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孩子們


    潤娘叫了聲,忙便吩咐秋禾道:“你趕緊去圍屋倒座那兒把疙瘩它們給搬到這屋裏來。”


    眾人聽了。紛紛埋怨道:“為著兩隻龜,值得你這麽大驚小叫的嚇唬人麽!”


    潤娘眨巴眨巴眼道:“這還不是大事啊,人命關天,這龜命關不了天,也不能太輕賤了去呀!”


    喜哥兒倒隻一笑沒再說甚麽,孫娘子白了潤娘一眼,道:“我聽著當家的說,京裏有一種尺把大的小狗,那些貴人們成天把它抱著懷裏,養得比咱們家的孩子都嬌貴,我當時聽著不信,這會----”說著調侃著又向潤娘笑瞥了去,道:“倒是了信了八九分。”


    潤娘扁扁嘴,道:“小狗誰稀罕呀,嫂子倒是你家那狗下了崽子,可記得要送我一隻。”


    孫娘子格格笑道:“虧你還是個讀書的城裏娘子,眼孔也太淺了吧,咱們家那隻狗可著實爛賤的很,要不是老三小子喜歡,本來舊年冬天還想宰了來吃呢---”


    “噗----”潤娘正側了身子吃茶,聽到這句話一口茶全噴到喜哥兒臉上。茶盅子便扣在她簇新的雪青緞的襦襖上,虧得茶水不太燙了且衣襖又厚倒不曾燙著。知芳拿了帕子正要上前給喜哥兒收拾擦拭,潤娘的帕子已上了喜哥兒的臉,“阿姐對不住,可燙著沒?”


    喜哥兒瞅著自己臉上的帕子,哧嘴咧壓地問道“妞兒適才吃了蜜餞果子,你是不是拿這帕子給她抹手?”


    潤娘停了手怔著神,看了看帕子,歪著腦袋想了想,便不好意思地直衝喜哥兒傻笑,妞兒奶聲奶氣地補充道:“阿娘,妞兒乖乖,還拿舅娘的帕子給自己抹了嘴。”


    “哈哈----”孫娘子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易嫂子倒是厚道拿帕子擋了嘴偷偷地笑,知芳站在旁邊也吃吃地笑著,潤娘倏地紅了臉,咬著牙狠狠地瞪了孫娘子一眼,向知芳嗔道:“還不去給姑奶奶打些熱水,再拿件幹淨的襦襖來。”


    知芳忍著笑應道:“是了,是了,我這就打熱水去。”一麵說一麵掩嘴偷笑而去。


    “娘子,娘子----”


    潤娘正被孫娘子笑得躁得慌,聽著秋禾一路唿喊著跑了進來,小臉興奮得通紅:“娘子,快去瞧瞧吧,疙瘩真的醒了呢。”


    潤娘心裏撇嘴道,就要清明怎麽可能不醒。不過她麵上卻露出欣喜的樣子:“真的?”挪著身子就要下炕出去瞧,哎,沒辦法這些人太愛笑話她了,逮著個機會她還不趕緊的溜。突地眼前一道小小紅影閃過,就聽得喜哥兒急得直嚷:“妞兒,你慢些個,當心跌了!”


    潤娘這會倒坐住了,吩咐秋禾道:“你把疙瘩洗幹淨了,拿進屋來吧,天晚了外頭涼。”


    秋禾應著去了,沒大會工夫她同妞兒一人抱著一隻進屋來了,兩個疙瘩可能是被嚇著,四肢與頭尾全縮在殼裏了,潤娘趕緊讓她們把疙瘩放炕上,又打發了秋禾去換個小點缸盛點新打的井水來。她話還沒說了,周慎進屋來了,先給潤娘、喜哥兒行了禮,再見過了孫娘子踢了鞋子就上炕同妞兒一齊逗疙瘩玩了。


    孫娘子見著周慎迴來,向窗外瞅了瞅,笑道:“真正是玩瘋了,就這個時候了。我該迴了。”於是潤娘下炕送她至院門方迴。


    迴來時潤娘路過跨院,想起劉繼濤搬家的事,走迴屋見喜哥兒已換了襦襖,正洗臉,便問知芳道:“院子收拾出來了麽?劉先生可搬過來了?”


    知芳瞅瞅喜哥兒,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迴稟,喜哥兒已道:“你還說呢,也不知你怎麽得罪了人家,這些日子劉先生飯都是在學裏湊合的!”


    潤娘迴想當日自己確是過了一些,可也著實是他二人的話嚇著了,這會靜下心來細思,承之的話確實有理,怎麽想個法子讓大奎離了這裏才行,不過他如今是奴籍,除了從軍別無他路,至於從軍潤娘斷是不肯的,因此問知芳道:“脫奴籍要多少錢?”


    喜哥兒與知芳隻當她是要給知盛辦,都喜笑顏開,知芳迴道:“當年太翁給我辦脫籍花了一百貫,如今這麽些年了,到底甚麽價可真不知道。”


    潤娘點了點頭,歎了聲坐下,使著知芳讓知盛去請劉繼濤過來吃飯,特地囑咐道:“就說是我特地差人去請的。”


    喜哥兒見屋裏沒了人,再打發兩個小的往西屋玩去,坐下來擠在潤娘身邊道:“我同商量個事。”


    “甚麽事呀?”潤娘還思忖著大奎的事,聽得喜哥兒說話,隻隨口一問。


    “我住了這些日子,冷眼看去隔壁老三小子著實不錯。雖有些頑劣,小孩子家總難免的,況且孫家家底不錯,將來總不會愁吃穿,最要緊的是,老三小子極知道疼妞兒,就是孫嫂子待妞兒也不比寶妞差甚麽。再則說有你這個舅娘在,孫家必不苛待了妞兒去的。”


    潤娘聽得張目結舌,嚅了嚅嘴道:“你這是要同孫家議親呢?先不說妞兒,就是老三小子才多大呢?”


