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無事一身輕,沒了雲嫋嫋這個潛在的威脅,迴去的路上施靜宜心情還算不錯,饒有興趣地和寧辭商量起晚飯的菜譜。


    結果人還沒迴去,施靜宜先被抱月居外圍著的裏三層外三層、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路人給嚇到了。


    “這是什麽情況?”施靜宜掀開車簾伸頭往外看,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的,其中寫滿了不可置信,“抱月居的生意什麽時候這麽火爆了?”


    她這是,要發財了?


    寧辭秒懂她心裏的潛台詞,輕咳一聲友善地提醒她:“這些人看起來更像是過來看熱鬧的。”


    施靜宜在人群裏梭巡了一圈,果然看到了許多熟臉,李清河、受捐助的災民們、參加慈善晚會的商人……他們這是來做什麽?


    她動作麻利地跳下馬車,費了好大力氣才穿過人群走到店門口。


    李清河見她迴來麵色一喜,連忙上前笑道:“施姑娘,你看我給你送什麽來了。”


    說著,他側過身子露出身後的東西。


    隻見兩名身穿暗紅色官府的官差手裏抬著個黑底金字的招牌,牌匾上寫著三個瀟灑豪邁的大字:“靜慈堂”。再仔細一看,牌匾下層還密密麻麻寫了好多小字,全都是參加慈善晚會的商人姓名。


    施靜宜看著那牌匾有點摸不著頭腦,這是想幹什麽?


    幫抱月居改換門庭?


    李清河臉上笑容燦爛,頂著“我很棒、快誇我”的表情問施靜宜:“這是我特意請京城來的書法大家寫的牌匾,看著還滿意嗎?”


    “字兒不錯,就是……李大人想把它掛哪?”


    李清河抬步走到店內,指了指左側的空白牆麵,“我已經幫你選好了位置,就掛在那裏正合適。這個牌匾是我代替受災的百姓們送出的,以你的名字與慈善晚會相結合得來的,聽起來還挺順耳,希望施姑娘能喜歡。”


    關於如何幫施靜宜正名這事,他想了許多個辦法,最終選擇了這種最高調的方法:帶著所有災民一塊來送牌匾。


    辦慈善晚會這種造福百姓的事情,就得高調宣傳,最好讓全城人都知道。


    這樣既能為施靜宜正名,又能調動那群商戶的積極性,簡直兩全其美!


    “對啊,施姑娘,你喜歡嗎?”


    許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施靜宜,經過好幾日的休養,原本瘦骨嶙峋的災民身上長了點肉,又換上了簇新的衣裳,看起來精神許多。


    麵對著大家滿懷期待的眼睛,施靜宜笑盈盈地表達了對牌匾的喜愛之情,並讓店裏的人當場搬來梯子掛到了牆上。


    雖然說這牌匾和她店裏的風格有點不搭,但好歹是大家的一番心意,她怎麽能辜負了?


    掛好牌匾,李清河又提起另一件事,“我和諸位商戶商量過了,決定每年都舉辦一場這樣的慈善晚會,用以救濟災民、改善民生,舉辦的地點我想定在抱月居,不知你願不願意?”


    這種免費打廣告又賺好名聲的機會,她怎麽會不願意?


    施靜宜笑得牙不見眼,“樂意之至。大家都別在門口站著了,進店吧,今天我請客,大家放開肚子吃。”


    糧食的事情已經解決,他們很快就要啟程返迴石清縣,所以這頓飯也算是送別宴了。


    在門口吹了好久冷風的商人們聞言笑了起來,紛紛誇道:“施老板大氣!以後我們肯定多來照顧抱月居的生意。”


    說著,大家陸續進了店。


    那些災民抬眼看著店裏精致華麗的布置,都遲疑著不敢進去。


    施靜宜挽住其中一個老婦人的胳膊,熱情地招唿著:“愣著幹什麽?進去呀!”


    老婦人連連搖頭,“我們就不進去了,你們吃好喝好就行。”


    “跟我客氣什麽?那麽多天的飯都管了,還差這一頓?”施靜宜直接把人拉進了店裏。


    老婦人看著她俊俏的臉蛋,心裏忍不住嘀咕:施姑娘長得可真漂亮,心又善良,迴頭她要捏幾個人像擺在家裏好好供奉著,也好保佑她福壽連綿。


    這時候老婦人自己都不知道她隨手製作的人像會在未來成為財富與幸運的象征。


    所有人都進店後,店裏的夥計瞬間忙得不可開交,連對廚房的事情一竅不通的石磊都在幫忙劈柴。


    唯獨路安然不見人影,施靜宜找到他時,他正在往張濟世嘴裏灌東西。


    張濟世此刻直挺挺地躺在一塊石板上,全身上下都紮滿了銀針,猛地一看猶如渾身帶刺的刺蝟。


    施靜宜被他這誇張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你這是要幹什麽?搞活體實驗?”


    “活體實驗?”路安然一愣,隨即笑了一聲,“差不多吧。”


    施靜宜搓了搓手背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抬頭多看了路安然幾眼。


    她原本以為路安然就是個有些毒舌的逗比,許久不見,他怎麽好像黑化了?


    “嘶,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路安然停下手上的動作,表情木然地看著張濟世道:“我師父是中毒去世的,當年我醫術有限,沒能為他解掉體內毒素,現在我想再試試。”


    “所以,張濟世他也中毒了?中了和你師傅一樣的毒?”


    “嗯。”路安然的聲音古井無波,“我剛喂的。”


    施靜宜:“……那您慢慢試驗,我先忙去了。”


    她怎麽覺得自己身邊的人好像都是深藏不露的大佬,就她一個是小菜雞。


    房門合上,路安然彎腰拔掉插在張濟世頭頂的某根銀針,剛才還雙眼緊閉的張濟世突然睜開了眼睛。


    “感覺如何?”


    路安然對上他驚恐的雙眼,臉上笑容陰森恐怖。


    “唔,唔……”


    張濟世的嘴唇動了動,忽地吐出口黑血,接著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劇烈地抽搐起來。


    身上的銀針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顫動,閃著銀白色的光輝。


    路安然看著那星星點點的白光,突然笑了起來。


    “痛苦嗎?比起師傅當年所受的苦楚,這不過是道開胃菜呢!”


    張濟世的表情逐漸扭曲,空洞的眼睛裏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恐懼。


    這毒是他親手製作的。


    他自然很清楚毒發時迴頭多痛苦。


    所謂生不如死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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