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被人偷了還得了,男人漂泊在外,沒有貝元怎麽行。吉良愁眉苦臉的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愁眉苦臉的,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默默收拾起行李來。


    幸好吉良的房費是提前預付的,否則他還真不知道如何給人家交代。


    吉良和格裏菲斯淒淒涼涼的提著背包走在冰冷的長街上,日頭很快偏西,然後月上柳梢頭,路燈拉長了一大一小兩個單薄的身影。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令新鄉這春末的夜晚比以往時節冰冷了許多。吉良出來的時候,細心的吉慶曾經給兄弟兩人塞了厚衣服,但如今吉良翻找了一通,竟然發現自己的那一身外套不翼而飛了,倒是大腦袋格裏菲斯的衣服,因為尺碼和外形都頗為奇葩,反而沒有被‘小偷’關顧。


    花燈初上,煙火流轉,雲歇雨霽的新鄉終於露出了它身為旅遊城市應有的媚態和妖嬈。


    喧嘩熱鬧的路邊攤,形形色色的街邊文化、小吃,穿著鮮豔衣服魚龍混雜的遊客,那雨後的繁華夜市是一片明豔的風景,閃爍著紙醉金迷的五色霓虹,令人沉醉其中。


    但這份沉迷卻不屬於吉良,他昨晚驟然遭遇生死變故,雖然有驚無險,但被刑施部送迴來之後,便沒了胃口,睡覺去了。


    今天一覺醒來已是大正午,剛好權集馳的李狗蛋先生過來探訪吉良,吉良和他談了話,吃了些茶點,還不夠塞牙縫,就被對方急不可耐的弄翻了過去。


    吉良醒來之後,發現錢包沒了,就更加弄不到吃飯的理由和鈔票了。如今夜上初華算算時間,已經已經有接近三十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


    他拖著背包,表情耷拉著,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這讓他想起那些年,吉慶良剛剛離世那會兒所過的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日子。


    一大一小兩個沉默的男人在黑夜裏流淌著,他們身邊換了一波又一波的旅人,那些擦肩而過的笑容和溫暖讓吉良感覺更加饑寒交迫了。他望了望身邊腦袋圓圓的憨厚弟弟,語調罕見的溫柔起來:


    “阿滿啊,你說哥平時對你好不好?”


    聽到吉良這樣問話,格裏菲斯摸著腦門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然後迴答說一般。


    吉良對於格裏菲斯的這迴答相當的咬牙切齒,他的手掌攥成拳頭又鬆開又攥成拳頭,終於還是用莫大的毅力強忍著沒有當街扁格裏菲斯一頓:


    “阿滿啊,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所謂哥哥對弟弟的愛,那是世界上最無私,最偉大的愛,它是無言的,是柔細的,就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一樣。


    你看啊,咱們現在的錢包丟了,又不在自己的地盤上,沒法弄錢,就迴不了家。迴不了家就隻能一輩子在外流浪,在外流浪就沒有好吃的,還會被人欺負,被狗咬屁股,這樣的日子我想你定然是不想要的。


    我吉良呢,癡長你幾歲,也就是你的哥哥了。所謂弟弟有難,哥哥就要義無返顧、挺身而出。


    阿滿啊,你且放心,我是不會讓你挨餓受凍的!我已經想好了,我要把你放在一個好心的香噴噴的姐姐家裏,你先吃香的、喝辣的。哥哥我呢,就翻山越嶺、上刀山下火海,去弄錢,弄到了錢,咱們就迴家,你說好不好?”


    吉良滿臉誠懇的這樣說著,實際上,他這話所要表達的意思就要把格裏菲斯寄賣給別人家,換點錢花花。至於弄到了錢之後,吉良可以先吃一碗熱幹麵,然後瀟瀟灑灑的做火車迴家,從家裏拿了錢之後,再把格裏菲斯接迴來。


    吉良大概是這樣計劃的,此刻他饑餓又漿糊的腦殼裏麵隻剩下了本能的欲望,什麽餿主意都想的出來。


    格裏菲斯當然不會理會他,吉良半晌未得到迴複,歎了口氣,又自顧自的唉聲歎氣起來,此刻若有人給這饑餓的男孩子半份麵包,估計能讓他感激半輩子。


    在這樣的大前提之下,我們的導演兼主演薛毅傑同誌便閃亮登場了。


    格裏菲斯和吉良看見他的時候,這個家夥正裝模作樣的扶著老奶奶過馬路,邊上還有路人甲乙丙丁齊聲讚揚說什麽‘心如處子、品德高尚’。


    而薛毅傑同誌便謙虛的表示,這都是應該的,不要告訴別人,我隻想做個安靜的美男子雲雲。


    之後,就是薛毅傑一個瀟灑而憂鬱的迴眸突然偶遇了吉良和格裏菲斯,在問明白了吉良的遭遇之後,薛毅傑滿臉唏噓,一邊大歎人心不古,匪盜橫行,一邊為吉良點了一份可口的通心粉。


