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網.)/名^書掀起紅蓋頭,這是一個容貌清麗,氣質美如蘭女子,隻是因為緊張緊緊咬著下唇,雙手扭著手帕,額頭竟有些冷汗。去看網--.7-k--o-m。


    母親同她幾個老姐妹最愛鬧騰,在旁打趣了兩人半天,等他們有些手足無措喝了合巹酒,又說了些早生貴子之意吉祥話,看兩個人都恨不得鑽地縫裏去了才心滿意足散去,關上門。


    墨琮抬眼看了下自己新婚妻子,忽然覺得自己簡直不可饒恕,要將自己幸福建立在她不幸之上。


    她一直都在不安絞著手帕,臉有些發白,那絕不是害羞,而是……痛苦。


    “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嗎?”墨琮隻是下意識想看看她怎麽了,誰知自己才靠近了一些,她臉唰一下幾乎全白了,身體往後傾,又驚又恐看著他,仿佛下一刻墨琮就會化作魔鬼。


    想到她本來都還是好好,墨琮以為是自己出了問題,“可是怕我?”


    她立刻搖搖頭,又飛快點點頭,聲音發顫低語,“請……不要靠近。”


    那是一張惶恐蒼白臉,寫滿了拒絕和難以忍受。


    “你,是不是害怕男性碰觸?”


    她一頓,仿佛難堪縮迴了手,側過頭看燃燒著燭台上大紅龍鳳蠟燭。墨琮也不再追問,亦不再靠近她令她難受,反而自己往後邊挪了挪,空出一段安全距離,沉默看著眼前強裝鎮定,卻連指尖都在發顫女子。


    “你放心,沒有你同意,我不會靠近你。”


    她依舊不說話,定定看著墨琮。半天,才帶著歉意垂下頭,“抱歉,我一時之間……”


    墨琮站起身,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把小小匕首,那少女驚將後背貼在了床木柱上,但墨琮隻是□在自己指尖劃了一刀,紅色血落在潔白絹布上。她似乎明白了,滿麵羞紅,“你,不必如此……”


    套好匕首伸到她麵前,等她用著微顫手接過,墨琮才笑著退後,“我沒有這樣可怕,如果還是擔心,就收下吧。若我有什麽不軌,便是死在你手上也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握住了匕首,她仿佛是得到了勇氣,唿吸平靜下來,坐好,理了下微亂裙擺,微笑著看著墨琮。去看網.。此刻她,有一種讓人心境平和氣息,讓人安心感覺,即使沒有讓人驚豔美貌,依舊可以觸動人心,但墨琮心已經被其他人身影占滿,容不下另一個人,否則,也許他會對這個恬靜妻子心動,進而愛上。


    “我並沒有後悔和你結婚,所以身為妻子義務我會遵守,謝謝你給了我考慮和冷靜時間。”沒有了方才慌亂,她聲音如最初那次一樣溫柔,春風一般可以撫平傷口。


    “那麽害怕為什麽還要勉強自己?”


    墨琮問出了心底疑問,像這樣對異性持有恐懼症人,結婚,和異性發生不隻是碰觸關係,不覺得很為難嗎?


    她把玩著手裏匕首,蠟燭火焰抖動了兩下,又平穩下來。溫暖光落在她身上,或許是考慮夠久了,她抬起頭看著墨琮,“我知道自己不適合做別人妻子,從小就知道,也很害怕。退親時候,其實我很高興,真,甚至想著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可是我父親不會願意養這樣一個沒用女兒一輩子,我甚至想過,逃出去,找個寺廟,就這樣長伴青燈。誰知道,我想法被人察覺到,父親很生氣,他想要隨便找個人把我嫁出去。然後,你就知道了。”


    停頓了一下,看墨琮沉默沒有反應,她想了想,繼續說道,“但是請放心,既然嫁進來,我會努力克服自己。你曾說過不在乎自己娶是誰,那麽,在生下了繼承人之後,能不能,不再接觸?”


    前世今生,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拒絕,差點以為自己魅力大減,然而,卻有了鬆了一口氣感覺。拿一個女子一生為自己做擋箭牌,就算是墨琮,也會有罪惡感,另一方麵,這也是身體上出軌和背叛。可是他不能不成家,也不能沒有繼承人,若沒有繼承人,隻會有更多女孩賠上一生。


    其實墨琮想過,有了男孩之後就不再同妻子發生關係,他不否認自己自私,寧可傷害無辜女子也不傷害自己喜歡人,他已經做好了被怨恨準備。誰知道……


    “其實我和你一樣,不想要成親卻不得不成親。雖然理由不一樣,但是有一點倒是一致,隻想要有一個繼承人,然後安靜平順過日子。所以,你要求,我答應。”


    “謝謝……這個匕首還給你。”


    她伸手將匕首放在靠近墨琮那邊床邊緣,縮迴手,依舊安安靜靜坐著。墨琮沒有急著收迴,笑道:“你不必如此,還是拿著吧,就算不作為防身之用,也能壯壯膽不是麽?”


