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前入土為安,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


    靈柩已經抬來,總不能抬迴去,說不得就熬過一晚,明日營葬。


    眼下,是什麽也顧不上了。


    不管是滁州軍,還是亳州軍,二更天出發,先走了七十裏,又繞路二十裏山路,都已經是疲憊之極。


    隻能先安營紮寨,坐地休息,開始午飯。


    一萬多兵卒,依舊是前兩迴歇息一樣,各自為營,互不幹涉。


    山坡下就有水源。


    亳州軍的粥鍋支起來,開始熬粥。


    滁州軍這邊也是粥,卻是方便粥。


    炒熟的稻米,磨成粗粒。


    配上各種菜幹肉粒,就是一刻鍾就得一鍋香噴噴的肉粥。


    陳大誌沒有來。


    鄭季又端了飯碗溜過來,連喝了三大碗,喝得直打飽嗝,才撂下筷子,與水進咬耳朵:“水大哥……你說江爺哪去了?這人……還在嗎?”


    水進帶了嫌棄道:“真惦記,也沒見你少吃一口!”說到這個,想起不對勁來:“早上不是都給你拿了,麵條也有,粥也有,怎麽又過來要吃的?”


    雖說他心中對江平有不讚成之處,可到底是同鄉多年,又哪裏會盼著江平出事。


    如今倒是盼著柳二能更重視江平些,留做人質,也能保全性命。


    至於江平會不會背叛徒三之類的,水進想也沒想。


    江平又不是傻子,怎麽會選那個瘋子。


    鄭季打著飽嗝道:“那邊上頭的爺啊什麽的那麽多,我還能吃獨食不成?不夠孝敬這個那個的,那是拿給兄弟們嚐鮮的,給他們我可是舍不得……”說到這裏,道:“不過,我估摸著也沒有幾個人能吃下飯去!柳家死了人,還是個人緣好的長輩,跟著送殯的那些族人都要瘋了,圍著韓夫人的馬車討說法……韓家人也湊到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琢磨啥……水大哥你們可小心點兒,護緊了小寶爺,別讓人渾水摸魚……”


    最後一句,他是湊到水進耳邊,壓低了音量說的。


    水進怕了他肩膀一下,點點頭,很是領情。


    鄭季抹了一把嘴,起身迴那邊營地去了。


    他如今是水進麾下千戶。


    水進帶的兩千兵卒,就是他與陳大誌手下。


    目送鄭季離去,水進就尋了馬寨主:“六爺先帶小寶去州府吧!”


    馬寨主已經吃完飯,正拿著一把紫砂壺,一邊喝茶,一邊望向亳州軍營地那邊。


    “是不對勁!”


    馬寨主點頭道:“徒三爺行事不厚道,柳、韓兩家行事也欠磊落……保不齊他們算計什麽,讓咱們背鍋……等往州府的人迴來,我就尋個由子先帶小寶去州府……”


    說到這裏不放心,他不由多囑咐兩句:“你留著支應個場麵就行了,莫要太實在,說到底是亳州軍自己的事……五爺的規矩,可是不許輕易折損兵卒……”


    水進點頭道:“六爺放心,小子曉得!”


    正說著的功夫,滁州方向就有了動靜。


    兩人望過去,道路盡頭,就是煙塵。


    應該是之前往滁州取工具的人迴來了。


    “小寶呢?”


    水進突然發現不對勁,四下裏眺望。


    “剛才還在!”


    馬寨主不由懸心,立時招唿身邊親衛:“你小寶爺呢?”


    那親衛指了指對麵方向,道:“六爺,小寶爺方才帶人去對麵了!”


    兩人順著親衛所指方向望過去。


    就見霍寶帶了十來個人,在對麵山坡上,在西北角幾個洞穴附近探看什麽。


    “都是死人,有啥好看的!”


    馬寨主嘀咕著,吩咐親兵帶了一曲人馬過去迎霍寶迴來。


    水進卻是瞪大眼睛,直直地望向對麵。


    馬寨主見狀,也跟著眯眼眺望:“咦?方方正正的,好像是什麽格子!”


    水進皺眉道:“不是格子,是卍字……中間是一個大卍字,四角四個小卍字,看起來就像是格子……小寶探查的那邊的坑穴,好像是卍字紋外多餘的……”


    對麵山坡上的霍寶,已經不是蹲著,而是趴在地上。


    “小寶發現什麽了!”


    馬寨主皺眉道。


    水進之前去探看過洞穴與屍骸,眼下迴想起來,也有不對之處:“好像無人反抗?”


