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縣中,正如劉季所預料的那般,在秦軍的占領下,雖然生活有了許多不自在,但總好在待在鄉下迎接未知的混亂,沛縣的抵擋在秦軍的強大兵力麵前,完全是不堪一擊,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得沛縣得以保全,若是沛縣拚死抵抗,最後死傷更多的還是沛縣的百姓。


    隻不過,劉家提前躲進了城中雖然是一件好事,但他的那些鄉鄰朋友們卻沒有這樣的運氣。


    劉季看著一身狼狽,甚至還有著劍傷的好友屠夫樊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也有被人打傷的一天?難道是對上秦軍了?”


    “劉兄,縣令都投降了,你看我這張臉像是那麽勇猛無畏的人嗎?”樊噲指著自己那張雖然還很年輕,但因為過分茂盛的絡腮胡,而顯得年齡要大上十幾歲的臉道。


    “麵相看起來挺兇的,還有殺氣,還真像是勇猛無畏的人。”劉季打量著樊噲道,先不說樊噲的武功如何,最起碼這外相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兇煞之氣,若是被秦軍當作賊人給抓了,還真不算太冤。


    “劉兄,這樣的玩笑可不好聽了,我這是被那些泗水賊給傷的,秦軍一來,鄉野間的秩序全亂了,那之前藏於深山湖泊中的盜賊一個個像是撒了歡的跑了出來,四處禍害,大的村子還能結寨自保,小的村子可就遭了殃了,那個曹家莊你還記得吧?那裏就被盜賊攻破了,更是被劫掠一空,真的是慘不忍睹。”樊噲憤怒地說道。


    他雖然算不上什麽好人,偶爾也有仗著武力欺負相鄰相鄰的舉動,但那隻是正常的鄰裏摩擦而已,何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曹家莊?我知道鄉野中不安全,但竟然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嗎?”劉季震驚道,這些年來他也算是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市麵,盜匪是什麽東西,他自然也見過,但那時看到的都是別人在遭罪,還不曾有太深的代入感,現在聽到曾經的認識的人慘遭不幸,其中的意味可就不一樣了。


    “全亂了,劉兄,伱要想個辦法啊,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樊噲說著期望地看著劉季,劉季在他們這些朋友中雖然不算是最能打的,但卻是唯一一個見過大世麵的人,在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時,大多還需要劉季拿主意。


    “我能有什麽辦法,自身都難保,還能顧得上其他人嗎?”劉季也是苦笑道,秦軍一來,曾經的秩序全崩潰了,在秦軍的秩序中,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做,那不是他熟悉的秩序,他不了解其中的運行規則,貿然行事隻會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難道我們就看著?”樊噲道。


    “我們也隻有這個能力啊。“劉季思索著,心中卻想到了更多的事情,眼下的局勢雖然不好,但對於他來說也未必就不是一個機會,在原有的秩序中,他想要實現身份上的飛躍很難很難,但眼下這般原有的秩序已經崩潰,新的秩序還未建起來的情況下,絕大多數人都處於差不多相同的位置,不也正是他的機會嗎?


    想到這裏,劉季不由看向了樊噲,遲疑間,嘴中說道:“我們是應該為鄉鄰做些什麽。”


    “劉兄的意思是?”樊噲一聽瞬間來了精神。


    “這件事情還需從長計議才是,也許我們應該問問蕭大人才是。”劉季思索間已經想到了一個人,這也是在沛縣他能接觸到身份最高的人了。


    “蕭大人願意幫忙嗎?”樊噲遲疑道。


    “蕭大人也是沛縣人。”劉季肯定道。


    在劉季與樊噲準備做些什麽的時候,不曾進城依舊待在城外秦軍大營的楊明也收到了來自沛縣境內各方的消息:盜匪作亂,甚至還有人襲擾秦軍的後勤部隊。


    那真的隻是簡簡單單的盜匪作亂嗎?


    在楊明的書案上,是一道道來自羅網的軍報,站在他麵前是是一襲黑衣離舞與黑白懸翦。


    “農家參與的人有多少?”楊明放下竹簡對離舞問道。


    “人數不多,但都是精英弟子,不過其中的人,以農家田氏一族的人居多,像朱家這樣的人似乎沒有參與其中。”離舞迴答道。


    這些年來,離舞一直待在魏國,在楊明掌控羅網後,更是在第一時間接管了楚國境內的羅網殺手,這錯綜複雜的淮泗之地,不僅為農家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同樣也為羅網的滲透大開方便之門。


