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極其糟糕的預感,來得格外突兀。


    淩斯晏突然覺得唿吸不過來了,恍惚間似乎聽到了蘇錦跟永安,在很遠的地方叫他。


    他們渾身都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等不到他過去救人,就隻剩下死路一條了。


    他腦子裏一陣眩暈,手裏的筆猛然放下,起身往外麵走。


    墨染還坐在禦書房外麵,背靠著牆壁打盹,淩斯晏一直沒從裏麵出來,他也不放心離開,就在這外麵守了一夜。


    天色微亮時,他聽到門打開的聲音,警醒地立刻站起身來。


    淩斯晏熬了一夜,麵色特別難看,眼底帶著些烏青,整個人的情緒顯然糟糕到了極點。


    墨染走近過去小心提醒:“陛下,您出來了,還是先早些迴養心殿好好休息,養養精神吧,等天亮了還得處理政務。”


    淩斯晏手心攥緊,他沉不住氣了:“到今天就四天了,墨染,朕不能再等了。


    你晚些就跟朕一起出宮,隻帶些中用的侍衛,我們暗裏離開。


    你現在去趟墨府,叫你哥哥悄悄進宮,在朕迴來之前,他待到朕那裏幫朕處理些必要的奏折事務。


    對外就說,朕就兩天染了風寒帶病在身,暫時不見任何外人。”


    墨染有些遲疑:“陛下,朝中事務繁多,您要是離開了,這個時候怕生變故。”


    淩斯晏麵色有些不耐:“你就照朕的意思去辦,錦兒跟永安半點消息都沒了,無論如何,這宮裏朕不能再安心待下去了。


    離開不了幾天,就幾天的時間,朕一定能想辦法將人找迴來。”


    墨染一時沒應聲了,淩斯晏沉聲道:“錦兒是朕的正妻,永安是朕的獨子。


    現在他們下落不明,還完全不知道落到了什麽人的手裏。


    朕身為夫君身為父親,該先放下其他任何事情,去確保他們的安危,將他們帶迴來。”


    墨染清楚勸不住他了,也沒再勸,應了下來:“是,屬下現在就去辦。”


    他趁著天色還沒大亮,離開了宮裏去墨府。


    淩斯晏迴了養心殿,站在殿門外看向空蕩蕩的室內。


    永安歡笑的聲音沒了,蘇錦跟他吵跟他鬧的聲音都沒了。


    這宮裏也算不上冷清,現在少了兩個人,他突然感覺哪裏都空了涼了。


    墨染將墨容時叫了過來後,淩斯晏暗裏交代了他一些宮中的重要事宜,讓他垂簾理政不見任何外人就行。


    奏折之類的讓墨容時處理,墨容時能模範淩斯晏的筆跡,沒什麽大問題。


    至於要開口的,就讓曾公公傳話。


    曾公公雖然對淩斯晏這樣的安排嚇得不輕,但奈何怎麽也勸不住,隻能應下來。


    他一個當奴才的,也斷然沒有能忤逆天子意思的本事。


    淩斯晏當天就跟墨染一起離開了,帶上的就一部分玄衣衛,都是能以一當百的高手,帶的人少不引人注目,卻又足夠替淩斯晏辦不少事情了。


    宮裏幾乎沒人知道,皇帝出宮了,包括養心殿裏的下人。


    除了明月姑姑跟曾公公之外,都隻以為皇帝真的是突然憂慮成疾,不見任何人,也不許任何人近身伺候。


    淩斯晏沒日沒夜地出宮找了兩天,才終於在大周跟秦國的邊境附近,尋到了像是永安跟蘇錦的下落。


    先是有獵戶說,看到了有好幾輛馬車停在山野處,不少人下車休息了一段時間。


    其中就有類似淩斯晏所說的一個女人,和一個約莫三歲氣質不凡的孩子。


    再是邊境附近有家小客棧,說接待了一堆客官。


    其中包括一個身形容貌出挑的男人,和一個女人和孩子,再是幾個侍衛模樣的人高馬大的大男人。


    客棧掌櫃剛好在京都長安住過一段時間,聽那女人和孩子的口音,像是京城中人。


    而且那女人進去客棧的時候,似乎是刻意說了話讓他聽到的,也可能也就是想讓掌櫃的留下印象,好給後麵找過來的人留下線索。


    淩斯晏立刻拿了蘇錦跟永安的畫像給他看,掌櫃的說,女人和孩子進去的時候,都蒙了麵紗。


    但跟畫像上的模樣,看著也是很相似的,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這兩個人。


    淩斯晏麵色驟變,一時想不明白,那夥人到底什麽來路,怎麽就居然會帶蘇錦跟永安來這麽遠的地方。


    而且這裏離長安路途遙遠,那人會帶他們來這麽遠的地方,多半是根本沒打算留下來跟淩斯晏談什麽條件了。


    他心裏那種不安不斷加深,但客棧掌櫃說,那幾個住店的,早在兩天多前,就已經離開這裏了。


    至於到底去了哪裏,或者走了什麽方向,這個他完全不清楚。


    淩斯晏思來想去,一時腦子裏亂得很,理不清頭緒。


    他平日裏一向都是很冷靜的人,可這幾天麵對的是蘇錦跟永安的事情,甚至是他們的生死安危,他實在沒有辦法再能沉得住氣冷靜思考分析。


    他越想越感覺一團糟,側目看向了身旁的墨染:“你怎麽看,有什麽想到的可疑的人嗎?”