    “咳!”她拿起大紅色手絹輕咳了一聲,不知道是紅色手帕染還是紅色燭火映,抹著脂粉白淨臉微微紅了。去看網--.7-k--o-m。


    “請你拿迴去吧,我袖子裏也有一把。”


    “…………咳,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去前麵臥榻上麵睡。”


    婚姻是這個時代女子人生裏最大一場豪賭,不到最後永遠不知道是輸是贏賭局。黛玉婚姻,形勢一片大好,墨琮婚姻,曲折前往兩人都能幸福終點,但寶釵婚姻,似乎一開始就呈現了一種節節敗退跡象。


    婦以夫為天,社會地位決定了一個女子永遠不可能真正發揮其才華,這也就決定了寶釵如何精明能幹都不能越過寶玉去。但,寶玉不如寶釵,不論是才學還是處事,所以寶釵在潛意識裏不會將自己終身倚靠在這個丈夫身上,因此才有了那天主動跑到林府去事,她知道人脈重要性,和林家、北靜王府交好,最主要還是為了寶玉日後仕途順利,她妻隨夫貴。


    寶釵不是甘於默默無聞人,可現實殘酷又決定了她一切不能取決於自身,而是取決於寶玉,再怎麽對這個男人有意,聯係到自身願望,有時候難免會怒其不爭,恨其不智。


    那一次也是一樣。寶釵完全是做到了一個妻子能做最好,甚至寧可向宿敵林黛玉低頭,隻為了寶玉日後出息。可看看寶玉,不聞不問,讓她一腔好意化作東流春水,滿腦子想著不屬於他人。寶釵滿腹酸氣想要提醒林黛玉已經嫁了人,他該放下,誰知這寶玉竟是這樣柔弱不中用,更恨自己抓不住他心,永遠輸給了別女子,這讓一個內心深處隻為身份自卑高傲女子如何忍受?


    寶玉氣急咳血,不論是老太太還是王夫人,話語裏雖然沒有表示,可行動裏都在責怪她,都在怨她。寶釵心也是肉做,也會疼,難道獨獨寶玉是母生爹養鳳凰蛋麽?她寶釵也是薛家含在嘴裏怕化明珠,憑什麽要遭受這樣對待?她哪裏做錯了?


    自怨自艾幾天,寶釵一直不認為自己錯了。但此時王夫人卻派人傳了一聲:因為這幾天紫鵑伺候好,升為姨娘,拿姨娘月錢,另安排一間房子住。


    這事猶如晴天霹靂,一下把寶釵打蒙了,怨極,恨極,狠寶玉無情不知上進,狠王夫人過河拆橋不念親情……


    寶釵不甘心就這樣結束,她本就是個聰明人,隻是仍舊保留著少女天真,有時候做事就不會做太絕。但,從她嫁入賈家開始,便真如黛玉詩中所寫:一年三百六十天,風刀霜劍嚴相逼。要麽忍耐,要麽反抗,如果是黛玉,隻會咬牙忍耐,至多冷漠對待,但寶釵不一樣,她會反抗,她會一步一步謀劃,就如當年一步一步謀劃她寶二奶奶位置,現在,她要謀劃是榮府大權。


    大房賈璉已經分出榮府,沒有了繼承權,但二房還有一個長孫賈蘭,迫不得已時,寶釵相信老太太會在名義上將寶玉過給大房,好名正言順拿到繼承權,隻要她一直是寶二奶奶,沒有人能撼動她地位。就算紫鵑上位了也無所謂,她生孩子永遠低葵兒一等。隻是現在,為了她過得好,要先將王夫人拉攏過來,反正,老太太權力被架空了不少,再說,她也未必還有幾年好活了。


    “寶二奶奶來了。”小丫鬟通傳了一聲,寶玉本在看著外頭偷偷買那些**,一聽這,慌慌張張把這幾本書往一堆落了塵聖賢書裏一塞,隨手拿起一本書,裝模作樣看起來,看到寶釵走進來才微微抬了一下眼,重新將視線轉移向書本,頭也不抬問:“你怎麽來了?”話語冷淡,反而比之沒成婚時還不如了。


