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捅破窗戶紙


    這一個多月以來。劉繼濤一日三餐都在潤娘這裏吃,雖然潤娘足不出戶,然劉繼濤周悛卻是常見的,他每每於言語間試探,自不難覺出兩人日漸親近,有幾次他甚至聽著劉繼濤失口直喚潤閨名。想著自己要見潤娘一麵就千難萬難,劉繼濤每日卻與潤娘三次四次的碰麵,心裏的邪火那是越憋越旺。


    昨日他隨周友清過來,一聽潤娘與劉繼濤進城了,當時心裏那把邪火轟一下的炸開了,總算他有些城府當著周友清的麵強自忍住了。後來劉觀濤說劉家子弟也要附學過來,周友清聽著多著兩貫錢人也不少,況且還要在這裏吃一頓中飯,那其中可大有利頭可占,自不免有些動心,隻是在房屋上甚是不便。他心裏便思忖著,自己既得不了手,怎麽叫潤娘與劉繼濤兩個壞了名聲才好解了自己心中這口氣,因此才提意讓劉繼濤搬過住。不想自己話還沒說完,劉觀濤便連聲道好,就似在這裏等著他一般。


    他當時就後悔了。可惜他那裏是劉觀濤的對手,三言兩語之後事情竟定了下來,他正懊悔無奈之際,聽得劉觀濤提出“封門”一說自是記在心裏,難為他起了大早帶了人封院門,絕沒想到潤娘卻不答應,丟下一句話竟自而去。當著許多家人的麵,周悛登覺顏麵掃地,憋了許久的嫉妒忿恨刹時爆發開來。


    他怒聲大罵道:“你個黑心爛腸下做沒臉的小娼婦!別當人都是傻子,恆哥兒去的時候我家好心來接你,你尋死覓活的不肯去,說了一車子體麵話,哄得兩個老隻當你多貞烈的女子,怎麽這會見了個略有頭臉的後生就死拽著往屋裏拉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是勾欄裏端茶遞水的小丫頭也比你強些,肚子裏還裝著個拖油瓶,人正正經經一個狀元公,你給他提鞋還嫌你惡心呢!”


    劉觀濤雖在旁勸著,可眉梢眼角卻滿是笑意,周悛罵得越是難聽,他心裏便越是暢快,聽他罵得歇下,故意挑道:“悛兄弟,這可不敢冤枉了她,繼濤過來住分明是咱們的主意----”


    “劉官人你莫要上這賤婦的鬼當,咱們的主意?哼,隻怕她心裏早就恨不得拉了人進屋去了!不然這一大早起的上趕著收拾院子!”周悛扯著個大嗓門。罵得好不痛快。


    西廂那些佃戶聽著無不歎息,若說適才潤娘抹著眼淚說‘咱們也差不多’的話時,****們心底還有那麽一絲的不然。那麽這會聽得她被自家的兄弟上門這般辱罵,卻隻能悄靜無聲的受著,倒真是替她傷心起來。


    “悛兄弟你可別混說,那院子可是我自己個要收拾的。”劉觀濤見華老夫妻從後院趕了出來,肅了麵色道。


    周悛側了身蔑笑著將劉觀濤一通打量,嗤鄙道:“嘿嘿,一個是你兄弟,一個是你媳婦的弟妹,他倆個莫不是你從中撮合的!”


    劉觀濤見周家人走近了,登時變了麵色,厲聲喝道:“周悛,你莫要信


    嘴胡說,繼濤雖是丁憂在家,卻也是朝庭命官,當心我告你個誹謗上官的罪名!”


    誰想周悛全然不懼,跳著腳大口啐道:“你隻管告去,周家出了這麽個賤婦通族都麵上無光,越性鬧得大家難看倒也出了口惡氣!”