    “農家啊,還真是陰魂不散。”楊明自語道,這淮泗之地的農家對於現在的秦國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在未來卻是一個大麻煩,農家這種迥異於諸子百家的組織,無論是掌控還是消滅,都是極為麻煩,它落於鄉野之間的最底層,而這裏,往往是秦國的官方權利最難以觸及的地方。


    在秦國強大時,這股力量還不足以動搖秦國的統治秩序,一旦秦國出現了虛弱的狀態,農家就會變成燎原之火,一發而不可收拾。


    農家的這種生存策略不可謂不高明,當年田氏一族鳩占鵲巢,篡奪齊國薑氏一族的江山,又在農家之中排擠呂姓勢力,雖然被人多有詬病,但田氏一族能夠成功,自然也是著自己的長處的。


    別的不說,僅僅是那種將影響力下沉到最底層的策略,就有著不同於諸子百家的智慧,諸子百家之中,道家、儒家、法家都是顯赫的大家,但站的位置都太高,反倒是農家與墨家沉澱於最底層,使得兩家成為勢力最為龐大的存在。


    隻不過,農家因為田氏一族而興,這些年來卻也因為田氏一族而走上了歧路,至於墨家,更是不堪,從現任的巨子六指黑俠收燕丹為唯一的親傳弟子之時,墨家的路就已經歪了。


    楊明收起紛亂的思緒,說道:“既然農家在背後推波助瀾,那我們也不能視而不見,羅網的人該動起來了,嚴密監視農家的動向。”


    “主人,羅網可要截殺農家的人嗎?”離舞問道。


    “不用,農家的人在為禍這泗水之地,最慘的是這裏的百姓,我們要給這裏的百姓一個自我保護和報仇的機會。”楊明道。


    秦軍的目標是彭城,對於滲透在泗水諸呈現散兵之勢的農家之人,可沒有那個精力去圍剿,能夠拯救沛縣人的人隻能是他們自己,而楊明就要給他們一個可以為自己報仇的機會。


    而且,將沛縣的人組織起來打擊盜賊,對楊明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可以將沛縣的有著旺盛精力的活躍分子組織起來,將其組織進隊伍之中,在利用其力量的同時,也能更好的對其進行管理。


    至於家國觀念,沛縣的人更多的還是家的觀念,至於國,此地上了年齡的人之中,恐怕都當過宋國人、齊國人,還是現在的楚國人,你讓他們終於哪一個國去?


    在家與國麵前,大多數人選擇的還是家,畢竟,國是什麽的,太遠,但家卻就在他們的身邊,是他們能夠切切實實感覺到存在的東西。


    沛城城池,一座低調但規模卻不小的大院之中,一位已過而立之年,頜下留有短須的蕭何看著造訪的劉季,詫異地問道;“你想做什麽?請秦軍出手肅清鄉野?”


    “雖然劉季可能有些自不量力,但我還是想試一試。”麵對蕭何的詫異,劉季略顯尷尬地說道。


    劉季知道蕭何為什麽會如此詫異,因為那樣的事情本就無比困難,又如何能是他劉季做的事情。


    “你來找我是?”蕭何收攏情緒後問道。


    劉季雖然在常人看來不務農桑,隻知道遊手好閑,不是什麽好男兒,但依蕭何的見識又怎會像那些俗人一般見識,他知道,劉季這樣的人,膽量過人又見多識廣,能耐要超過沛縣九成九的人,也就是吃虧在沒怎麽讀過書和出身低了點。


    一旦有機會,劉季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但眼下的機會,可不是什麽好機會,秦軍是來了,但秦軍能夠在沛縣停駐多久,以後秦軍是否能夠占據沛縣還是一個問題。


    若是這個時候為秦軍效力,等秦軍撤走,楚軍再迴來了,那時所要麵對的局麵可就真的一言難盡了,身敗名裂的事情,隻是尋常。


    “還請蕭大人出麵,向秦國的大將軍說一下沛縣鄉野之間正在遭遇的情況,請他們出手清剿賊寇。”劉季道。


    “你真是這麽想的?“蕭何凝重道。


    “這個,實不相瞞,我覺得秦軍應該不會答應這個請求,在彭城那裏有著七八萬大軍,秦軍還要去攻打彭城,應該顧不上肆虐鄉野的盜賊。”劉季道。


    “那你還讓我去?你不知道我現在躲在家中就是不想與秦軍有什麽牽扯嗎?”蕭何無語道,這劉季是人才不加,但有時候未免太過人才了。


    “到時候我們可以順手推舟,請秦國的大將軍準許組織起沛縣本地人,去追繳那些盜賊。”劉季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覺得秦軍會答應?”蕭何反問道。


    “應該會吧。”劉季亦是不確信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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