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寧非不聽他吼,直接打馬繞他身邊而過,抬手又是一箭射了出去。盡管竹林中竹子層疊,依然不能阻擋箭矢飛勢。白蘆幾乎能夠感覺到弓弦破風的波動,然後看到那枚奪命的武器穿過林葉間隙,直射向一名正迎麵前來阻撓的黑衣人。顯是武功十分了得,抬手一格,當的一聲響亮,將寧非的箭矢擊打得偏了方向。


    寧非眼裏赤紅一片,喊道:“他們是要抓走阿剛!”


    白蘆飛速追了上去,他必須要在寧非與那個刺客當麵交擊之前趕上。同時心中更是咯噔一下,隻有這個解釋能夠說得通,否則依照常理,他們應當一擊即退,絕不會多作糾纏,更不會派人當麵迎擊。恐怕是因為奪取情報不成,轉而想俘虜人質迴去拷問。


    居住在山頂的人所知的事情,自然是比山腳的人要多得多的,阿剛如果被捉拿,也許等待他的是生不如死的拷問。


    轉眼間,那個黑衣人迎麵撲到近處,在寧非眼裏,他那沉重的黑影變得越來越大,但是這不能使她懼怕,張弓搭箭,箭矢對準了他胸前方向。


    那刺客露出猙獰的笑容,亮出漆黑的長刀,在即將與寧非觸上時飛身躍起,要在當頭位置狙殺她。幹他們這種行當的人,天生對女子多有歧視,認為戰鬥力低下,不能一拚。有時候完成任務之後,目標人物的女眷還會成為他們玩弄的對象。


    但是這迴他想錯了,寧非用力扯緊黑馬的鬃毛,那匹滇馬鬃毛被扯頓時人立而起,雙腿高高地亂踢,刺客身在半空猝不及防,立時被蹬在胸口上,事發突然,他甚至連刀口都沒來得及對上突然插入他與寧非之間的馬匹,就被重重地踹下地去。


    他暗叫不好,幸虧反應速度極快,落地之前便調整了姿態,甫一接觸地麵當即使出懶驢打滾的功夫,就地滾到一旁,躲過黑馬相繼落下的雙蹄。饒是他在行伍裏是把好手,若是被一匹馬加一個人的重量當胸捶下,照樣是胸肋斷折的下場,運氣不好的話,斷折的碎骨還會插入心肺,那時大羅金仙也救他不得。


    可來不及等他慶幸,後頸處尖銳地生痛,立時人事不知。原來是白蘆恰好追上,提起黑鐵鉤槍給他頸椎補了一槍,那裏也是要害,頸骨斷折照樣不能善終。


    白蘆一刺即走,他的輕功比起阿剛勝過不知多少,刺殺一人的時間間隔根本不會對他的速度造成影響。然而寧非那樣一往直前的氣勢,他根本不知道當如何阻擋。方才與刺客正麵相遇的那一瞬,白蘆幾乎要絕望了,哪想到居然是這樣一種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態度。


    他看到馬蹄落下那刻,寧非雙手已經張弓搭箭,相信即使他沒有追上,憑那一箭也能對那名刺客造成嚴重的傷害。


    寧非已經能夠看到阿剛的所在,粗略估計,還剩餘五個黑衣人沒有解決,他們擅長潛伏,行動之間悄無聲息,阿剛顯然受了傷,幸好是尚不致命,被其中一人扛在肩上。


    距離已經很近了,再過得十幾秒就能夠追上,寧非用力張弓。


    那幾人分工合作,有兩人一直倒退著察看寧非與白蘆的進速,看到她對準的居然是阿剛的後心,急忙唿喝道:“快閃,她要滅口!”


