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昱被噎住了嘴,憤憤垂下眼睫,自從兒子也被關進來,他就把自己當作空氣,無論他問什麽都不理會。


    鄭湘晴把眸光看向鄭中旻,“哥,我以後會照顧好娘的。”


    鄭中旻起來走到木欄前,定定看著憔悴疲憊的妹妹,沒有以往的溫婉高貴,“湘晴,你想離開嗎?”


    聖旨剛才來宣布了,鄭中旻知道母親和妹妹都要被帶到雲善庵,這個地方一旦進去就是一輩子的事。


    他底下還有一批暗衛和私藏的銀子,用重金讓他們把鄭湘晴救出北城還是有可能的。


    文英聞言也站起來,仿佛在絕望的深淵下照進來一抹陽光,焦急道,“湘晴,你還年輕,走吧,娘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她也不想女兒就這樣一輩子被關在雲善庵。


    “不,我不會離開的,走了我就是逃犯,我不願。”鄭湘晴直接拒絕。


    文英還是不死心勸說,“阿晴,那種清苦的日子你受不了的,娘也不想你就這樣一輩子了,走了你還可以遇到好人家,生兒育女,好好過日子,娘就足夠了。”


    “不是這樣一輩子了,我要每天念經贖罪,那些銀子也有用在我的身上,我有罪孽。”鄭湘晴微彎嘴角,她不知道以後她會不會後悔,但今天不後悔。


    鄭湘晴堅決的態度讓鄭中旻愣了一下,隨即陰沉暴戾的眼眸多了一絲笑意,以前他們都認為鄭湘晴柔弱到必須按照他們的話才能過的平穩順遂,榮華富貴。


    可忽略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而是有自己想法的大人了。


    “好,哥尊重你的決定。”


    文英還想勸,但無話可說,看著女兒堅定的眼神她也算了。


    鄭昱在一旁聽著,完全搭不進話,有種無形的排擠感,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下一瞬文英的眸光終於看向他,不是心疼,而是冷厲疏離,“鄭昱,夫妻一場,無論你之前做過什麽都不重要了,我也不說你連累了我,就像湘晴說的,那些銀子我也用了,這些罪我該受,我們就此訣別了,半月後我和阿晴恐怕是不能出來了。”


    鄭湘晴也看迴他,不再是剛才的憤怒和失望,變迴以前的乖巧,退後幾步,跪下,“爹,無論你做過什麽都是我父親,你的錯我去彌補,女兒是送不到你了,今日在此訣別,下輩子再還你的養育之恩。”


    話落用力磕頭三次,鄭中旻和文英見狀眼眶紅了。


    鄭昱愣愣看著,以前覺得女兒嬌柔,就像是菟絲花,要依附家裏才能活,可今天她展現出來的堅定態度讓他另眼相看。


    此刻他才發現女兒早以長大了。


    “阿晴,你變了。”


    鄭湘晴緩緩起來,額頭都青了,苦澀道,“爹,以前都是你和娘,還有哥哥為我撐起一片天,我從未家裏付出過一絲一毫,現在輪到我了,我也不能退縮。”


    當年黎楠一個五歲小孩在父母死去後還能從深淵爬出來,能堅強長大,能迴來找真相,她一個大人,怎麽能逃避。


    這句話鄭湘晴在心底暗暗說著。


    文英既心疼又有一絲欣慰。


    這時獄卒進來,“時辰到了,該走了。”


    文英急的從木欄伸手進去抓住鄭中旻,“兒子,阿旻。”


    “娘,兒子不能盡孝了,下輩子再還你的養育之恩。”鄭中旻眼中漾著一絲自責,他母親為了他什麽都能義無反顧去做,此刻他才讓發現他好像沒有孝順過母親。


    文英哭的不能說話,猛地搖頭,不想離開,這一離別就是永遠了。


    鄭湘晴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了,以為淚流盡了,但到離別時還是不能接受,眼角滑落淚珠。


    鄭中旻紅著眼看向鄭湘晴,,另一隻手放到她的頭頂,“幫為兄照顧娘,妹妹,下輩子哥哥再報答你。”


    “哥,你別放棄,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答應我。”


    看著妹妹滿臉祈求的神色,鄭中旻拒絕不了,“好,但下輩子哥還希望你是我妹妹。”


    鄭湘晴聞言扯出一抹笑弧,“好。”


    “好了好了,該走了。”獄卒催趕著,還上前把文英拉了一下,她本就病著,一個不穩,還是鄭湘晴反應才扶著她。


    鄭中旻見狀心如刀。


    鄭湘晴迴首看了眼父親兄長,淚模糊了眼,他們的麵容也模糊了。


    文英朝鄭中旻伸出手,但扶著越走越遠。


    鄭中旻和鄭昱愣愣看著她們兩個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隨後頹廢跌坐在幹草上,他們才深深感受到他們真的沒有一絲希望了。


    鄭中旻起身跪著,朝門口的方向磕頭三下。


    德喜宮,病榻在床的鄭妃此刻被皇甫薇和宮女扶起來跪下聽太監帶來的皇上口諭,“鄭妃身體抱恙,近日安心靜養,外人不準打擾,直到康複,欽此。”


