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皇後鎮值得紀念的一天,至少基是這樣認為的。


    基十九歲加入野狼,到的如今,已經兩年有餘。


    算不上什麽生活所迫,也算不上忠誠於組織,基的黑社會生涯來自於家庭傳承,他的父親,便是一位資深的黑社會份子。


    隨著生活的文明和法製的健全化,那些拿著砍刀帶著兄弟們從街頭砍刀結尾的日子再也一去不複返了。


    那樣陳舊而熱血的事或者在大哥們在飯做上相互吹噓鬥狠或者禦下炫耀的時候,才會偶爾聽到,基其實更加習慣於這兩年裏,坐在酒吧包廂裏,看著廠子免費收錢的日子。


    科技改變了時代,時代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這其中當然也包括野狼的。


    但今天卻不在此列。


    年輕的社團份子,聽到了劉強被殺的噩耗,然後,教父大人晚上便將人聚集起來——他看見一個女人被蒙著頭拖進去。那熱烈的程度,讓基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就好像吃了很久素食的狼再次張開獠牙一樣。


    同著基聚集在這個郊外廢棄工廠的,還有二三十個年輕或者年長的混混,他們大都是天狼堂的人,換句話說便是劉強的小弟,被史蒂夫帶過來,便是要為其大哥報仇的。


    所謂黑社會的人,便是要義字當頭,他們是以此名義凝聚在一起的,至少表麵如此。


    兄弟被人殺了,老大被人砍了,做兄弟,當小弟的,從道義上來講,自然是要做一些事情的。


    為了聚攏人心,或者說是為了形成一條潛移默化的凝聚力,史蒂夫這樣做,基是能夠明白的。


    在這樣刻意營造的氛圍裏,虛假的義氣像火苗上的水蒸氣,虛構的膨脹著。每個人都神情激昂,叫喧著揮動著手中的武器。


    這樣的氛圍燃燒起來,隨即便有人抽著煙,大聲嚷嚷著‘幹死那個女人’,接著便有人撕開衣服露出結實的肌肉來迴咒罵。


    其間,作為野狼老大的史蒂夫出來了一次,安撫了一下眾人,然後將今晚聚集的緣由重申了一下——雖然很多人都已經通過不同的渠道收獲了事情的始末,但通過史蒂夫的口娓娓道來,還是讓人義憤填膺。


    已經以皇後區教父自居的史蒂夫當然不會添油加醋些什麽,但字裏行間的舒緩陳述中,還是讓人身臨其境的感受到了中年男子內心最切膚的悲傷和堅定。


    之後,拄著拐杖的史蒂夫用拐杖末端頓了頓地麵,有人便用擔架抬著四具蒙著白布的屍體一一盛放在眾人麵前。


    史蒂夫拄著拐杖,用盡力氣向前走了兩步。他蹲下來,將白布扯開,露出劉強幾人的屍體。


    “今天!


    躺在這裏的,都是我的兄弟,我的家人,我的孩子。


    我們曾經並肩作戰,一起受過苦,發誓彼此同生共死。他們是我們的兄弟、親人,都是好樣的……”


    史蒂夫將拐杖緩緩放在身側,他雙膝半跪在地上,身子前傾,對著一具屍體,猛然間扯開衣襟。


    “這人名叫維恩,95年的時候,我們和維丘爭奪地盤爆發火拚,他就站在身後,距離兩米的地方,為我擋過刀子……呐,你們看呐,就是這一條,從鎖骨砍到下腰,我至今記得。


    或許你們很多人並不認識他,但在我心中,他一直是我的家人兄弟。而你們!在這裏,在我的心裏,也是一樣的……


    他是本多,曾經下過獄……”


    教父的聲音低沉,像是過濾掉了所有的感情,聽起來冷硬堅定。他又扯開一具屍體,手指著說道:


    “越南那次,要不是劉強兄弟拚死斷後,便沒有我史蒂夫,更加沒有野狼的今天。你們且看,且看這幾處槍傷,他一天長在這裏,我史蒂夫便一天虧欠兄弟的……”


    年近中年,已經有些發福和略微高血糖的教父扶著雙腿吃力的站起來,在他的邊上,一個明顯長相酷似他的青年人走過去要攙扶住他,被男人推開了。


    “但你們睜開眼睛看看,睜開眼睛使勁看看,我們的兄弟、我們的親人,他們如今在哪裏!


    托克,托克·費倫,你過來。別害怕孩子,隻管過來。


    我第一次問你,也隻問你一次,當著所有兄弟的麵,你告訴我,他們為什麽躺在這裏,有人對他們做了什麽嗎?”