    就連白蘆都沒料到寧非是這樣一種反應,心裏涼了一半。


    扛著阿剛的人當機立斷,在林裏左折右彎地前行,這完全是為了躲避寧非箭矢攻擊,於是速度也有所減損。旁邊的黑衣人手臂連抖,激射出數枚袖箭。白蘆見識過它們的威力,不敢怠慢,手中鉤槍甩出,頓時甩出了加長的兩節,在寧非麵前一抖,當當當的鉤下三枚袖箭。


    寧非再不留手,鬆開箭尾,弓弦噔地震響,長箭破風射出。毫不留情地紮入扛著阿剛那人的後腰。


    “好狠的女人,真的要滅口!”


    這幾個黑衣人原本還想著,既然寧非與白蘆如此著緊被他們捕捉的少年,看來是個重要人物,可以用他的性命來威脅他們,所謂投鼠忌器,如果他們心生顧忌,就無法發揮全部的戰鬥力。


    可是寧非不管不顧地一上來就擺出了不留活口的姿態,看樣子不但是看出了他們的目的在於情報,並且下手狠辣果決。現在形勢逆轉,他們不但不能以阿剛的性命來做威脅,相反還要想盡辦法保護他,否則此番上山,就隻能空手而歸了。


    寧非和白蘆迫得緊,他們連換人的時間都擠不出,仍由被射中後腰的那人強自撐持扛著阿剛撤退。


    雙方行進速度極快,轉瞬即衝出了竹林,眼前一大片地方都是光禿禿的岩石平地,沒有了阻礙,遠程攻擊武器占據了更大的優勢。


    此時,被寧非射中後腰的男人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肩負阿剛,他全憑一股硬氣支撐。寧非和白蘆追得緊迫,連遞換給他人的餘裕都沒有。


    當頭帶隊的首領暴喝道:“你們走,我留下來!”說完停下腳步,讓其他人越他而過,而後緩緩轉過身來。


    白蘆將精氣神提升到極致,進入了入微的內息狀態,毫厘的光影錯落間,他注意到寧非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怔忡,然後再度從肩後抽出長箭搭上弓身。


    這個首領的氣勢沉穩,光體型就高他人一籌,即便身上穿了黑色的布衣,依然能讓人看出底下隆起石塊狀的肌肉。此人練的是外家功夫,十分不好惹。


    白蘆心下叫苦,他現在能夠聽到身後遠處傳來的聲音,應該是他和寧非的示警引來了人,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不知道憑自己一個人之力能否在救下阿剛的同時,護得了寧非的平安。


    苦惱的念頭僅僅閃過,他忽然聽到那個黑衣人首領驚奇地咦了一聲,似是不可置信地低聲道:“徐二夫人?”


    趁那人一失神的功夫,寧非扯開馬首,繞開他阻擋的地方。首領頓時迴過神來,想要去阻止,寧非在馬上一箭射出,前麵傳來一聲慘叫,又是一黑衣人翻身落地,箭矢入肉,巨大的推進力把那個人掀了個趔趄。


    這就是為什麽武功好手在軍隊之間也無法全身而退的原因,當你用血肉之軀與別人在近處拚殺的時候,別人卻在百丈之外隔空攻擊,攻擊範圍的不同決定了傷亡狀況的不同。單這麽一點,就不能讓她過去。


    黑衣人首領正要舍白蘆去追寧非,哪想到寧非偏過頭來大喝道:“蔣衡你敢阻我?”


    這一聲暴喝當下坐實了寧非的身份。從徐府中離開的二夫人,任誰都不會想到,她居然上了雁過山,進了黑旗寨。


    這個蔣衡,是時常到徐燦府上做客的禦前侍衛總教頭。因職務的關係,他其實與銀林公主關係更密一些,但江凝菲與銀林公主不同,身上自有一種天成的柔順之姿,自從在徐燦府上見到江凝菲之後,一直念念不忘,時不時地借口為銀林公主傳遞宮中消息,到徐府上碰運氣,隻為見到江凝菲一麵。