    “悛大官人,裏頭吃口茶消消氣。這叫街坊聽去,叫咱們娘子可怎麽做人!”華叔趕上前又是做揖又是唱諾的哀求,華嬸並魯媽也旁唉聲求告。


    周悛轉過身,照著華叔的臉惡狠狠地啐了好大一口唾沫,罵道:“裏頭吃茶,那屋子隻怕比窯子還髒了去!”


    華叔被唾了也不也抹臉,一雙眼隻哀求著劉觀濤,當著周家人的麵,劉觀濤自是要做樣子的,連聲喝使著自己的家仆:“把他給我叉出去,越發罵得沒遮攔了!”


    周悛隻橫眼一瞪,劉家那些家仆便都站住了,周悛嘿嘿一笑,道:“劉官人,這裏可還是周家,甚麽時候輪著你來叉我出去了!”說著佞笑道:“莫不是你見她孤單,姑嫂兩個你便都收了!”


    “周悛!”一聲尖銳的厲喝砸了過來,眾人隻見喜哥兒紅著眼站在廊上,渾身亂顫地道:“就算潤娘有千萬個不是,這裏也還是周家,你說這裏比窯子髒,那我是甚麽你是甚麽!再說了我總是周家的閨娘,你說官人從中撮合、姑嫂兼收,可有半點念著你我的兄妹之情!何況潤娘肚裏那孩子正經是周家血脈,‘拖油瓶’這三個字也是你做伯父的人該說的話!”


    “甚麽正經周家血脈!”周悛嗤聲道:“不知哪裏來來的野種硬算到周家頭上,還當人不知道呢!”


    “你----”喜哥兒直氣得背過氣去,虧得劉觀濤扶住,不然定跌在地上:“喜哥兒,同這種混帳有甚可分爭的。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喜哥兒直哭得淚水漣漣,好容易抹淨了淚,向劉家諸仆怒聲喝道:“給我叉他出去!”


    劉觀濤給家仆遞了個眼色,那些下人方懶散著上前半推半掇,周悛帶來的那四五個又豈敢讓他們近了自家官人的身,便也圍了上來,劉家眾人本隻是意思意思,然周悛那邊卻是動了真格的,手下哪肯不留情,推掇之間劉家眾人著實挨了幾下,也動了火氣,兩邊倒真鬧了起來。


    “哎喲,怎就打了起來!”突地知盛領著阿大他們一路跑了進來,跺著腳吩咐阿大他們道:“趕緊去勸開了,哪一家的內院這般鬧的!”


    阿大他們不待知盛他吩咐完,已然衝上去撕攘了,周悛隻帶了四五個人來,對著劉家兩三個人自是占上風。可阿大他們一來,首先人數上就吃了虧,再則那四五個人哪裏是阿大他們的對手,他們三人隻往那裏一站,便渾如三座鐵塔,也不用掄拳頭。隻伸手稍稍推掇,周悛的家人腳下便打著踉蹌,就連周悛也被阿大他們推了好幾下。他又要注意的著腳下,又要小心不被阿大他們鐵鑄似的胳膊掄著,嘴上雖還罵罵咧咧,卻沒工夫再想那些肮髒詞往潤娘身上潑。


    片刻間周悛等人已被推出了二門,罵嚷聲也漸漸地遠了,華叔抹了把臉,趕上前同兒子道:“得虧你去叫了阿大他們迴來,不然真不曉得如何是好!”


    知盛猶自陰沉著臉,劉觀濤微著打量了知盛。讚道:“好孩子,倒有些心計!隻是我分明見你同周娘子一齊進了屋,啥時候跑出去搬救兵的呀!”


    喜哥兒抹了淚,瞥了知盛一眼,道:“他哪有這樣的心計,在裏頭氣得兩眼直冒火光,幾次要衝出來倒被潤娘死死拉住,也不想想他一個家奴適才跑出來,還不就隻有吃虧的份。倒是潤娘沉得住氣,使他喚了阿大他們迴來,才算解了圍!”


    “是麽!”劉觀濤不冷不淡地應了句。忽見劉繼濤冰著張臉,匆匆趕來,搶到喜哥兒麵前焦急地問道:“潤娘呢?”


