫人安排我去趟保定吧,夫人的吩咐,康哥肯定沒二話!”


    薛雲卉打趣了他兩句,點了頭,莊昊從懷裏掏了封信,薛雲卉瞧了一眼,是鬼侯爺的筆跡,拆開看了,倒是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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