    鄭妃眼底劃過諷刺的笑意,皇甫陽明,你的心真狠。


    “臣妾遵旨。”


    太監離開後皇甫薇才扶著鄭妃起來,看到她臉色更差了,“母妃,我叫太醫再來看看。”


    “不用了。”鄭妃抬頭看向皇甫薇,“薇兒,去看看你皇兄,告訴他,別去你們父皇跟前幫你舅舅求情,安靜待著。”


    說起鄭昱,皇甫薇眼眶一熱,她父皇太狠心,連同舅母和表姐都被牽連了。


    “母妃,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鄭妃費力坐下,灰敗地搖了搖頭,“薇兒,這口諭說好聽是是讓我養病,但其實是禁足在這偌大的宮殿裏,遙遙無期了。”


    皇甫薇想都沒想就否決,“不是的,是父皇擔心你而已。”


    “薇兒,何須自欺欺人,這些天你可見他來看過我。”鄭妃話落,喉嚨一癢,猛咳嗽好幾聲,用手帕捂著,當鬆開時上麵沾了幾許血跡。


    皇甫薇見狀頓時管不得其他,“母妃,我去找太醫。”


    話落急衝衝出去了,鄭妃猝不及防,想阻止都晚了。


    皇甫薇跑到院子就被驚呆住了,看到四周角落都有禁軍,心一沉,質問道,“你們在這作甚?”


    一個禁軍上前來,雙手作揖,“迴公主,皇上派我們來好好保護鄭妃娘娘,公主也盡快離開,別打擾娘娘休養。”


    皇甫薇再遲鈍,再蠢也反應過來,她父皇真的打算要禁足她母妃,猛地轉身往迴走,進去看到她母妃一點都不驚訝。


    鄭妃朝皇甫薇招手,後者抿著嘴,忍住淚上前蹲下,握著她的手,“母妃。”


    “薇兒,以後凡事都要和你兄長商量,切記別再衝動行事,記住了。”鄭妃的語氣充滿擔憂的叮囑。


    以後她再也沒辦法照顧他們了,那個位置她不敢想了,隻求他們兄長安康順遂。


    “母妃,我去求父皇,他不能這樣。”皇甫薇說著,淚再也忍不住了,“嗚嗚··我去求皇祖母和太子哥哥。”


    她不懂為何他們就變成這樣了,感覺天都塌下來。


    “別傻了,太後和皇甫禦不會幫我的。”


    當年皇後去世,太後早就懷疑她,隻是苦無證據,太子雖對她女兒有兄妹的關愛,但對於她恐怕恨之入骨。


    鄭妃另一隻手抬起輕撫皇甫薇的臉頰,抹去她話落的淚,視線在她的五官上劃過,這一別,她不知道她們母女是否還有見麵的機會。


    “薇兒,記住母妃的話,別去惹南璃和皇甫勵,那樣你才活,明白嗎?”


    南璃,黎楠,是了,自從她迴到北城來,凡事順遂的她和鄭家如同被厄運纏上,漸漸衰敗。


    還是說因果循環。


    雖說她兄長殺害黎家她沒有參與,但她兄長所做也隻是為了她母子三人,為了鄭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皇甫薇哭到說不出聲,鄭妃再次叮囑,“要謹記母妃的話。”


    剛才那個禁軍進來,無視裏麵的悲傷畫麵,“公主,您該離開了。”


    皇甫薇根本就沒聽到,緊緊抓住鄭妃的手,心慌到不行,後者努力揚起一抹笑,希望她女兒能好受一絲一毫。


    禁軍見狀,朝一旁的嬤嬤看去,兩名嬤嬤也是伺候鄭妃多年的老人了,雖不忍但不敢違抗,立刻上前把皇甫薇扶起來,拉走。


    兩人的手被硬生生拉開。


    “母妃,你們放開我,我要留在這陪著母妃,再不放開本公主殺了你們。”皇甫薇怒吼著,但沒人理會,她也掙脫不開兩個嬤嬤。


    “薇兒,要記住母妃的話。”


    鄭妃想起來再多看女兒幾眼,但力不從心,垂淚看著女兒被拉走,看著殿門被關上,整個殿都暗了下來,仿佛在預示著她以後日子都處於黑暗中。


    兩個嬤嬤把皇甫薇拉到德喜宮外,等門關上就鬆開手,她衝上前去拍打著,“母妃···開門··”


    不少經過的宮女太監見狀都不免唏噓,鄭妃娘娘是唯一的貴妃,寵愛無盡,又有一雙皇上疼愛的兒女,離皇後之位曾經隻有一步之遙,如今可能永遠禁足於此。


    眾人的目光落到曾經最受皇帝寵愛的女兒,薇公主身上,她以後日子恐怕很難熬了,母妃被禁足,二皇子失勢,舅舅秋後問斬,表哥流放。


    曾經鄭家無人敢惹,卻一朝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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