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頗大,夜色很濃。陳唐像一尾魚兒遊走,他感受到了陰氣。隻是這陰氣縹緲,若有若無,很是分散地彌漫著,難以捕捉到源頭。正常而論,陰氣肯定是與邪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難不成說對方曾遊蕩過整個莊園,所以留下了些痕跡?


    但如此,目的何在?


    由始到終,都沒有犬吠聲,也沒有嗅聞到血腥味。


    陳唐出來巡查,主要是奔著線索去的,不可能逐家逐戶,翻遍每一個角落。


    相比起偌大莊園,一個人的覆蓋麵始終有限。兜了一圈,並無什麽發現後,他返迴院落,迴到房中。放下劍匣,當枕頭用,閉上眼睛慢慢想著事情……


    “死人啦!”


    “又死人啦!”


    晨曦之際,驚恐的叫聲劃破了寧靜。


    顧管事一夜沒有睡好,此刻正坐著打盹,聞訊跳將起來,心急火燎地往出事地點趕。


    死者有三人,乃是負責守夜的壯丁。他們死在哨崗內,死狀倒不血腥,並無外傷,也不見血流。不知什麽緣故,渾身僵硬,臉上表情僵在那兒。一個驚懼、一個迷茫、還有一個,居然帶著一縷笑容。看上去,分外詭異,叫人毛骨悚然。


    屍體被搬下來,擺放在廣場上,圍觀者眾,一個個瞧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驚慌的情緒在蔓延開來。


    從最初發現血田,到陰井死人,再到三名壯丁暴斃……誰都意識到事態在惡化,往後的日子會變成甚樣,想著都讓人膽寒。


    “用布蓋住屍體……你們還在看什麽,趕緊幹活去。”


    顧管事大聲訓斥道,他有心想要把事情影響按住,但現在已經壓不住了。轉頭見到陳唐來到,連忙迎上去,一張苦瓜臉:“門首大人,你看?”


    莊園出了事端,主人家派人來解決,但一夜之間,又死三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好兆頭。雖然昨天勘察之際,陳唐表現淡定,可解決不了問題,又有什麽用?


    場上還有不少農人沒有離開,看往陳唐的眼神都帶著質疑。他們對於陳唐一行的到來,原本可是帶著希冀的。


    俯身檢查過三具屍體,陳唐立刻便感受到每一具屍體上都殘留著一縷陰氣。


    一模一樣的陰氣,淡淡的繚繞著,過得幾個時辰,恐怕就全部逸散消失掉了。


    這邪祟可有點古怪,襲擊普通的壯丁,難道真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


    “可有發現?”


    顧管事急問道,再鬧下去,繼續死人的話,這莊園真得隻有關門大吉了。


    陳唐默然不語,有些事情無法解釋,也難以向旁人分說,其實說也無用。


    顧管事等在一邊,眼巴巴的。


    陳唐開口問:“除了這三人暴斃,可還有其他異常?”


    顧管事忙道:“昨夜狗吠,可叫喚兩聲就斷了。”


    “狗也遭了毒手?”


    “沒有。”


    顧管事搖頭道:“這也是很奇怪的狀況,那些狗似乎受到了驚嚇,失聲了似的。”


    說到這,壓低了聲音:“莊園裏一定有不幹淨的東西,邪門得很。要不,我再派人去給二公子報信?”


    言下之意,是想著能否另外派人來,請道士而或和尚來作法,才是解決之道。


    陳唐瞥他一眼,戴著畫皮的緣故,瞧不出喜怒來。


    身旁蘇濤卻不幹了,冷笑一聲:“顧管事,你這是什麽意思?信不過我們?”


    顧管事擺手道:“誤會了,我就是想著盡快解決此事,眼看就要收割稻田了,如今鬧得人心惶惶,農人們都不敢幹活,會誤事的。”


    “三天。”


    陳唐淡然說道:“三天解決不了,你可讓二公子換人來。”


    顧管事聽了:“那敢情好。”


    不好也得好,對於顧氏的境況,他作為一份子,頗有了解。府中沒甚了得的人物,除非出大價錢到浮山觀而或金禪寺去請人來。


    想了想,又問:“那這三具屍體該如何處置?”


    陳唐道:“埋了。”


    “不用火燒?”


    顧管事聽過些市井傳聞,說有被邪祟玷汙過的屍骸如果處置不當,會發生屍變,擇人而噬,變得十分兇惡。


    “不用。”


    陳唐迴答得幹脆,三名壯丁的死狀異常,卻流於表麵,不會化作僵屍作祟。繚繞在他們身上的陰氣零散,成不了什麽氣候。


    聞言顧管事放下心來,趕緊命人收斂屍身,運到外麵埋葬。這年頭兵荒馬亂,死人無數,死後有一口薄棺材裝納,已經很是優厚了。顧管事做這些,主要是給農人們看的。而這三個壯丁的家人哭哭啼啼,另外得了一筆撫恤,也沒甚話說。


    人命太賤。


    吃早飯的時候,氣氛有些沉鬱。蘇濤幾人腦袋耷拉著,提不起精神來。他們選擇當顧氏門客,除了要謀個豐足生活外,自然也想有所表現。沒想到這趟出來辦事,就陷入一個迷局裏,感覺什麽都做不了。稍不留神,還會惹禍上身,丟了性命。


    陳唐有“食不語”的習慣,等吃飽後才吩咐道:“一會你們分開來,四下轉轉,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是。”


    諸人齊聲應諾,想著要二人一隊,一起行走,好有個照應。


    陳唐背負劍匣,騎上胭脂馬,朝著莊外走去。昨晚他在莊內走了一圈,並無發現,就想著到外麵去,擴大偵查的範圍。他相信,隻要是邪祟為禍,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跑出半裏地,來到阡陌的邊緣,正想著該先從哪個方位入手,就聽到一陣鼓樂之音,嗩呐奏鳴,十分熱鬧的樣子。伴隨著器樂,則是一陣陣念經聲。


    那不知道是什麽經文,與尋常聽聞的釋家經典截然不同。字詞艱澀,連綿在一起,哪怕很認真地去傾聽,也是聽不出個所以然。主要的是念經的聲調帶著一種奇怪的韻律,仿佛吟唱詠歎,琅琅上口。教人聽著,即使不辨詞義,也能聽得舒服,很容易就沉浸其中。


    陳唐心頭一動,抬頭看去,就見到一隊旗幡飄動,衣裝華麗的儀仗隊伍逶迤而來。


    “是神蓮教的仙師!”


    “神蓮教的仙師們又來傳經布道了……”


    田野裏,在幹活的農人嘩然地叫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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