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弑月言的臉上一片沉寂,眼底的憂鬱濃重難消,似流散一空的霧靄,怎麽也揮抹不去。


    腦海中不斷跳閃出七零八碎的畫麵,一念萬千,仿如昨日。


    他被體內的魔吞掉了太多記憶,但唯獨無法丟失關於天門的迴憶。對以前的他而言,天門是他躲避風雨的港灣,是他賴以生存、獲得快樂的居所,這個被他從小當做繈褓的地方,曾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和意義。


    思緒不斷,憂傷之意填滿肺腑,溢出體外,讓一旁的彥千雪也感受到了這股厚沉的傷感之意。


    南弑月言繞過亂石堆積的廢墟,在殘破的小亭樓台間穿梭,來到了一處記憶猶新的地方。


    這裏有一棵參天古樹,曆史悠久。


    此樹昔日四季繁茂、壯觀秀麗、受人敬仰,天門族人常常稱其為許願樹,逢年過節時,天門族人會將許願卡捆綁在樹上,默默祈禱,在心中許下祝願和夢想。


    對於許願樹,南弑月言記憶深刻,因為他小時候是這裏的常客。


    每當受到挫折和嘲笑時,他都會提著琴,坐在樹下,彈奏琴音,不斷宣泄心中的憤怒和痛恨。


    他痛恨自己天生廢物,同時對欺辱他的人無比憤怒,久而久之,他對這棵樹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感,就好像是分享憂樂的朋友。


    溫柔慈祥的母親每次來這地方找他,也知道他喜歡這棵樹,便提議好好裝飾一下。


    “叮當叮當~”


    空靈的聲音隔空傳來,南弑月言抬眸看向這棵飽經滄桑的樹,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而陌生。


    風鈴依舊,但印象中的這棵樹卻已經變得老樹昏鴉、光禿垂暮。


    綁在樹上的這些風鈴正是他和母親經過數天的努力,一個又一個安固上去的。那時的他經常在樹下許願,說長大成人一定要成為像父王一樣的蓋世大英雄,守護整個宗門和天下蒼生,可如今看來,他是離這個目標越來越遠了。


    沒能成為英雄,反倒淪為了人人畏懼的魔頭,倒果真是造化弄人。


    四周的建築已成為一片稀碎的石堆,他繞過枯敗而壯大的古樹,眼前的景象宛若一塊隕石般砸入心間。


    一直保持緘默的彥千雪在看見這個場景後也瞪大了雙眸,震撼無比。


    一望無際的墓碑錯落有致地排列,不知延展到何處,一個個用泥土堆積而成墳墓深深地炸入眼眶,悲壯至極。


    為首的兩個墓碑分別刻著南月秋雯和帝冥天這幾個清晰大字,十分引人注意。


    這兩個名字不停地衝擊著南弑月言的心髒,似要讓他粉身碎骨。


    放眼望去,不計其數的墓碑上皆刻有相同的字眼,祭四界第一大宗——天門。


    這些墓碑上刻著的名字都是天門犧牲的子弟和族人。


    南弑月言剖心泣血,眼底深處一片蒼涼和悲絕,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肝腸寸斷。


    即便情感被剝奪,他也能感受到心中的撕裂感,像是有一把鋒利的小刀一點一點地劃破心口,痛得快要窒息。


    他抬起修長的手緊緊抓著胸口,垂頭閉上雙眸,忍受著滔天劇痛。


    天空瞬即暗沉,烏雲滾滾,淅淅瀝瀝的雨自天飛灑,親吻著這片荒落之地,安息著不甘殞命的亡魂。


    淒厲的雨滴打濕了南弑月言的發絲,濕漉漉的頭發垂在眼前,雨水順勢滑下,浸濕了他的臉,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杵在原地的彥千雪同南弑月言一樣頂著風雨,觸情生情,眼底流蕩著哀絕之色,尤其是看到南弑月言這副悲心入骨的樣子,她的心也倍受煎熬和折磨。


    從相識以來,她從未看見南弑月言露出過這種傷痛的表情和落魄的情態,在她心目中,南弑月言像是童話世界裏的黑馬王子,無所不能,披靡萬千,無時無地護她周全。


    然而南弑月言現在的這副樣子,完全刷新了她的認知,或許這正是南弑月言不為人知的一麵。


    雨越下越大,南弑月言一直跪在地上沒有說話,垂頭閉著雙眼,似在哀悼,似在自責,似在祭奠,似在緬懷。


    彥千雪身上的衣裳被雨水淋濕,冰清玉白的肌膚在濕透的衣服中隱現,一頭秀麗的金發如瀑布般垂在肩膀和身前。


    見南弑月言一直沒有起來的意思,她輕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


    她伸出玉手,輕輕地放在南弑月言的肩膀上,悲情意切,安慰道:“人一去不返,讓他們安息吧,不要繼續這樣跪著了,相信他們也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吧。”


    南弑月言漸漸睜開了雙眼,眼中一片荒蕪,空空如也,隻剩混沌,“我其實應該早點過來的,但我害怕接受現實,也沒臉麵對死去的族人.........”


    “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相信他們在天之靈也會體諒你的苦處。”彥千雪安撫道。


    南弑月言微抬下巴,望著灰暗的天空,雨水滴落在眼中,卻也洗不去那片映在眼底的渾濁。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一無所有了,但即便如此,我依舊無法忘記自己是天門少主,這算是對我殺伐無數的懲罰嗎?”


    彥千雪聽後雙眸微暗,蹲下嬌軀,用手強行將南弑月言的臉朝向自己,一時間四麵相對。


    “這不是什麽懲罰,你沒有忘記說明你還在意宗門,時刻牽掛著宗門。無論經曆過什麽,隻要你還活在這世上,宗門就永遠不會垂落。以你的實力,即便是隻有一人,也能夠東山再起,我相信你。”彥千雪堅信不疑道。


    目光轉柔,她婉然一笑,溫暖人心道:“而且,你現在並不是一無所有,至少還有我。”


    一句話破碎千年寒冰,南弑月言也終是看破雲霧,伸手攬住彥千雪的纖腰,將其美豔的身姿抱入懷中。


    “如果能早點遇見你,或許一切都會有所不同。”他將絕倫的下巴抵在彥千雪的頭上,臉上點綴出古今變遷的蒼涼和落索。


    曾經因仇恨蒙蔽雙眼,血染一身,伏屍百萬,然而靜下來想想,或許在這期間,他還可以為宗門做些其他事情,起碼讓這些犧牲的族人子弟能有一個像樣的墓地。


    可究竟是醒悟得太晚了......


    彥千雪從南弑月言的懷裏探起頭,玉手環住他脖子,稍一用力,將他的麵部塞入自己的懷裏。


    “乖,不傷心了,以後我們經常過來看看。”她一隻纖白玉手輕輕地撫摸著南弑月言的頭發,聲音裏摻雜著溫潤,融化冰域寒川。


    雨滴雖涼,但溫存卻將兩人緊緊包裹,南弑月言的心也好受了許多。


    ps:前世今生篇章不久將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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