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嬋媛就發起了熱,燒的渾身通紅,汗液沾濕了被褥,將她越裹越緊。


    嬋媛燒的迷迷糊糊地,隻知道自己不舒服,難受地嚶嚀了幾聲。


    渾身的不適感沒有絲毫緩解,勉強伸出一隻手在半空胡亂地舞動,好像這樣就能將不適全部推開。


    卻不想一下扯動了掛在床帳上的占風鐸。


    占風鐸由前朝經佛家傳入,時人多用來報信、祈福……雖有裝飾之用,卻不常見。


    嬋媛床帳上的這個,就是她更小些時候身子不好,阿娘去廟裏求來的。


    鈴鈴鈴——


    清脆的鈴聲將夜晚的寂靜撕裂,向來淺眠的許執鈞,一頭大汗從夢中驚醒。


    他實在記不起夢到了什麽,隻有那種灼熱的感覺燒進了心裏。


    鈴鈴鈴——


    又一陣雜亂的鈴聲響了起來,許執鈞徹底清醒了。


    隨手扯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快步去了嬋媛房內。


    占風鐸的聲音他還記得呢,家裏唯一的占風鐸還是他和阿娘一起去廟裏求來的。


    今日夜裏沒有月亮,連星星也沒露出幾個,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許執鈞推門進去,嬋媛房裏沒有點燈,隻有粗重嘶啞的喘息聲,和著不規律的鈴聲,讓人心裏七上八下的。


    許執鈞的眼皮跳了跳,有些不好的預感,“許嬋媛,你又在搞什麽鬼?”


    仍是艱難又沉重的唿吸聲作了迴答。


    許執鈞趕緊點了燈,這才看到連著占風鐸的繩子繞在嬋媛的胳膊上,隨著她的動作叮鈴作響。


    許執鈞端著燈湊地近了些,還能聽到嬋媛嘴裏小聲的念叨,“阿兄。”聽到嬋媛提到自己,許執鈞的心也跟著劇烈跳動了幾下,他有些說不清楚自己此時的感受,隻怕嬋媛下一句就要罵出聲來。


    “媛兒不是故意的。”許執鈞趕緊掩飾性地扯了幹淨的布巾子將她臉上的汗擦幹,冰涼的手背貼上了嬋媛的額頭。


    全然不知此時眼裏的愉悅和擔憂簡直要將嬋媛溺了進去。


    嬋媛隻感覺到額頭上出現了一抹涼意,趕緊抓住蹭了蹭,那難得的清涼,仿佛天降甘霖。


    許執鈞的身子也跟著僵住了,嬋媛現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下午他嗬斥嬋媛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本以為自己是打心眼裏排斥和嬋媛靠這麽近的,然而此時,他連將手抽迴來的意識都沒有,更不覺得嬋媛手心的汗多令人如鯁在喉。


    直到嬋媛又迷迷糊糊叫了兩聲阿兄,他才從適才的怔愣中情形過來,趕緊將手抽了迴來,逃跑似的去後院端了盆水。


    布巾子浸上溫水,許執鈞將嬋媛臉上的汗擦了個幹淨,又將她黏在頰邊的頭發別在耳後。


    做這些的時候,許執鈞的動作雖然生疏,卻很輕柔,仿佛手下是什麽不得了的寶貝,易碎的不行,得精心嗬護著才好。


    做完這些,他又換了盆涼水來,把布巾子打濕敷在嬋媛額頭上。


    許執鈞心裏清楚,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大夫來給她看看。


    他將披在身上的罩衫穿好,也顧不上此刻自己儀容不整,疾步走出許家,敲開了隔壁春嬸家的門。


    “未哥兒,這會兒怎麽來了?”開門的是春嬸的男人武叔,見許執鈞大半夜來敲門,心下俱是疑惑。


    又見許執鈞此時衣衫不整,肯定是出了急事,隻不知道是怎麽了。


    “有什麽事來家裏說。”武叔說著就要把人往院子裏帶,門口總歸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武叔,我就不進去了,事情來得急,我來是讓嬸子幫忙照看會兒媛兒。媛兒夜裏發了高熱,我正要去找生叔來給她瞧瞧,留她一個人在家,我委實放心不下,隻能來叨擾武叔一家了。”一聽到許執鈞說起嬋媛發熱,武叔心裏就念叨了一句要遭,嬋媛小時候有多金貴,他們可都看在眼裏。


    兩家一向親厚,許執鈞心知武叔不會拒絕,果不其然,“那你快去找阿生來,我叫你嬸子馬上過去。”


    武叔話音未落,便聽春嬸道:“我來了,未哥兒你先去找阿生,我這就去看看媛兒那丫頭。”


    “那小侄就先謝過嬸子了,給武叔和嬸子添麻煩了。”許執鈞自是知道半夜上門有多失禮,一時間還真想不出比春嬸更合適照看嬋媛的人,隻能謝了又謝。


    “你快去吧,咱們兩家之間還講究這麽多幹甚。”武叔拍了拍許執鈞的肩膀,另一隻手接過春嬸手裏的燈籠遞給了他,“拿著燈去,路上黑。”


    “快去快迴。”春嬸又叮囑了一句,說完便推門進了許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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