    劉觀濤挑了挑眉稍,一抹陰笑在唇邊滑過,看來周悛那家夥倒沒冤枉那婆娘!


    “呃,在裏頭呢---”喜哥兒話未說完,劉繼濤丟了眾人直向屋子奔去,喜哥兒被劉繼濤渾身散發出的駭人的陰冷氣息給嚇懵了,在她的印象裏劉繼濤素來是溫文有禮的,然此時他卻是麵若寒潭,那潭水看似平靜無波卻好似隨時要決堤奔湧一般,喜哥兒跟在他後頭強自笑道:“潤娘那氣度,我看著實在是佩服,一屋子人都氣得半死,她卻連眉頭都皺一下---”


    喜哥兒感覺到劉觀濤背影一僵,登時不敢再說下去,跟他進了內堂。劉繼濤素日隻在內堂坐著,絕不會踏進內屋一步,而此時他卻步不稍滯挑簾進了內室。


    潤娘木木地坐在炕上,眼神好似釘在地上一般,臉上看不出一點喜怒來,秋禾紅著眼侍立在旁,見了劉繼濤才要行禮,已被他擺手攔住,劉


    繼濤步到潤娘身邊,緩緩蹲了下來握了她冰冷的手,柔聲道:“對不住。我,我來晚了!”


    秋禾與喜哥兒見這情形,自是識趣地退了出去。


    潤娘被他溫暖幹燥的大手一握,恍然迴神,抬頭微微笑問道:“怎麽,連你也聽見我這裏的動靜了?”


    “潤娘。”劉繼濤蹲在她麵前,仰著頭灼灼的眸毫無遮掩的凝視著潤娘那張平凡的臉:“想哭的話隻管哭!”


    潤娘“撲哧”一笑,嘟嘴道:“周悛算個甚麽東西,也值得我為他掉眼淚!”


    “你----”劉繼濤詫異地看著潤娘,鬆開她的手緩緩站起身,試探著問道:“你就一點都不氣麽!”要是換做別的****,被人當庭如此辱罵怕是尋死的心都有了。


    “氣,當然氣啊,被人這麽罵誰不氣,不氣的那是傻子!”潤娘說著反握住劉繼濤的手,盈盈笑道:“不過也隻是生氣而已,連憤怒都沒有。而且----”


    劉繼濤在被潤娘握住手的那一刹那,心魂便飄蕩了起來,潤娘說甚麽他聽在耳邊皆是恍恍惚惚,隻隨心問道:“而且甚麽?”


    潤娘拉著他的手,起身站在劉繼濤跟前,兩人唿吸相聞,劉繼濤濕熱的鼻息噴在臉上,她隻覺著溫暖:“而且周悛還真說對了一件事!”


    “甚麽?”劉繼濤看著潤娘淺笑的眼眸,還能有甚麽不明白,隻是他無比渴望潤娘親口說與他,靜候中他本能地握緊了潤娘的手。


    “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搬來與我同住!”潤娘的語速放得極慢,眼眸中滿是笑意。


    “當真?”劉繼濤問得極輕柔,眸光灼烈的直視的潤娘的含笑的眼眸。


    “我若不答應,他們說了也不能算!”潤娘笑得極是得意。


    “你呀!”劉繼濤溺笑著點了點她的鼻頭。


    “對了,你怎麽會來,難道周悛的嗓門大到連你也聽到了?”潤娘眨著眼睛甚是好奇的問道。


    劉繼濤瞪了她一眼,道:“是孫嫂子使人去叫我的,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保證一定先就想到我!”


    潤娘撇了撇嘴,很是不然:“叫你來又能怎樣,來跟我一起挨罵麽!”


    “歡喜悲憂,我都想與你一起承受!”


    低啞輕柔的諾言帶著溫存的氣息縈繞在潤娘的耳邊,嬌豔地胭脂悄然暈紅了她的臉龐,低垂的眼眸擋去女子的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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