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杯子遞到他手邊,他淺笑著望了我一眼,道了聲謝,便舉杯一飲而盡。


    我這才發現他的麵色確實比平日還要白上幾分,身著一件柔軟的淺色中衣,前襟微微敞開,應是帶病的原因,氣勢竟弱了許多,不似以往那般囂張跋扈,看上去倒叫人有幾分心疼。


    見他蹙眉不展,我問道:“你還要水嗎?”


    他看了我一眼,輕點了一下頭。我提起茶壺,又給他到了一杯。他微微揚起下頜,喉結因吞咽而上下滑動。


    “陛下?”他挑眉看我,疑惑道:“陛下在看什麽看得如此出神?”


    哎,這個時候我怎麽還能胡思亂想呢!


    我接過他手中的杯子,忙道:“沒什麽,寡人還是再為你倒一杯吧。”


    “多謝陛下了。”


    “舉手之勞,”我尷尬的看著他:“丞相這麽多年一直為國鞠躬盡瘁,寡人都看在眼裏……看在眼裏。”


    他淡淡一笑,沒有接我的話而是繼續說道:“趙國這些年時常與他國挑起戰事,歲貢不足實屬正常,如今趙國國王年事已高,朝政更是因奪嫡而產生混亂,邊境有不受約束的官兵前來侵犯,可能非政治行為,草民以為不宜反應過度,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他這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又咳嗦了兩聲,麵色更顯蒼白。


    “莫逸城,”我絞動著手指,皺眉道:“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陛下在說什麽?”他抬眼看我,轎弱地喘息著,氣若遊絲的樣子讓我更加心疼。


    “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我咬了咬唇:“你這麽做就是為了讓我心疼是不是?”


    他愣怔片刻,隨即眉梢一挑,薄唇輕抿,淺笑道:“那草民可有成功?”


    我幹咳,這迴輪到我被問傻了,本來還在糾結著要如何迴答,門口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那個叫碧蘿的侍女在門外揚聲道:“老爺,侯爺求見。”


    舅舅來了?!


    我驚慌的往門口一掃,莫逸城冷聲迴道:“就說我已經睡下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侍女應了一聲便離開,然而沒多久竟又響起了表舅粗獷的聲音:“若是等到明日就晚了。”


    那聲音裏還伴隨著碧蘿的驚唿“老爺已經休息了,侯爺不可以亂闖。”


    我緊張地看向莫逸城,極快速的在屋裏掃了一圈,用眼神詢問他該藏哪裏。


    他亦是眉頭一皺,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隻覺腰間一緊,他伸手攬住我的腰身,隨即騰空了一下,一陣眩暈後,我竟被他裹進了被子裏,溫熱的氣息瞬間將我包圍。


    我本來還想出來透口氣,門卻在這時突然開了。


    “我的好外甥女婿啊,你可要救救我。”表舅粗獷的聲音直逼床前,我僵住了,一動不動。


    我趴在床內側,正對著莫逸城的腰身,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我不是舅母,不能依靠氣味就可辨別出是什麽藥,不過味道有些熟悉,想來應該不是什麽大病。


    除去這藥香還有一種氣味,說不出來,但隱隱像是從莫逸城身上散發出來的,讓我忍不住麵頰發燙。


    莫逸城壓低聲音,透出淡淡的不悅:“侯爺何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說?”


    “我怕來不及。”表舅滿是沮喪的說著:“今日剛得到消息,我家夫人來帝都了,不日便可到達。”


    莫逸城淡淡道:“侯爺夫人要來帝都和草民有什麽關係?”


    表舅的聲音有些焦急:“我家那夫人想必你也聽說過,彪悍任性,野蠻霸道,她應是聽說了我去燕春樓的謠言,要來帝都收拾我了。”


    莫逸城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侯爺確實去了燕春樓,算不得謠言。”


    表舅含淚道:“你也別那麽記仇,好歹我也在馨兒麵前說了你很多好話,而且……”說著一頓,哼了一聲:“說到底我還是在為馨兒背鍋。”


    他憤憤看了莫逸城一眼,繼續說道:“我那日明明都從小門走了,後來才得知是馨兒讓小銀子散播謠言,說是讓你和樓禦史去燕春樓是為了抓我,這迴我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侯爺為何不去找陛下,陛下定會幫你的。”


    表舅囁嚅道:“馨兒本是答應要幫我的,但現在未必了……”


    “為何?”莫逸城挑眉。


    “我閑來無事便給蘭若寺的那條龍鱗多為了點魚食,結果好像喂得太多,他們——撐死了。”


    想來表舅還不知道,那條龍鯉其實是莫逸城送給寡人的,寡人真真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莫逸城心口抽了抽,冷聲道:“我已經辭官了,怕是幫不了你什麽。”


    表舅厚著臉皮:“這跟你辭不辭官沒什麽關係,到時候你給我做個人證就行,你這個人她還是信得過的,外甥女婿表舅這次就看你的了。”


    寡人還沒和他成婚呢,表舅這外甥女婿叫的也太親熱了些。不過表舅竟如此畏懼舅母,這一點我倒要向舅母好好學學,把莫逸城管的死死地,讓他也向表舅一樣談妻色變……


    真是想想都讓寡人龍顏大悅啊!


    “好我同意了,你現在可以迴去了吧。”莫逸城的聲音難掩疲憊。


    見他答應,表舅歡天喜地的說了些奉承的話,便哼著小曲離開了。


    他走後房門被關上,我掀開被子,怒視著他:“你把寡人藏在這裏是要憋死寡人嗎?”


    他微笑的看著我:“可是陛下選擇的。”


    我咬咬牙,瞬間泄氣了:“表舅那個人嘴巴大得很,他若是知道了,隻怕是陳國上下沒人不知道了。”


    他亦是讚同的點點頭,隨即看向我,又道;“陛下還沒迴答那個問題呢?”


    “問題……什麽問題?”我裝傻,“哪有問題,你肯定是記錯了。”


    我被他盯得耳根子發紅,不自在的將視線轉移到了別處,這才意識到我們兩個的姿勢是有多麽的曖昧。


    他半躺在床上,手肘支著腦袋,眉眼含笑的望向我,我蜷縮在他身側,一隻手還撐在他孔武有力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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