    餓的早已經前胸貼後背的吉良當場就感動的熱淚盈眶,拉著薛毅傑的手就感慨‘路遙知馬力、患難見真情’,連薛毅傑一本正經的叫了好幾聲‘小舅子’都沒有反對。


    吃完飯之後,薛毅傑帶著吉良和格裏菲斯逛了逛新鄉的夜市,找了幾處有代表性的名勝、風景講解了一番。


    話說,格裏菲斯同吉良到達新鄉已經有不少時間了,但還沒來得及逛一逛這海濱城市的美麗風景。


    薛毅傑多精明的人,他見微知著,很快便討的這個未來的小舅子心花怒發。


    三人在新鄉又玩了兩天,薛毅傑便買了火車票,吉良和格裏菲斯第一次的外出旅行終於告一段落。


    ……


    ……


    在遙遠的北半球,一個叫做西洛帕克的城市。


    年老的尤金·科恩斯坦森麵容平靜的躺在病床上,他的左手上吊著一個輸液瓶,此刻那玻璃瓶中盛裝著的是維持生命能量的葡萄糖溶液。


    病房內收拾的幹淨整齊,巨大的落地窗戶透亮明鏡,超靜音的乳白色空調被人接通了電源,擰開了開關。


    尤金·科恩斯坦森先生是本世紀中葉世界知名的建築師之一,他曾經主持過歐國首都中央火車站的搭建,羅浮爾宮的設計施工,在建築界,是很有名望的人。


    歲月不饒人,轉眼之間,尤金先生已經年過半百,多年的工程設計、施工、建設讓他透支了太多的青春,經年的疲勞和作息的不規律讓年老的尤金身體異常虛弱,所以他辭掉了工作,隱居在西洛帕克,這個傳說中被美女和海鳥環繞的城市。


    尤金先生的身體開始緩慢康複,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大概是去年的今天,尤金·科恩斯坦森先生突然昏倒在自己的房間裏,他被尤金的夫人發現,送入了醫院。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尤金先生的這一次昏迷,竟然長達一年。


    至於尤金先生昏倒的原因,醫生結合了他以往的病例,認為是常年高壓高強度的工作所帶來的腦血管堵塞,這種疾病是現代醫學所無法觸及的。


    事實上,在尤金先生昏倒以前,他曾經在書房裏坐立不安了很久。時隔一年,尤金的夫人仍然記得當年丈夫在書房裏的那一份顯而易見的焦躁,他的情緒複雜,似乎是在畏懼又或者期待著什麽。


    尤金夫人當時似乎聽到丈夫喃喃自語的重複了一些話,好像是‘我不要和你做交易,你走開,你不能拿走我的時間’,這話當時聽起來平平淡淡,其意思表達的好像是丈夫不想浪費時間做一些不喜悅的事情,那讓他覺得浪費時間。但這一年下來,許多的事情積累著,讓尤金夫人漸漸品位到那些話的不同尋常、詭異與森然。


    今天是尤金先生昏迷一整年的日子,尤金夫人像往常一樣手中拿著修剪整齊的香石竹,推開了病房的門。


    她熟練的將香石竹插在花瓶裏麵,倒幹淨花瓶中過了夜的舊水,盛裝上新鮮的肥水。


    尤金夫人拉開窗簾,正午熾熱的光線從落地窗戶照射進來,在幽靜清涼的病房裏倒影出一米的陽光。


    尤金夫人忙碌了大概有十分鍾,終於坐在了尤金先生的窗前。前半生,尤金先生是令人矚目的建築師,也因此常年出差在外,忽略了許多家庭的溫暖與幸福。


    尤金夫人和尤金先生的感情並沒有想象中深刻,到了他們這個年紀,仍舊羈絆著她留在尤金吸納生身邊的,便是年少時期那一紙婚約了。


    但今天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尤金夫人在丈夫床邊剝開了橘子,一邊吃一邊說著一些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原本對於躺在床上的男人有著一絲無法形容的陌生和疏遠,但這一年下來,那個男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每天重複的過來看他,講故事,講心事給他聽,竟然漸漸覺得無法割舍起來。


    尤金夫人這樣想著,他右手中指帶著定情婚戒,然後便看到那個男人眼皮下麵的眼球搖晃了幾下,隨即劇烈起來。


    尤金夫人呆愣了一秒鍾,然後叫來了醫生護士,經過兩個小時的檢查搶救,尤金先生成功的從植物人狀態複蘇了過來。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我造了一個很大的房子。房子的兩側是遍布青草的花園,那裏有一隻短小的可愛貓咪在終年彎著線球……”


    蘇醒之後的尤金·科恩斯坦森先生與妻子坐在夕陽下,他望著遠方夕陽下的火燒雲,漸漸陷入迴憶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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