    這些事情,江凝菲是不知道的,寧非也不知道,隻有蔣衡自己知道其中甘苦微妙。


    蔣衡翻身想要追去,後方遠處卻傳來一聲破林震山的嘯聲,其中內裏充沛運轉,震得他心肺不安。白蘆心下略定,知是蘇希洵已經從後方追上來了。他生怕蔣衡迴身去找寧非麻煩,鐵槍刷的刺出,當頭攔下蔣衡。


    寧非心知自己比起這一群黑衣人差得許多,到現在幾迴合下來,她沒有受到傷害,並不能說明她的實力強於他們,隻是因為遠程攻擊距離讓她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再繼續接近,這種優勢即將消失殆盡。一旦進入他們的有效攻擊範圍,後果可想而知。


    眼見再往前不遠就是陡坡懸崖,那幾人並不減速,反而還直衝過去。寧非暗叫不好,那邊定是在山壁上釘扣了繩索,他們一旦下去,就不是她能夠追得上的了,就算占據了山頂的有利位置能夠隨心所欲地射擊,但到了那時候,才真的是投鼠忌器,生怕他們失手落崖摔死了阿剛。


    她這麽想,前麵那幾人顯然不這麽想。


    鑒於寧非適才甫一馳馬追出當即箭射阿剛的狠利之氣,黑衣人們心中所想的都是不能讓她追上,否則她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必不會手下留情。


    其中一人低喝道:“你們走,我去阻她!”


    “賊婆娘惡毒,你要小心。”


    黑衣人經驗豐富,一眼就判斷出這樣的近距之中,寧非根本來不及搭弓射箭。他長刀出手,返身向寧非迎來。此時雙方距離拉近許多,弓箭的優勢再也無法發揮。


    黑衣人側身避過黑馬前進的方向,顯是汲取了被黑馬踢倒那名同夥的前車之鑒,站在黑馬行進的軌跡之外,寧非無論如何控馬都是無法踢到他的了。


    他蓄勢待發,正要遞出長刀,忽然眼前晃過一條黑影,緊接著唿嘯的風聲砸到臉上,迫得他睜不開眼。


    黑衣人大驚,他竟然連是什麽東西壓迫過來都不知道,雙足聚力要往後退出,說時遲那時快,僅僅一晃神的功夫,從左邊太陽穴到左眼過鼻梁越右眼,刺啦的劃肉之聲銳利地響起,一塊堅硬至極有力至極的物體重重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蔣衡和白蘆大戰正劇,眼角餘光不忘觀察四周,立時看見這一幕。


    原來是寧非察覺射箭不及,倒握箭矢,將箭簇銳利處割上綁係在弓柄尾端的獸筋弓弦。她的長弓養護得很好,平時為了保持弓身硬木的彈性,都要鬆開弦結掛在潮濕之地。


    現在弦尾被她用箭矢切開,弓身失去約束,頓時彈了開來,重重地拍上黑衣人的臉孔,並且從左至右,雙目均被這一擊打得腫痛欲裂。


    黑衣人哪裏料得到她居然還有這一招,失去了箭矢遠距離攻擊的優勢,現在弓身彈出還有成年男子大約三臂的距離,攻擊範圍依舊大大超過他的。


    蔣衡更是心驚,他以往所見的江凝菲,在徐燦麵前都是乖順溫柔,有外人在時不發一言,事事以夫君為先,尤其目光之中漣漪淺淺,柔柔軟軟地永遠都隻追逐在徐燦的身後。


    這真的是江凝菲,那個江凝菲?