    以前寶玉對寶釵還是有一定程度上尊敬,這個寶姐姐總能在旁提醒他一些,對他詩作大有助益。然而,當寶姐姐變成寶二奶奶,似乎就沒有了原來那樣想要親近**,連帶自己新作詩也不想同她說了,而且,她還像父親一樣每天跟他說些功名利祿混賬話,女孩子清貴被俗物填充個幹淨,已經完全不是他所知道寶姐姐了,不久前還故意說了那種話,因而,寶玉此時才這樣冷淡。


    見此,寶釵隻覺得心裏一澀,苦笑了一聲:為他做再多又有何用,他哪裏肯領你情?不隻是他,恐怕這府裏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會領她情,都以為這富貴會天長地久,不肯去經營。都一年多了,來來往往都是賈家人,要麽就是小門小戶,竟沒有一個高門大戶願意同賈家來往,大家當初也就隻是看著老太太幾分薄麵才勉為其難參加他們婚禮,真正尋求幫助時,有幾個會應?可恨這日後當家作主人,竟一點算計也沒有。


    自己若是勸了兩句好好讀些正經書好考取功名,明年就是春闈,現在都算是遲了,他就擺臉色給她看,連婚前都不如了,那時寶玉好歹還能聽進一句兩句,可現在……唉!


    “我熬了一些甜湯,知道你愛吃甜,特意送過來。葵兒昨兒著了涼,發了汗才安穩睡了一會兒,你有幾天沒見他了,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不去!我累了休息幾天你便說我不讀書,我這會兒如你所願認真讀書了,你又要拿這些瑣碎事煩我,到底是要我如何你才願意?”


    什麽叫瑣碎事?!你兒子生病了!寶釵隻想把湯水潑過去,可她咬緊了下唇,硬生生忍住,還是笑,“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繼續看書吧。”說罷,讓丫鬟放下盤子就轉身離開了。


    “哼,可算是離開了,”她一離開,寶玉又抽出原來在看那本書,此時寶釵已經出了書房大門。她越走越急,越走越快,臉上笑容幾乎就快堅持不住,一路上有丫鬟在喊‘寶二奶奶’,然而這稱唿卻仿佛是在諷刺她當年年幼無知,諷刺她所托非人。


    當她到了自己房間,讓所有人都退下之後,終於撲到那漸漸已經被男主人遺忘大婚時買紫檀木床上,嚎啕大哭,想要哭盡自己所有委屈,所有悔恨……


    學壞容易學好難,一旦開始寒心,作假,就變成一件很簡單事情。


    於是,忽然間,寶釵又變成了那個善解人意和氣大方寶釵,她不再耍手段禁止丫鬟們同寶玉親近,反正,多兩個通房,要緊張也不是她這個正房太太,而是別人。她還把自己手裏權力交給了王夫人,一步以退為進,既表明了自己立場,又說明自己對榮府大權並無企圖,放鬆別人警惕。這一番做派,王夫人反倒念起姑侄情誼來,將寶釵看作是心腹,反而在實際上讓寶釵拿到了更多權力。


    寶釵不再在寶玉麵前勸他學正經知識,要上進,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她對寶玉愛被一點一點消磨,也不再指望這攤扶不上牆爛泥,轉而專心教導起自己兒子。寶玉猶自身處睡夢中,不知道妻子對他一點一點不在意,反而因為沒有人在耳邊念念叨叨而雀躍不已,整天就跟著丫鬟們在一處廝混,嘻嘻笑笑玩鬧著。


    老太太給寶玉那一口血嚇到,也不敢再那樣逼迫他學習上進。橫豎榮府還能走一段時間,兒孫自有兒孫福,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她再著急又有什麽用?不如就這樣讓寶玉快樂一些吧,他性情也不會惹下抄家滅族大罪。


    唯有賈政還在每日恨鐵不成鋼咒罵著自己現在唯一嫡子,賈環雖大有長進,卻不被賈政看在眼裏。一個家族裏,嫡子出息那才是真正出息,庶子一向沒有什麽地位。


    賈府裏兩個待嫁姑娘,探春和湘雲一前一後嫁了出去,大觀園隻有惜春和李紈,以及妙玉三個人,這是越發清冷孤寂了。算一算,黛玉和墨琮迴家了,鳳姐和賈璉分家了,迎春、探春和湘雲都嫁人了,哪還有幾年前熱鬧和歡樂?偌大一個園子,美輪美奐亭台樓閣,竟陰森森如墳墓一般。


    寶釵抱著自己兒子,偶爾想起,才發現在大觀園那會兒,姐妹們都在,就算偶爾鬧些小矛盾也是不傷大雅,自己也不曾這樣草率決定一生方向,心裏頭滿滿期待,一顆心還不曾被這現實傷支離破碎……那時候,哪怕林黛玉也在,可一想起,才知道那竟是她這幾年中最快樂最幸福時光。


    好風憑借力,扶我上青天。


    嗬,不過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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