    墨染沉默片刻後應聲:“屬下覺得,這抓走蘇姑娘跟小太子的人,既然能算得那麽清楚,知道陛下您那晚會帶他們去宮外,還很可能知道了陛下是要去燈展。


    時間算得剛剛好,甚至包括太子喜歡老虎圖案,都或許是事先知道了的。能知道得這麽清楚的,多半隻能是宮中的人,或者肯定有宮中的眼線。”


    他有些遲疑道:“屬下推測認為,如果是宮中人或者朝中官員,似乎沒必要帶蘇姑娘跟太子殿下來這麽遠的地方。


    無論目的是謀財還是害命,跑這麽遠都顯得有點多此一舉了。


    除非很大的可能,是背後的那個人,就是這秦國人,或者是生活在秦國的,所以才會將人帶來了這裏。”


    淩斯晏沉聲道:“你的意思是,秦國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跟大周的人互相勾結,現在打算帶永安跟蘇錦,去秦國當人質?”


    墨染有些欲言又止,淩斯晏不耐道:“直說。”


    墨染這才再開口:“屬下倒是想到了一個人,當日逃離了大周的被廢三皇子。


    這些年陛下一直很防備鄰國跟朝中文官武將暗通來往,依屬下之見,秦國也很難有這個膽子。


    但如果是被廢的三皇子,他本來就在大周京城和皇宮生活了那麽多年。


    隻怕這京城裏,能願意給他當眼線當刀使的人,未必沒有。”


    他繼續道:“陛下當初也查過了,在秦國似乎有他的下落。


    但陛下顧及兄弟情誼,到底也還是沒再去細查,算是放他自生自滅了。


    但隻怕那位,可未必是安分的人,何況當初他逃離後,他手下還有不少侍女侍衛,似乎都還沒被處置,散落到了各處,沒再找到蹤跡了。”


    淩斯晏沉默了,墨染沉聲道:“陛下,能這麽了解您跟蘇姑娘,能和宮中的人暗通消息,清楚您的行蹤。


    又有這個膽子下手,抓到了人還不急著談條件,也無意跟您要錢財的,隻怕那位的可能性極大。”


    淩斯晏驀然起身,冷聲道:“立馬去查,淩斯奕這兩年購置的房舍,尤其是這附近的,都在哪些地方。


    以及他這兩年做了些什麽,還有他母親淑妃,現在什麽情況了。墨染,看來當日真的是朕心軟了,不該留他。”


    墨染應聲:“是,屬下立馬去辦。”


    外麵有侍衛進來稟報:“陛下,屬下剛剛在外麵拿下了一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在這附近,多半是被人派來打探消息的。


    將他拿下後,他就咬碎嘴裏的一顆毒藥自盡了,屬下比對了他的麵容,發現跟當初被廢三皇子淩斯奕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很是相似,應該就是那個人。”


    墨染跟淩斯晏對視一眼,出聲道:“看來,是錯不了了。”


    淩斯晏急步往外麵走:“墨染,現在立刻去查淩斯奕的下落。


    包括之前在他身邊待過的所有下人,發現一個,立馬抓活口稟報朕。”


    侍衛領命四散開來,搜查了這兩天,總算是找到了一點頭緒了,不至於再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


    宅院地牢。


    淩斯奕站在刑房外麵,他頓住了步子,聽到刑房裏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出來。


    “這女人沒氣了,怕是死了。”


    死了,他腦子裏反複著這兩個字。


    他不願意迴頭去看,但到底是控製不住自己,迴身折返進了刑房裏。


    蘇錦躺在地上的一堆血跡裏,麵色死白沒了半點血色。


    剛剛對蘇錦動刑的兩個侍衛,摸不準淩斯奕的心思,有些惶恐地起身,在一旁不敢出聲了。


    淩斯奕走近過去,他在蘇錦身邊蹲身下來,伸手去觸及她的鼻息。


    鼻息已經感受不到了,一旁侍衛有些不安地開口:“主子,這姑娘的身子,實在弱得太厲害了。


    就這麽幾塊火炭,加上一頓鞭子,實在不該能取人性命。”


    但地上的人,確實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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