    幾百人,被十倍以上的人包圍,會嚇的投降。


    可是真正刀斧加身時,也會垂死掙紮。


    不知全部的坑穴如何,隻水進查看的幾個洞穴,沒有反抗的痕跡。


    霍寶在對麵山坡上的動靜,不僅馬寨主、水進看著。


    亳州軍這邊,也有人不少看著。


    “這位滁州軍少主在看什麽?”


    韓喜山眺望對麵,若有所思。


    韓城道:“嘩眾取寵罷了!”


    韓喜山搖頭道:“莫要小瞧了人……當初朝廷大軍下來,可是這位小爺帶了兩千人,殺敵俘虜好幾千人,給定遠縣解了圍……山坡那邊,到底有什麽不對,用得著趴在地上查看?”


    另一側,陳翼教訓了侄子半個時辰,絮叨的口幹舌燥。


    還是陳大誌為了轉移叔叔注意力,指了對麵的霍寶,道:“叔父,小寶爺好像在查看什麽,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陳翼瞪了侄兒一眼,望向對麵山坡,也看到霍寶蹲下又趴下的動作。


    “看什麽?”


    陳翼沉吟著,終於發現了對岸山坡的蹊蹺:“原來是卍字……一大四小,多了半筆!”


    對麵山坡的霍寶,已經飛奔著下山,似是後頭有人追趕。


    後頭跟著的十幾個親衛,也都飛奔著下山。


    有看熱鬧的亳州軍,見狀不由指著大笑:“這是見鬼了不曾,大白天的!”


    另一人道:“那邊挨著林子,不會是看到狼了吧!”


    ……


    馬寨主與水進都知曉霍寶,不是大驚小怪的性子,定是發現了什麽要緊的。


    “傳令下去,全體整軍,勿要理會輜重!”


    馬寨主當機立斷,立時傳令下去,又叫來親兵,道:“速去見徒三爺,就說不對勁,讓他整軍戒備!”


    親兵飛奔而去。


    水進握著手中長槍,咽了口吐沫。


    是那邊林子有埋伏?


    地上有什麽痕跡?


    對麵山坡過來,有三、四裏路,霍寶用盡吃奶的力氣,用了最快的速度趕迴來。


    看到馬寨主與水進,霍寶就道:“快撤!柳二有火炮!”


    馬寨主沒有耽擱,立時傳令拔營。


    這會兒功夫,官道上的騎士也到了跟前。


    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千戶,唿哧帶喘道:“六爺快拔營,對方有火炮!”


    馬寨主點頭,看霍寶還望向亳州營方向,道:“方才已經傳話過去……”說到這裏,怕徒三輕忽,又喊了一人道:“快去傳話,說對方有火炮!”


    霍寶、水進等人已經上馬,王千戶也調轉馬頭。


    眾人沒有耽擱,傳令急行軍,帶了六千兵卒唿嘯而去。


    須臾功夫。


    滁州軍營地隻剩下幾十車輜重,與沒來得及收起的幾十灶具。


    亳州軍這邊,上下都傻了眼。


    徒三、柳彪、韓喜山等人之前還爭論要不要聽馬寨主的傳話,整軍戒備。


    畢竟亳州軍的軍糧不如滁州軍方便,鍋裏的粥才半熟。


    馬寨主傳話又含糊,隻說是不對勁,也沒有說哪裏不對勁


    可見了滁州軍這個反應,他們不再爭論了。


    馬寨主的傳話親兵也到了:“徒三爺,六爺說,對方有火炮!”說罷,不待眾人迴話,翻身上馬,就追滁州軍而去。


    柳彪變了臉色。


    火炮之威,他感受最深。


    城牆都擋不住火炮供給,更不要說血肉之軀。


    柳彪轉身就跑,招唿麾下將士立時撤退。


    韓喜山見狀,亦是不敢輕忽,與徒三招唿一聲,也去傳話拔營。


    徒三一邊吩咐人傳話,一邊往柳氏馬車前:“娘子,帶阿姨跟在滁州軍後頭……柳二有火炮……”


    柳氏還沒說話,小韓氏就挑了簾子,道:“牽兩匹馬,柳二認識我們的馬車……”


    柳氏帶了驚慌道:“三爺也快跑……”


    話音未落,就聽到“砰”、“砰”的兩聲巨響,隨即地動山搖,傳來一陣哀嚎慘叫聲。


    火光四起,滿眼硝煙。


    炮彈,接二連三落入亳州軍大營,收割著一條一條性命。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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