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獻上,意不意外,驚不驚喜——不過大夥兒應該也都沒票了……)


    道人迴來得晚,一身酒氣,味道頗為難聞。


    從個人的衛生角度上講,陳唐不太理解道人的邋遢裝扮究竟用意何在。


    偽裝?


    而或隻是一種淬煉道心的畫皮。


    估計是後者吧。


    就像那些苦行僧一樣,非得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不可,飽受肌膚之苦,然後可得純粹信仰。


    雖然理念不同,但對於這些,陳唐一向抱有敬佩之意。


    “道長,你吃過晚飯了?”


    陳唐問道。


    道人打個飽嗝:“友人相邀,去喝了頓酒。”


    說著,邁步進去房間,倒頭便睡。


    陳唐歎口氣,廚房裏頭,米飯煮好了,但沒有菜,更沒有肉。


    這段時日,幾乎每天都是道人負責提供食材,變個花樣來吃,很是美味。


    但陳唐心裏明白,這不可能會是常態,總有吃不上的時候。


    他也不懊惱,自個到外麵街上,買了一斤鹵肉迴來,就著米飯,大口吃起來。


    解決晚飯後,已是傍晚時分。


    小院內,蟲鳴啾啾。


    陳唐去房間,將那妖蟲取出,扔到院子的草叢裏,想要試驗下,此蟲究竟有甚用處。


    妖蟲落地,趴伏在一株草葉之上。


    陳唐立刻注意到院子裏的變化,原本鳴叫甚歡的諸多蟲兒,頓時鴉雀無聲了。


    此院荒蕪,雜草叢生,不少蛇蟲鼠蟻活動。


    對此道人也不予理會,放任生長。


    陳唐住進來後,隻動手收拾了自個住的房間,並未鏟除這些草叢雜物。


    說白了,他屬於寄人籬下。不宜亂動主人家的東西,哪怕滿院荒草。


    也許,這是道人故意養著的呢?說不定,人家就喜歡這番蕪雜景致。


    以其性格,做出什麽事,都不足為奇。


    草叢茂盛,自然蟲兒繁多,也包含有促織。剛才一片鳴叫,便是好幾隻促織在發聲。


    然而那妖蟲落地後,這些聲氣頓時滅了。


    陳唐還注意到,妖蟲所在的草叢附近一帶,一群群螞蟻在慌慌張張地四散逃走。


    很明顯,它們是受到了妖氣震懾,不敢在此逗留。


    自從吸收了一縷天人之氣後,這妖蟲的成長非常明顯。牠身上本來的妖氣很淡,若有若無,對於身邊的蟲類,也沒有構成什麽影響。但現在不同了,氣息稍稍張揚,隨即把滿院蟲兒給嚇了個夠嗆,鑽洞的鑽洞,搬家的搬家……


    嗡!


    一聲輕鳴,有異光閃動,源自道觀正門的門楣上。


    那裏,掛著一塊橢圓銅鏡,巴掌大小。不知掛了多長時間,早已鏽跡斑斑,塵垢滿布,不認真看,還以為隻是塊鐵疙瘩。


    但此時,此鏡有所覺,竟迸射出一片灰蒙蒙的光華來。


    “唧吱!”


    妖蟲悲鳴一聲,仿佛意識到了要大禍臨頭,一對後足拚命一蹬,跳躍到陳唐手上來。


    陳唐反應頗快,另一隻手伸出,恰好擋住了照射過來的那一道光。不讓這光落在妖蟲身上,而小家夥已經被驚嚇得渾身瑟瑟發抖,幾乎癱軟在掌心處了。


    該,叫你嘚瑟!


    陳唐轉頭去看那銅鏡,就發現不知何時浮圖道人站在了門口處,眼勾勾地看過來。


    他幹咳一聲,伸出手掌,將妖蟲展露出來:“道長,我今天去天青街,偶然買到此蟲。”


    道人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到了陳唐身邊。以其本事,覺察到促織體內的妖氣,自是毫無疑問。


    陳唐本就要借助促織的名義,與道人說上話,當即道:“此蟲怪異,身有妖氣,不知是甚品種。”


    浮圖道人伸手一撚,把促織捏在兩指間,看頭看尾,還翻過來看肚子。


    妖蟲戰戰兢兢,不敢動彈。


    瞧了一會,道人就歎道:“可惜,可惜了。”


    陳唐問:“可惜什麽,可是有瑕疵?”


    道人翻個白眼:“你不知道呀,這是隻雌蟲!”


    陳唐一聽,不禁鼓起了眼睛,暗暗腹誹道:敢情你老看了半天,就是在分辨雄雌……


    道人把妖蟲還給他,道:“雖然是雌的,但養起來後,應該能鬥一鬥。”


    “與道長那兩隻道蟲相比,如何?”


    陳唐適時問道。


    道人哈哈一笑:“那兩道蟲,雖然是凡品出身,但是經過本道精心挑選出來,然後以精食喂養,又用道術煉之,便從凡品變成神品,戰無不勝,厲害無比。”


    好不容易找到了共同話題,陳唐自是不肯錯過機會,便道:“嘩,如此厲害,那道長豈不是能贏很多錢?”


    浮圖道人當即嗤之以鼻:“本道養蟲,隻是自樂,賭錢有甚意思?”


    道蟲豢養,本就等於作弊,拿去與別人普通的促織爭鬥,即使百戰百勝,對他而言,也是毫無意義。


    陳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長高義……”話題一轉:“俗話有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要不,我用這妖蟲,與你道蟲鬥一場,看孰勝孰負?”


    道人一聽,頓時被引起了興趣。


    他擔任京城分觀主持多年,沒別的嗜好,獨愛這促織之戲。因此特意豢養兩隻道蟲,每天瞧它們互相撕咬爭鬥,享受其中樂趣。不過久而久之,多少有些厭倦了。就好比鍾愛對弈的人,尋不到對手,隻能左手與右手相搏,擼得多了,終是缺乏意思。


    “好,便鬥一鬥。”


    當即摩拳擦掌,要拉陳唐去耳房內。


    陳唐忙道:“道長且慢,我這妖蟲,剛才受了驚嚇,萎靡不振,得調養兩天,才有精神。”


    道人一聽,點點頭:“確實如此,那就過兩天。”


    陳唐指著銅鏡問道:“此鏡是何等寶物,如此厲害?”


    道人嘴一撇:“那是一塊乾元鏡,能破妖邪。先前被妖氣驚動,所以發光。你這蟲兒,若是被照個正著,一時三刻,便會化為膿水。不過以後,它不會再針對此蟲激發了。”


    陳唐聞言,咋舌不已。看來這破道觀,一點都不破,說不好那兒一些看起來像是破銅爛鐵的東西,其實是各具玄妙的法器來著。


    其實這樣,才真正符合“浮山觀”這塊招牌。破落道觀,隻是糊弄世人的表象。


    道人望他一眼,嘿嘿笑道:“你這書生,倒有點意思……”


    笑著,又返迴房間睡覺去了。


    陳唐覺得,道人大概是窺破了自己那點小心思。但窺破不說破,便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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