    在格裏菲斯手中逃生,被大妖用來傳遞口信的年輕男子跪在中年男人旁邊,拚命的扣著頭。他並非是野狼的正式成員,隻是與野狼沾親帶故,平日裏狐假虎威而已。


    劉強等人出事後,費倫有第一時間跑過來報告情況,他在試圖將事情推諉幹淨,但隻說了個大概,便被人帶走,直到現在才被史蒂夫當眾叫到台前。


    中年的教父抓著拐杖,敲了敲費倫的右邊肩膀,嘴裏卻在說著‘麵向他們,麵向他們磕頭’。


    年齡將近40歲的托克·費倫趕緊跪著,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圈兒,麵朝著眾人和四具冰冷的屍體頻繁的扣著頭。


    “有人對他們做了什麽嗎,告訴我,孩子?”


    “有……有人殺了他們。”費倫拖著哭腔迴答道。


    這話就像是滴入油液的水滴,瞬間在混混中間引起了爆炸和喧嘩。有人高喊著‘是誰幹的’,有人嚷著‘說出那**的名字’,巨大的喧鬧聲中,史蒂夫猛然間踏前一步,氣勢逼人:


    “告訴他們,告訴他們,是誰殺了我們的兄弟!”


    巨大的陰影在從史蒂夫的腳下延伸下來,覆蓋在費倫後背上,似乎要遮蔽天空。他的身體微微顫動著,似冬日裏將要散架的冰雪,隻待風吹草動,便要坍塌陷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費倫幾乎要語無倫次了,而中年教父步步緊逼,他再跨進一步,麵目貼住費倫因為叩首而有些血肉模糊的臉:


    “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誰教父……我發誓並不認識他……哦,阿!那人是個巫師,養著一隻食人的魔鬼,專門往人的嘴巴裏麵鑽,那爾就是被它咬掉了腦袋……


    你得相信我啊,教父大人,你得相信我,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還有還有,那人打不死的,不怕子彈……我親眼看到劉強老大拿槍射他的,射了兩槍,但反過來被他殺了,他會巫術的……”


    全名為托克·費倫的三流混混緊張的有些語無倫次,中年教父的表情沒變,但下麵的混混們卻有些不耐煩了。紛亂的喧嚷再次湧動上來,細小的碎碎念像蜜蜂揮動翅膀的嗡嗡聲。


    “開什麽玩笑,當我們是傻子?”


    “你聽到沒有,他在說巫師……”


    “這人腦子有病吧……”


    不管下麵這些負麵性質的評論,已經有些紅了眼睛的小混混孤注一擲,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腦地傾吐而出:


    “他……他讓我給教父大人帶句話:


    ‘別再找這個女孩的麻煩,她有保鏢了’……沒錯,他就是這樣說的,表情很兇的……


    哇,還有,還有,我記起來了……他是個孩子。沒有錯,是個孩子。大概有這麽高,一米七這麽高……他的頭發是黑……”


    “夠了!


    滿嘴荒唐!


    把我們野狼當做什麽地方!”


    混混的言辭還沒有說完,自稱皇後鎮教父的史蒂夫便抽出拐杖重重的抽打在了他的臉上。費倫被徒然的抽打打的腦袋偏了偏,隨即臉上和嘴巴裏便迅速滲透出血跡來。


    “我說的是真的,你們得信我啊,他真的是這樣說的啊……別再找這個女孩的麻煩,她有保……”


    急紅了眼睛的中年混混已經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他不是野狼的人,自知被卷入野狼內部的大變動之中,一個不好就會被殺掉泄憤,所以感情上便更加慌張和焦急。


    但過度的情感投入有時候並不能幫助人贏得更多的生存空間,費倫幾乎一口氣說幹淨了所有知道的信息,他試圖取信於人,但才再次開口,便被史蒂夫一腳踹在胸口上,將他踹到了台子下麵。


    台子下麵鬧哄哄的人群推開了幾步,等費倫滾下來,又徒然圍上來。費倫試圖站起來,被人從後麵嘻嘻哈哈的踢了兩腳,有人踩住他的臉,將他的腦袋一點點的按迴去。


    “我說的是真……”費倫試圖辯解,話才出口,就被人踢中了腹部,說不下去了。


    這樣之後便有人下手重了些,那些人見史蒂夫沒有說話,就有了毆打和更加慘無人道的拳打腳踢。


    那個名叫托克·費倫的家夥抱著腦袋,弓著身體被人打的奄奄一息。史蒂夫站在台子上冷著臉居高臨下的看著,直到確定那人失去了行動能力,才伸出手,虛抬著壓了壓,讓眾人退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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