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先生在夢中所造的大房子如今便活生生的呈現在了格裏菲斯的麵前,他手中拿著那張沙鎮時候手繪的粗糙‘建築圖’,上麵一個圓圈,五根麻杆所表示的人物和一隻毛毛球一樣的白貓還曆曆在目。


    “恩,還不錯嘛,已經勉強建設出了我圖畫中五六分的神髓。”


    格裏菲斯在那富麗堂皇但又古色古香的大房子裏麵邊走邊看,時不時的評頭論足一番。


    整個建築采用了中古時期的建築格調,紅色的實木,考究又充滿曆史年代感的漆料,中正溫婉的窗欞和房屋的設計風格,就連家具的擺放都有一種古樸的年輪味道。


    這裏其實是一個流亡在象限夾縫的小店,它以夢境為通道,以因果為橋梁,燃燒了執念與靈魂,在虛幻與現實之間,啟動了浩大的工程。


    全身黑色華服的格裏菲斯走在光亮照人的木質地板上,他穿著黑色馬靴,動作優雅緩慢。格裏菲斯帶著一雙雅致的半框眼睛,左胸上垂下一根半u形狀的精致鎖鏈。


    這個體態修長俊美的男子推開房門,冥冥之中,一根透明的絲線被拉扯著斷開。他脫下鞋子,露出雪白精致的腳掌。腳掌踩在實木的地板上,他默默行了一段,坐在一個寬敞的深色沙發上。


    自人類文明以來,世界便走上了以唯物和科技為向導的全新路徑,這讓人類走在了一條康莊大道上,引領著世界走向光明。


    但在黑暗處,在隱秘處,許多不為人知的神秘事情在悄然發生著。


    就像吉良的萬事屋一樣,眼前的古老風格的建築同樣是一家店。店的名字叫‘殿那歧伯’,是一個中世界出名當鋪的名字。


    格裏菲斯坐在小店的二層俯覽芸芸眾生,一個白色的毛球慵懶的窩在他的懷裏,格裏菲斯帶著精美玉扳指的細長手指輕柔的撫摸著貓咪脊背柔軟的毛發。


    這個世界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家店便是其中之一。


    不同與世界上絕大多數店鋪出售物質或者服務,‘殿那歧伯’這個古舊的老店可以滿足人的欲望,簡單來說,這家店出售讓人實現欲望的服務。


    店的主人是一個足不出戶的慵懶男子,喜歡在春日裏毛茸茸的暖日下麵溫酒獨酌。屋簷下木質的走廊裏,清脆的風鈴搖曳著叮咚作響,圍牆外一襲紙鳶在天上淡了輪廓。


    今日的男主人穿著一身紫色的連衣長衫,赤著腳,一手拿著酒盞,正眯著眼睛無精打采的靠在涼亭的石柱上。他是一個有某些特殊到病態嗜好的人,喜歡漂亮的東西,穿華麗的衣服,而且一件衣服從來不穿兩次。


    到目前為止,至少是這樣的。


    由於‘殿那歧伯’地理位置特殊,實話說來,‘殿那歧伯’是否在這個世界上真正存在過,都未可知。店的主人停止了店裏的時間,他將自己留在某個原點,像是存在過一樣。


    但此刻店的男主人困意正濃,他打出了今早起床之後第三十六個哈欠,終於還是未能抵擋住春日裏那暖色調的困倦。他放棄了抵抗,腦袋暈乎乎的靠在涼亭雕花的玉製石柱上,眼睛已經泛著迷茫的光,似乎馬上就可以進入夢鄉。


    不過,這時間,一個怯生生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


    “請問,這是哪裏?不好意思先生,我不小心迷路了。”


    自從店鋪開業便從未開過張的俊美男子懶洋洋的睜開眼睛,他仔細看了看站在兩片花樣草坪中央的花樣少女,終於確定自己迎來了這許多天的第一位客人。


    能來到‘殿那歧伯’的人必然有自己的原因和故事,它們不必淒婉、動人或者壯烈,隻要擁有某些特質便有機會來到這裏。


    但‘殿那歧伯’並非人人可見,某些特殊的人在特定的場所和特殊的情況下會湊巧跨入這個園子。麵前的這名女子,顯然是有著不同於常人的地方,才會在著春日正濃的世界跨入小店男人的視線。


    店的男主人正了正衣冠,難得的沒有露出昏昏欲睡的隨意姿態,大概是覺得‘殿那歧伯’開業之後的第一位客人意義非凡,值得自己正經一些。


    “哦,美麗的小姐,你的容顏比初春的日頭還要醉人,這美麗的邂逅,真讓人心情愉快。


    請容許自我介紹一下,鄙人格裏菲斯,目前是‘殿那歧伯’店主,小店正在營業中,可以幫人實現願望,童叟無欺,報仇不菲,概不還價。


    哦,對了,對於你之前所說的,請允許我悄悄告訴你,美麗的小姐,你會來到這裏,不是迷路,而是命運啊。”


