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半埋在人家臂彎裏,薛雲卉麵上卻是一片震驚之色,阿蕎知道魏方,還知道他是侯爺,她怎麽沒聽這小丫頭同她提一句?!


    她兀自震驚,男人卻甚是和藹地問阿蕎:“睡醒了?不睡了?”


    阿蕎說還要睡的,“我就是口渴,想喝水。”


    男人恍然地點頭,薛雲卉感覺到他抬了胳膊,似在桌上拿了一個茶碗,又伸手拎過茶壺,淡定地倒了一杯水,然後朝阿蕎道:“過來喝吧。”


    薛雲卉不知說什麽好了,他倒有耐心照管她的小丫頭。


    那小丫頭倒也不怕,一步一步走了過來,薛雲卉忍不住瞥了一眼,可從她這裏隻能瞧見男人的下巴和側臉。男人明顯麵色溫和,不急不躁地等阿蕎過來喝茶。


    阿蕎的腳步聲很快到了她耳邊,薛雲卉實在是老臉發燙,不得不整個臉都鑽進鬼侯爺的懷裏,不讓阿蕎瞧見。


    男人把茶碗遞到阿蕎麵前的桌邊。


    阿蕎端了起來,沒喝,卻是定定地看了她沒有臉的姑姑兩眼,實在忍不住了,抬頭望著那抱著她姑姑的高大男人,問道:“你為什麽抱著我姑姑?”


    薛雲卉立即在心裏道好問題,她也想知道這是為什麽!


    男人似是沒想到小丫頭突然發問,頓了一下。


    “我怕你姑姑冷。”


    薛雲卉忍住吐血的衝動,聽見一息之後,小丫頭認真道:“我姑姑睡覺經常不蓋衣裳,還蹬被。”


    男人好像悶笑了一聲,隨即也認真道:“是這麽迴事。”


    薛雲卉把臉埋得更深了,阿蕎又說了話。


    “多謝你照顧我姑姑。”


    薛雲卉頓住了,男人卻是迴應得順口:“本是應該。”


    然後,她聽見阿蕎咕嘟咕嘟喝茶的聲音,喝完放下了茶碗,男人問她:“還喝嗎?”


    阿蕎說不喝了,“我睡覺去了。”


    男人道好,阿蕎的腳步聲已是響了起來。


    薛雲卉心裏大喊等等,說好地小丫頭拿寶葫蘆救她呢?怎麽這小丫頭這麽容易就把她棄之一旁了?她還指望小丫頭替她養老送終呢!


    老天爺,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男人低聲笑了,一把掐住了她的腰,“你侄女都比你懂事!”


    薛雲卉已經不想說什麽了,繼續把頭埋在他懷裏裝睡,哦,不,裝死......


    男人又笑了兩聲,忽然收了笑,發出一聲歎息,“若你也似阿蕎一般乖巧懂事,我就省心了。”


    薛雲卉被這句話弄得一時無語,轉眼也跟他一起歎息起來。


    他有什麽好不省心的呢,人各有誌,不是同他都說清楚了麽?她是不會跟他迴京當妾去的,大家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不好麽?到底他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執念?


    她隻在心裏說,他自是聽不到,兩人皆是一默,倒是同時想到了阿蕎蹦出來之前的話題,果然,男人周身的氣場沉了幾分。


    “你不跟我迴也罷了,偏同那全真教的顧凝扯不清!沒把我放在眼裏?!”


    男人語氣很是不好,一改方才對小丫頭的和藹模樣,現下簡直兇極了,薛雲卉在他懷裏,隻覺得鋪天蓋地都是壓迫。


    她不說話,男人冷哼一聲,道:“你若再與他從往過密,休怪我將你帶迴京去!”


    薛雲卉悶不吭聲地聽著,倒是聽出來一件事——他這是,發現她其實是再裝睡了吧?


    這是故意警告她呢!


    可她為什麽要把他放在眼裏?天大地大,人來人往,她想去哪就去哪,想與誰交好就與誰交好,同他有什麽幹係?


    顧凝就不似他這般隻會綁著她、嚇唬她,若顧凝不是全真教的,她就嫁顧凝去,氣死他!


    心裏生氣起來,情緒又失落下去。


    這個男人,她一點都搞不清楚,對她一時好一時壞,到底想做什麽?


    她弄不明白,可不想再去想這爛事了。事已至此,她還裝什麽假睡呢?


    她睜開了眼睛,要起身,不想男人卻突然歎了口氣,緩緩道:“安分些,讓我省省心,睡醒便迴涿州吧。”


    這下薛雲卉不動了,隻是耳中落了這話,心裏似長了荒草一樣,一寸又一寸的長得奇快,亂糟糟長滿了心頭。


    男人也不再說話了,深吸了幾口氣,隻緊緊抱著她,靜坐著,一聲不吭。


    亂草似被院中浮動的流螢灑了種子,從薛雲卉的心頭長到袁鬆越的心頭,雜亂地瘋長,一發不可收拾。


    月影移了幾寸,阿蕎熟睡的唿聲隱約能聽見些許。


    男人終於起了身,抱著懷裏的人往廂房去了。


    “迴房睡吧。”


    ......


    他走之後,薛雲卉坐起了身,將薄被往阿蕎身上拉了拉,抱膝坐著,幽幽歎了口氣。


    他派人跟她估計也不是一日了,射死胡舍的劍,一定是他的,那他當時為什麽不出來呢?


    今次她誤打誤撞闖進了他的地界,他沒為難,竟還請了大夫替她診脈,這其中什麽意思,她難說自己不明白一點。


    隻不過後來,他明知她醒了,也不點破,故意狠狠警告了她一番,將她都惹惱了,他自己也生了氣,卻沒立時兇相畢露,抓她迴去,反而就地放了她。


    這又是什麽意思呢?跟她玩欲擒故縱?


    如今的男人,也會耍這種爛大街的招數了嗎?


    真是世風日下……


    世風如此,她管不了,隻想想她同他之間的糾葛,她就歎氣不已,真不曉得什麽時候是個頭。


    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心緒低落,連薛雲涯迴來都沒出聲理會,直到薛雲涯都收拾完歇下了,整個衛所都歇下了,她卻還睡不著。


    來凡間這些年,她竟也有了失眠如此之久的時候......


    次日醒的倒不算晚,她沒興致再在薛雲涯處多沾些光,便道是還有些旁的事,這便離去了。臨行前,她囑咐薛雲涯,得了空檔迴家一趟,薛雲涯應了,送她出衛所。


    不想一轉頭,正瞧見袁鬆越住的那一片院子門前鬧哄哄的,她不由地多看了一眼,恰巧瞧見那人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


    很不巧,他一眼便看了過來。


    薛雲卉連忙俯身將阿蕎抱起來,借了小丫頭遮擋視線,匆匆離開了。


    出了衛所,薛雲卉倒想起這小丫頭昨日還摻合了一腳的事來,準備跟她算算後賬。


    她問小丫頭:“姑姑昨兒做了個夢,夢見我被人捆住了,你瞧見了,還跟那人說了幾句話,卻沒救我。我方才琢磨了一下,覺得好像又不是夢,你怎麽說?”


    小丫頭愣了一下,隨即甜甜地笑了,“姑姑肯定是做夢,阿蕎睡得可香了,什麽都不知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道姑花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鹿青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鹿青崖並收藏道姑花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