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們所擔心的事沒有發生,一連幾個禮拜團省委機關都比較風平浪靜,也沒什麽人來砸我們瑞金造反團。我想,大老張罵的那幾句話,恐怕也起了一定作用。兩個造反團的大字報、傳單、標語,也都是一般化的東西,沒有多少出格的事,也沒多少新鮮的事。團省委大印掌在機關造反團手裏,其實也隻是一隻死牛角,也不能發號施令,實際上是空印。如果我們瑞金團也要奪這個印,那機關一定很熱鬧。但我們不想奪這個印,故兩個造反團相安無事。


    但社會上兩大派為爭奪省裏的黨政大權,形勢日益緊張。好派、糟派都在搞武裝,有的搶軍械庫,有的到三線兵工廠搶槍。省博物館、省民政廳大樓、省郵電大樓等至高點都被兩派搶占。機槍架在窗口上,大喇叭架在樓頂上,從早晨到深夜,互相對罵,空戰不休。


    兩派又都派了武裝,都想奪取省人民廣播電台。這可是要地,它可以向全國乃至全世界發布公告、新聞。此地,原來就有解放軍警戒,現在又增派重兵把守。三軍對壘,從電台的大門口到院子裏,到辦公大樓,到發射台,都是新來的解放軍野戰部隊,就像一隻大獅子來迴巡視在省電台的周圍。電台門外的兩派武裝,就像兩隻餓虎,在電台大門外,轉來轉去,真可謂虎視眈眈。


    一天晚上,占據工學院和占據六中的兩派發生衝突,隔著黑山路互相開槍,乒乒乓乓,如放炮竹,弄得人心惶惶。幸好那些造反派的鬥士們,槍法不準,還沒有傷人。支左的一個團解放軍火速趕到,在兩派對峙的街道上組成了一道綠色的人牆,用手提喇叭向兩派唿籲:不要開槍,不要開槍,若開槍就朝他們身上打。與此同時,糟派從煤城調紅衛兵團,好派從江城調長江兵團,分別乘火車,荷槍實彈,要來省城增援各派。途中都被解放軍攔截、勸阻,這才避免了一場血戰。


    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從表麵看,省委、省政府的大院,除解放軍站崗,沒有兩派武裝,顯得比較平靜。原來支左的軍區司令宋光,聽說是支了好派壓了糟派,被趕出了省軍管會。上麵又派了一個野戰部隊到本省支左。軍長、政委們通宵達旦忙著與兩大派頭頭談判,協商組建“三結合”的省革命委員會,談判的核心是班子的人選。


    省委會議室裏的空氣,煙霧迷漫,唇槍舌劍,其緊張程度,也不亞於黑山路的槍聲。我們團省委機關造反團對社會上的鬥爭,尤其是談判,很是興趣盎然。因為他們中有的人也想在省裏的談判中撈一杯羹。而我們瑞金團包括鄒書記在內,大家對此都不感興趣。因此,我們反而倒輕鬆許多,照常規吃飯睡覺。


    我逍遙自在,無所事事。閑得無聊隻好搬一些舊報紙到會議室裏練毛筆字。正寫到興頭上,汪明跑來喊我說有電話,我跑去拿起話筒一聽,是農機廠的造反派頭頭胡奇,說下午他和幾個朋友來找我。我問何事?他說幾句話說不清,也不好說,見麵再談。電話掛了,我有點納悶。半年多沒聯係,為何突然來電話?我聽說,社會上他跟我們機關造反團觀點一致,同屬糟派。而我們瑞金團是好派,觀點與他們是對立的。會不會是機關造反團勾結他們來砸我們,但一想不大可能。我在工廠搞業餘創作時就認識胡奇,他發表過不少小說。我在辦報時,他是我聯係的重點業餘作者,他與我關係很好,不可能來砸我們。可是我又想,很難說,現在不少夫妻原來恩恩愛愛,和和睦睦,隻因觀點、派別不同反目為仇,甚至家庭吃飯時互相辯論,把飯菜打翻了,鬧離婚的也不鮮見。因此,也不能排除胡奇他們會來砸我們。還有一種可能,他跟寧欣然很熟,會不會是寧欣然要他來勸我退出瑞金團,加入機關造反團。因我們團的存在,雖未奪印,雖是在野,但總是製約,總是隱患。另外有一種,胡奇知道什麽不利於我們的消息,作為老朋友來給我透風。整個中午我都在思考這些,弄得午覺也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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