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家族勢力,還有泊氏、屈氏、勞氏、熊氏(王族庶支)、陽氏、申叔氏、申氏、何氏、沈氏、觀氏……這些家族的官位還像楚穆王在的時候沒有變化,楚穆王在的時候還可以鎮得住他們,可是他一薨,熊侶就未必能動用他們了,若想楚國有驚天動地的改變,首要還是要有自己得力的臣子。


    火光中,巫師一身潔白,麵朝北方,將蓍草扔進火盆裏,裏麵的火燒得更旺了,龜甲因為燒裂發出“劈啪”的聲響,在這漆黑靜謐的屋子裏顯得更加詭異。一雙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燃燒的龜甲。龜甲用於占卜使用,龜甲的壽命越長越好,巫師根據燒裂龜甲的裂痕來判斷被占卜事的吉兇。


    巫師閉眼,雙手擺作蓮花狀,開始念著讓人聽不懂的語言,越念越快,毫不喘氣,眉頭緊皺,仿佛在做著思想抗爭一般,額頭上開始滲出豆大的汗珠……突然,聲音戛然而止,沒頭沒尾,沒有預料,巫師如釋重負一般癱坐在地上,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站在他旁邊的貴胄露出不耐之色。


    巫師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火盆裏的百年龜甲,麵露欣喜:“王子。”


    他趕緊問道:“這一次如何了?”因為占卜過程中不許打擾巫師,所以他隻能一直忍著。


    “迴稟王子,剛才紫薇星君告訴我,您的王命已到,而且龜甲的裂紋所示此事可成,大事可舉啊!”巫師興奮地說。


    “快,快讓我看看。”他不敢相信,他從小信占卜之術,行事之前必要占卜以知吉兇。


    當時楚成王去世,龜甲卜筮顯示他年少不為,老而為尊,商臣為王期間,他又龜甲卜筮,商臣命格不可侵犯。如今熊侶為王,他又占卜一番,終於可心想事成,圓他多年當王的夢了。


    他看了看龜甲的裂紋,正是符合王命之相,“大巫,我有一事不明。”


    “王子請講。”


    “我占卜為楚國之王,為何是紫薇星君告知我答案。”


    “王子切莫懷疑星君的話,我剛才遨遊天宮,等待東皇太一的指示,可是等了半天都沒有消息,這時紫薇星君路過,他說東皇太一今天有事出去了,讓他來轉告於我,於是他就告知我此事答案。”


    “紫薇星君向來都是掌管中原諸國的神明,如今怎會來我楚空轉告消息?”


    東皇太一是保佑楚國的神明,是地位最高的神明,無論是在楚國為尊的“東”,“皇”,還是“太”有大的意思,單是這名稱就足以表示他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楚國人對他的無比崇拜。而紫薇星是北極星,是整個天穹中位置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化的星星,它永遠在北方,與楚國人的思想背道而馳,它一般是中原諸侯所信奉的。現在紫薇星仙轉告東皇太一的話,讓他很不解。


    巫師道:“王子莫慌,紫薇星君聽命東皇太一,這說明王子成為楚王,將稱霸天下。”


    “如此,甚好。”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了。


    打開隔扇,刺眼的陽光直招進來,大風掀起了他的黑袍,他想,終有一天,他的王命也像這陽光一樣,耀眼輝煌。


    熊侶坐上王位的第一感覺就是害怕,他沒有安全感,誰也不信,就算是從小玩到大的伍參、睿軒……他也不敢相信了,熊侶理解了父親的冷酷,父親的孤獨。父親生前多的是這樣的教訓,爺爺想要殺他,弟弟想要殺他,身邊親近的涓人也想要殺他,哪怕給他榮華富貴,還是有其他人可以收買他,沒有靠得住的……


    如今朝中隻有伍參一人可用,彭夢,睿軒都在別國作密探,每天不僅有國事處理,還要提防著被人陷害。他想起父親說的那一句話:“你位高則勢高,萬人之上也是萬丈深淵之上,你若按兵不動,下一刻便粉身碎骨。”在這萬千複雜纏繞的思緒中,要找到頭緒並不容易。


    “大王,您這是作甚?”王叔王子燮問道。


    王子燮是商臣的弟弟,也是左太傅,他不像別的公子一樣戴冠,而是披散著頭發,臉上皺紋如溝壑縱橫,身上穿著玄色刺著絳色鳳鳥紋的衣袍,因為篤信巫術卜筮,他渾身散發著蓍草香,巫師的氣質,他的外表最像沒有走出斷發紋身時代的楚人。


    “我啊,王叔,你不懂蛐蛐嗎?”熊侶用草撥弄著陶罐中的蛐蛐。


    “哦吼,我的王上啊,您還有閑情逸致幹這些啊,朝堂上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大臣們都在等著你呢。”


    熊侶自從登位以來,已經連續七天沒有上朝了。


    “不用擔心,有令尹和太師在,他們會處理好的,對了,王叔,你不是平時愛做卜筮嗎?幫我也占卜占卜嘍。”熊侶放下手中的陶罐。


    “哎,王上,什麽叫平時愛占卜,占卜要選擇好時辰,若是沒有一個好時辰占卜是不靈的。”王子燮搖搖頭說。


    “原來如此,那王叔,幫我占卜一下,我的蛐蛐和伍參的蛐蛐,哪個會贏,如何?”


    王子燮無可奈何,這熊侶貪玩得連他都看不下去了:“王上還是以大局為重,莫要用自己卜筮的元氣占卜這些小玩意兒。”


    “王叔真沒勁。”熊侶又抱著陶罐繼續逗蛐蛐。


    楚國太傅府中,涓人遊被殉葬,令鬥克百思不得其解,此事一定有蹊蹺。難道商臣知道涓人遊是細作?如果知道的話為何死前才殺了他?鬥克細思極恐,什麽都那麽巧合,商臣薨的那天,公子重也被發現死於宮中,留下遺書,“怕父王一個人寂寞,自己願意陪父王一起去了”。還有,熊侶如此遊手好閑,為何商臣還是一如既往地傳位傳給他,不傳給公子重?這父子倆難道在演戲?這淌水之深,無法探測啊……


    “主,左太傅來見您。”一個家奴在門口傳話。


    王子燮,他來幹嘛?這幾年他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左太傅,怎的今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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