    白蘆忽然驚覺形勢不對,前麵又有一人脫隊殺出,返身迴攻寧非。寧非這時候再也沒有其他優勢,先前長弓揮擊是仗著對方猝不及防,現在有前車之鑒擺在那裏,新加入戰局的人必不會上當,如此一來,隻要有一定躲閃騰挪的功夫基礎,那柄長弓根本不會產生任何威脅。


    他猛然發力,黑鐵鉤槍在麵前揮出一道旋輪。這柄黑鐵鉤槍乃是白家傳家之寶,用極為難得的玄鐵和白菊葉岩熔鑄,一端是槍頭,另一端是屈曲的彎鉤。蔣衡不敢硬挨,身子後傾避過那道鋒芒。白蘆虛晃一槍,往寧非那裏趕去。


    然而已經是不及。


    如今在寧非前麵擁有戰鬥力的隻有三人,其中一名還是被她射中後腰的傷員,如此優勢如果不能把握,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阿剛帶下山去,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甘心的。


    當麵迎來的黑衣人晃出一把長劍,他目測功夫了得,躍起在半空之中的時機恰到好處,長劍如同砍刀一般地砍劈過來。


    長劍與砍刀形製不同,使用方法差異也格外巨大。雙刃的長劍一般都是劍身脆弱,劍法便注重刺與抹,砍刀的刀脊厚重,於是刀法就注重砍與劈。現在這個黑衣人用劍當頭劈下,並不是說明他外行,相反的,他對寧非是誌在必得,於是用上了攻擊範圍巨大的一招。


    此間距離極為接近,寧非躲無可躲,身在馬上成為了劣勢。


    隻好倒握弓身擋在臂前,抬手要阻下這一刀。


    白蘆一手仍持著鉤槍抵擋蔣衡的阻擊,一手探入懷中捏了幾枚赤鐵丹,甩手抖出,向那人激射過去。


    白蘆的赤鐵丹同時打上黑衣人的胸腹要害,金屬碰擊的聲音響徹半空,可見白蘆用力之巨,但那沒有用。聽到這樣的聲音,白蘆心驚膽寒,那個人內裏縛了鐵甲。


    這幾下兔起鶻落,端的是迅疾無比。黑衣人不迴身躲閃,反而加快了長劍去勢。蔣衡眼見這一切的發生卻沒有阻止,在個人的猶豫迷茫之前,任務永遠是第一位的。


    寧非隻聽見哢嚓一聲輕響,弓身被劍刃劈斷,手臂上似乎被寒冷的氣流襲過,那樣的感覺僅僅一瞬,寧非知道,劍鋒已經入肉。這把長劍本非凡器,加上黑衣人速度太快,也許臂骨都會如同那把硬木長弓一樣被輕鬆切斷,現在隻是痛覺尚未傳導到大腦中。


    這一劍速度之快、用力之巨,非常人可想。力道使盡之時就會在寧非腦門上劈開一個大洞。


    她模糊地感覺到,這裏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啊,和她以前所熟悉的世界差異那麽大,事事都要靠拳腳刀槍說話。一個不慎就會喪命。


    這裏就是這樣的世界,沒什麽好抱怨的。她不願意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傾身向另一邊倒下去,這一倒固然是能夠避開劍勢,但也絕對會從馬背上滾落下地。


    不過沒有辦法,這是萬不得已的選擇,若論是選腦門被開個大洞還是落馬負傷,寧非願意選擇後者。


    肩膀忽然被攔住了,寧非發覺自己居然倒不下去。她疑惑而震驚,繼而發現,馬上多了一個人。


    蘇希洵不知什麽時候終於趕來了,他半跪在馬臀上,一隻手攔著寧非,另一隻手牢牢地抓著揮劈下的劍鋒。他神色肅穆,並不看寧非,兇狠地盯著那個黑衣人。


    黑衣人躍起的勢頭已過,開始向下落去並且要與黑馬錯身而過。可是他卻發覺自己居然無法抽出被握在蘇希洵手中的長劍,無奈之下隻好棄劍落地,未待落勢消盡,肩膀處一股巨大的衝力將他推倒在地,同時劇痛從那處傳來,待迴過神,他才發現自己被慣用的武器透肩洞穿,斜釘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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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早撐了體重,這個假期重了一斤,明明沒吃什麽好東西的說,莫非果真是應了“食言而肥”這句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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