    男主人眯著眼睛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他走過來,靠近女子的耳朵,勾動著好看的嘴角,小聲的說道:


    “這世界可是不存在偶然這種東西的。”


    ……


    ……


    古色古香的小店,一張棗紅色的實木茶幾上檀香嫋嫋,格裏菲斯沏了一壺綠茶,用瓷質精細的茶具盛著。


    這一會兒的時間,他已經換上了一套寬大的類似睡袍一樣的粉色衣服。格裏菲斯一隻手縮在寬大的袖口中,另外一隻托著細小滑膩杯具正漫不經心的撚動著。


    “我的名字叫安東尼·菲爾德納,住在歐國皇後湖邊德爾小鎮上。


    十歲那年我的親生父母離異,後來母親帶著我嫁入了另外一個家庭。我從小便有一個願望……”


    ‘殿那歧伯’的男主人一臉嚴肅,專心致誌的觀察著手中茶盞的紋絡,他果然不是一個耐心很好的人,在安東尼小姐講述自己願望之後的十分鍾,他的表情便由原本的神采奕奕變有些不自然起來。


    紅色的院牆外麵,一雙黑白相間的燕子輕巧的盤旋著,不時沒入院牆後麵,男主人的心思飄到比這個更遠的地方,他望著天邊那一抹純淨的藍色,感歎著人生寂寞如雪。


    “格裏菲斯先生、格裏菲斯先生,你有在聽嗎?……


    格裏菲斯先生……”


    名叫安東尼的漂亮女子揮舞著右手在奇怪小店男主人的眼前晃動著,這個動作在第一次認識的人之間發生其實並不太禮貌,但格裏菲斯先生那種不加掩飾的心不在焉的神遊態度已經讓安東尼小姐有點忍耐不住了。


    “當然,來自歐國的美麗小姐,你怎麽能懷疑一位紳士的虔誠的談判精神。”


    格裏菲斯拍著胸脯信口胡謅著,表情配合著語氣有點軟綿綿懶洋洋的慍怒味道。


    於是交談就這樣繼續著,那女子斷斷續續說完了自己故事,格裏菲斯強打起精神聽完了那敘述。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銀色的古舊書籍,攤開在手掌心,在一行行名目繁多的目錄下麵一條條的數落著。


    “哦,恭喜你安東尼小姐,你的訴求恰巧在本店的經營範圍之列。讓我看看你需要付出的代價,咦~~~,原來是這個,真惡心……


    好吧好吧,本店剛開張,大酬賓,打你八折好了。”


    小店的主人將一臉呆滯的客人晾在邊上,自說自話的攤開一張華麗的卷軸般的小書卷。格裏菲斯終於離開了那張讓他懶洋洋靠著的寬闊木椅,兩隻手按著卷軸兩側推到安東尼小姐的麵前:


    “簽吧。”


    格裏菲斯這樣簡潔的說道,隨即可能意識到這會嚇跑顧客,便又解釋性的添加了一句:


    “簽了你的願望就實現了。”


    但十七歲的少女已經有了自己獨立的判別人格,他糊裏糊塗的進入這裏,卻不怎麽情願糊裏糊塗的簽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隨後格裏菲斯勸說了幾句,安東尼小姐卻態度堅決,死活不肯簽。


    這事情僵持了五分鍾,已經失去耐性又不怎麽會講道理說服人的小店男主人大概說了‘不簽就打你’之類的話,幾乎要哭出來的安東尼小姐終於滿臉委屈的簽下了那份不知道有著怎樣用途的書卷。


    送走了安東尼小姐,格裏菲斯伸了個懶腰,慢騰騰的走迴庭院涼亭。他無精打采的溫了酒,又在春日的毛茸茸的醉人陽光下眯起眼睛來。


    ……


    ……


    安東尼·菲爾德納的要求非常簡單,這個正在十七歲叛逆年華的,經曆了不幸童年,見證了父母離異的少女,似乎厭倦了家庭之中,大人之間的‘戰爭’。他想要到很遠的地方去,遠到不會有人找到她,認識她。她要在那裏開始新的生活,找尋自己的愛情。


    但太獨立的女人不會遭人喜歡,已經迷迷糊糊處於半睡半醒之間的小店主人似乎是這樣喃喃自語著。他趴在桌子上,頭頂是一團巨大的綠色,酣意正濃。


    暖風吹過那片樹葉,響起嘩啦啦的樹葉聲。樹下的男子酣睡在玉石桌麵上,這春末夏初的季節,許多的事情,正在變的越加有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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