    喜哥兒橫了一眼,道:“雖說孩子們都還小,難得孫家這樣的家世又且知根知底的,倆個孩子看著也登對,若不趁早定下來,哎,你知道的你姐夫總在這幾個月便要起身,這一去天知道甚麽時候迴來,真把妞兒定給了孫家,我心裏一件大事也就落了地了。”


    潤娘漸漸從適才的震愕中緩了過來,畢竟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分離是一件很大的事,許多人一別便是此生再不相見,再則說了劉觀濤那人聽著喜哥兒的語氣是極醉心於官場的。將來保不準為了自己的利益就把女兒隨便許人了,還不如此時定給孫家,雖然難有大富大貴,一生平安喜樂倒是不難。


    “阿姐這想法同姐夫商量過了?”潤娘倒不信劉觀濤願意同孫家結親。


    果然喜哥兒答道:“還沒呢,本來想說來著,偏家裏忙亂了,他又急著迴去,沒得工夫說呢。如今我且先告訴了你,你也幫我探探孫嫂子的口風,我迴去同官人商量了到時你再給個信,實在的看孫嫂子那般疼妞兒。再沒有不應承的理。”


    潤娘卻微皺了眉頭,心裏突突地覺著不安,這事怕是難啊:“阿姐,你


    就管定姐夫一定能應承?”


    喜哥兒橫眼看向潤娘,很是奇愕地問道:“為甚麽不應承呢?”


    “阿姐你想啊,如今不管怎麽說,妞兒也是官家小娘子了,那孫家雖說有些家業要有三個兒子分不說,就是老三是獨養兒子又有潑天的產業,他們也隻是個莊戶人家,況且老三小子看著就不是讀書進舉的料,姐夫能看得上他們把個嫡出女兒許給一戶白丁人家?”


    喜哥兒卻不以為然地笑道:“女兒又不是兒子,再則說了咱們也隻是個芝麻大的官罷了,當初阿爹把我許給官人的時候,我何嚐不是官家小娘子,他何嚐不是白丁了?咱們又不是那起高門大戶要硬充那個臉麵,但求兒女福安順喜就好了。”


    潤娘聽了便不做聲了,隻心裏清楚地知道這事難成,莫說劉觀濤不會答應,恐怕就連孫家那邊也是不會應承的,喜哥兒隻見著孫娘子把妞兒當親女似的心疼,她卻不知道能當女兒似心疼的女孩兒人家多半不會當媳婦兒來看。


    “妞兒,瞧我給你帶啥來了?”


    正坐在西屋炕上同周慎玩小龜的妞兒聽得唿喚抬起頭,眨著水盈盈地大眼睛,見孫季文笑嘻嘻地站在屋門口,手裏拿著個鮮豔奪目的花圈,立時跳下炕奔到孫季文跟前,蹦跳著嚷道:“三哥,給我!”


    孫季文把花圈舉高了,看著妞兒道:“你站好了,我給你戴上。”


    “嗯。”妞兒老實的站下了,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看著那個花圈,孫季文仔細地把花圈戴到妞兒頭上,妞兒抬著黑亮的眸子直問:“好了麽?”


    孫季文才一點頭說好,妞兒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她娘親的妝盒,對著鏡子美了好一會。


    孫季文跟著她的小身子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妞兒喜歡麽?”


    妞兒歡喜得連連點頭。抱著孫季文直說:“三哥最好了!”把個孫季文樂得直“嗬嗬”傻笑,周慎坐在炕上像個小大人似的搖頭歎氣。


    “妞兒。”寶妞不知何時也走了來,怯怯地問道:“等會兒,花圈能給我戴一戴麽?”


    妞兒伸著小手歪著腦袋摸著頭上的花圈子,一時間有些舍不得,孫季文便叱責妹子道:“寶妞,你是姐姐,怎麽好向妞兒要東西!”


    寶妞低下了大腦袋,小手扭著衣角,很是委屈地道:“我隻是讓她借我戴一會,我就還她還不成麽!”


    “妞兒,寶姐姐有甚麽好的都記著分你,你怎麽好小氣的呢!”周慎亦從炕上跳了下來,板著個清俊的小臉端著舅舅的架子教訓道。


    “妞兒才不小氣!”不過顯然妞兒一點也不怕這個小阿舅,學著潤娘的樣子,兩腰做茶壺狀的頂了迴去,說著拉了寶妞的手,道:“寶姐姐,我戴給阿娘和舅娘看看,就給你成不?”


    “嗯。”寶妞點了點頭,極是羨慕地道:“妞兒戴著真漂亮!這會就給潤姨她們瞧去。”兩個小丫頭手牽著手就要眼見就要踏出門了,孫季文忙攔下她們,紅著臉嚅囁好一會,道:“你們,你們,可別說是我送的!”


    “為甚麽”兩個小丫頭齊聲問道。


    “哎呀,叫你們不要說不要說麽!”說著自己先就不好意思了,飛跑了去。


    留下兩個小丫是滿頭霧水,周慎又學著劉繼濤的樣兒,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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