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都哪怕是小小的民居都展現著中原人民的莊重,房子堂堂正正,四四方方,因為手工業和商業得發展,有些富貴人家的屋頂已經用上瓦片了,但大部分的房屋還是用版築牆和茅草屋頂。


    宰夫明負責把一筐筐的新鮮蔬菜運到牛車上,彩兒偷偷從甲士的眼皮底下溜走,找到了外街沿廊的玉糖鋪。


    還沒進店就聞到撲鼻而來的甜香味,暖暖的甜津味兒,讓人食欲大增,彩兒忍不住地咽口水。


    店裏的夥計看她是個瘦弱的小奴隸就沒有搭理她。店裏主要賣的是飴糖,是由小麥,大麥,粟,玉蜀黍發酵而成的糖化食品,也就是麥芽糖,此外還有賣一些飴糖做的食品,桂花糖,茉莉花糖,糖糕,糖片兒……貨架上琳琅滿目,看得彩兒都挑花了眼,這時候糧食都不夠吃,何況是用糖來做成食品,因此價格都不便宜,一般來的顧客不是權貴就是商賈。


    夥計不搭理彩兒,彩兒就主動搭話:“大哥,我要換糖。”


    夥計瞥了她一眼,單薄瘦小的身軀,哪有地方鼓起來可以裝貴重的東西啊。


    “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夥計不耐煩地說。


    “哪兒都涼快。”這大冬天可不哪都涼快嘛。


    夥計幹脆不看她,轉身擺貨架,等她自己離開。


    “你看這條發帶,它可以換很多的糖。”彩兒把發帶拿出來給他看。


    夥計轉頭,看著一條用草編織的尋常無比的發帶,才知道這女娃是腦子出了問題啊,“走走走,出去出去。”


    夥計從櫃後走出來,硬是把彩兒攆了出來:“走走走,別妨礙我開店做生意。”


    彩兒被推搡著差點顛倒,便開始大鬧起來:“玶姐姐說了可以用發帶換很多糖的。”她不相信宋玶會騙她,好不容易出來了,這麽快就失敗了。


    “我管你什麽平姐姐,吳姐姐,你沒長腦袋啊,草編的繩值幾個錢啊,還想換糖。”夥計終於把彩兒推出去了,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小丫頭看起來輕飄飄的,力氣還挺大的。


    “玶姐姐你騙我!他們不肯換。”彩兒傷心地哭起來。


    掌櫃聽到外麵的聲響便出來張望,無意間看到彩兒手上那熟悉的宿莽草發帶,朝彩兒叫了一聲:“女娃,你手裏的發帶從何得來?”


    夥計一愣,掌櫃竟然對發帶感興趣。


    “能否借我一看。”


    彩兒點了點頭。


    掌櫃鶴發白須,雙目炯炯,拿起發帶仔細看起來,看了一會兒,掌櫃眉頭緊鎖:“這發帶從何而來?”


    “我玶姐姐給我的,她說你們和她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可以用發帶換糖吃。”


    “玶姐姐?”掌櫃思忖片刻:“她現在在哪裏?”


    “在正卿府。”


    掌櫃眉頭皺得更深了,苦惱得捂著額頭:“她,她過得如何?”


    “玶姐姐過得很好呀,公婿以後會帶她迴公主府的。”


    掌櫃聽完心下大駭……


    “現在呢,可以給我糖了吧。”彩兒不哭了,期盼地說。


    掌櫃說:“你要多少?”


    彩兒想了想,糖要分給姐姐,明哥哥,玶姐姐……要太多又帶不走,“拿三包糖片兒吧。”


    掌櫃吩咐夥計:“還愣什麽,快點拿給她。”


    小夥計不明所以,懊惱掌櫃怕是糊塗了才會答應,應和著說好,就去拿糖片兒了。


    掌櫃到裏屋,過了一會兒,拿了另一條用宿莽草編織的發帶給彩兒:“女娃,我和你玶姐姐熟識,既然是你帶她的物件換糖,按照禮數,我自然會給你糖,但是發帶我就不收了,你見到她就說掌櫃退還給你發帶。”


    這發帶和之前長得一樣,可實際上編法大不相同,正常人很難分辨出來。


    彩兒納悶,得了糖,又還了發帶,等於沒換,白給糖,這不是撿了個大便宜嘛。


    彩兒心滿意足地拿到糖片兒馬上趕迴去。


    夥計問掌櫃:“掌櫃的,小的不明白,用草編的發帶,能值幾個錢?她說要多少糖就多少,幸虧隻要三包,不然咱們店賠了大本。”


    掌櫃敷衍道:“她說的玶姐姐是出自權貴之家,得罪了她以後都沒有好果子吃,你說是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夥計連忙閉嘴。


    掌櫃進了裏屋急衝衝地和賬房說:“睿軒,樊姑娘可能在正卿府。”


    睿軒是個俊秀且文質彬彬的男子,但是看起來臉色蒼白,十分柔弱,打扮一副士子模樣,實際上他是楚國的郎中,楚國太子的侍從。掌櫃是楚國的鹹尹,姓景,掌管諫議,他們都是楚國的密探。


    “你如何知道樊姑娘的下落,她私自出走,太子正在四處找她。”


    “剛才一個小家奴換糖,用的是這條發帶。”景鹹尹把發帶遞給睿軒。


    睿軒接過發帶,仔細查看。


    那條看似尋常不過的發帶,用結繩記事的方式,一個字一種結法,楚人有自己編織的密碼,隻有自己人才看得懂編織的內容。那條發帶記述了臾駢今日會去間右庫運兵器,用於攻秦一事。


    “這條發帶上的信息可能是她告訴我們的,我沒有接到楚國有再派密探到晉國的命令,而且給我發帶的家奴口中念著玶姐姐,我想就是樊姑娘了。”景鹹尹道。


    宋玶真名樊玶,是樊國的公主。樊國,是一個姬姓諸侯國,封侯爵,為受封食邑為樊地,所以稱樊,雖然與周天子同姓,係周太王之子虞仲的後代,但是之後樊侯仲皮反叛周王,被抓迴周朝首都鎬京,樊國被賜予另一個老牌中原諸侯國晉國,樊人不服,時至春秋晉文公包圍樊地,樊國滅亡,最後一代樊侯樊頃子齊出逃,下落不明……而樊玶就是樊頃子齊之女。


    睿軒看著發帶,事到如今,也隻能嚐試用這條發帶找線索。


    “趕快派人把消息稟報給太子,立刻派人去劫臾駢的兵器,如果有大量兵器,那真是克晉的好消息。”睿軒道。


    “我已經命人加急把消息傳給太子了,我給了那個家奴另一條發帶,上麵說今晚醜時讓樊姑娘到正卿府後門,我們會接她迴去,不論是大王還是太子都不希望她冒險,先把她接迴楚國讓大王他們放心。”


    “接她迴去有些為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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