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教的課程,蕭傾和蕭晏基本都是一起在上的。


    這會兒蕭傾問蕭晏怎麽看,蕭晏本能就想開口。


    蕭傾笑眯眯看他,“別拿場麵話搪塞皇兄哦。”


    蕭晏剛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


    皇兄到底想幹嘛?


    皇兄一天一個樣,到底想要他怎樣?


    十歲的蕭晏哪怕因為幼年的苦難經曆已經比同齡人要成熟穩重得多,但自從蕭傾改變了對他的態度,他常常會覺得腦袋裏麵一團漿糊。


    他沉默了片刻,眼角的餘光看到前麵趙右辰和鄭方秀兩位大人麵無表情地看向自己,他的心髒突然亂跳了兩下。


    “皇兄恕罪,晏萬萬不敢搪塞皇兄,隻是這些事情臣弟本就沒有接觸過。皇兄寬仁,晏說對說錯倒在其次,隻是確實是……無從下手,無話可說。”


    他十分無奈又羞愧地低下頭,“臣弟覺得趙統領說得對,此事還需太傅參詳。”


    蕭傾挑眉,麵色不動。


    “有道理,那麽從今起,就跟在皇兄身邊觀政吧。”


    蕭晏驚詫地抬頭,在看到蕭傾眸中無比認真的神色時,其實是茫然的。


    皇兄是認真的?


    蕭傾看向趙右辰和鄭方秀。


    “說說路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需要燃放煙花。”


    她也不說找到的金條和賬簿怎麽辦,也不提太傅如何。


    “不,鄭愛卿,從你開始查案時說起。”她端正地坐在那裏,目光沉靜,顯然也在思考。


    鄭方秀這才有機會把從蒙山別苑迴到大理寺之後的所有事情完完整整闡述出來。


    緊接著,趙右辰又很快將路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完了,其間有的地方鄭方秀作了補充。


    蕭傾仔細聽完每個細節,心裏隱約有種靈感。


    “胡家三人和孫夫人那裏如今怎麽樣?”


    他們迴來的時候也關注了這個方麵。


    趙右辰很快說:“有禁衛軍把手,他們出不來,也沒人能進去。而且,至今為止,無人求見。”


    “孫夫人是李博的女兒,李家的女婿孫成在李家服毒自殺,李家的女兒孫夫人當場痛斥李家無情。”蕭傾一隻手的拇指緩緩摸過另一隻手的指骨關節。


    “李博也沒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女兒?”


    而且,孫家也沒人表示要見她。


    鄭方秀想了想,“臣曾聽說一段傳聞,也不知是真是假。”


    “鄭愛卿但說無妨。”


    “是。孫夫人雖然是李大人的女兒,但聽說自小並非養在李大人身邊,是以不甚親近。且聽聞這位孫夫人善妒,而孫成為人風流,成婚以後曾也有幾個女子想要收進府裏,卻都被這位孫夫人給攪和沒了。”


    趙右辰心說,沒想到大理寺卿也是個八卦的人,連人家後宅的事情都打聽得這般清楚。


    蕭傾卻笑了笑。


    “鄭愛卿覺得,此案應該如何查?”


    鄭方秀“噗通”跪了下去。


    “臣謹遵陛下聖意。”


    蕭傾站起身,緩緩走到窗邊,伸手將窗戶推得更開了些。


    冬日肅殺,冬夜格外寒冷。


    黑漆漆的天空中掛著零星幾點的星子,透著清冷的寒氣。


    遠處有樹葉沙沙作響,門外每隔十米便有一盞宮燈,燭火在朦朧的燈籠裏輕輕搖曳。


    這似乎是冬夜裏唯一的暖。


    “五萬兩黃金,既是國庫所出,必是足金。外麵基本一兩金十兩銀,國庫足金換算起來比十兩更多。便是以民間換算,五萬兩黃金便是五十萬兩白銀。普通人家一年能有三百兩銀吃用,過得就相對充裕了。朕記得初到南華那年,國庫收上來的稅銀……”


    她迴頭看向蕭晏,“晏皇弟,可還記得?”


    傅明奕給他們上課注重實務,這個他是講過的。


    蕭晏感覺自己退無可退。


    “折約三百萬兩白銀。”


    鄭方秀的心髒亂跳了幾拍。


    國庫稅銀不豐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其中的原因,雖然與大蕭遭難,休養生息有關,但還有一部分很重要的原因,與世家有關。


    聽話聽音,他隱約猜到小皇帝的心思。


    隻是小皇帝此刻仍是不動聲色地說著這些話,不緊不慢,不驕不躁,不悲不喜——比心思更難得的是心性。


    蕭傾看向趙右辰,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銳利。“準備好了嗎?”


    趙右辰心中一震,單膝跪地,手握拳錘在胸前。


    “臣準備好了。”


    蕭傾點頭,慢慢走到那一箱賬簿旁邊。


    “撤走看守孫夫人和胡家三口的禁衛軍,外鬆內緊。”


    她蹲下去,隨手拿了一本翻看。


    “傳召王丞相和太傅。”


    趙右辰領命而去。


    蕭傾隨手又拿了兩本走到蕭晏身邊,“晏皇弟術算向來不錯,這些你看看。”說著便將那兩本給了蕭晏。


    蕭晏接過賬簿,仍覺得不可思議。“皇兄,術算不錯,和能看懂賬本是兩碼事。”他實在忍不住了。


    蕭傾笑了笑,“確實如此,所以,皇兄一會兒會與太傅提起,該請先生教你點有用的東西了。”


    鄭方秀低下頭,一時腦子裏想了很多。


    “對了,鄭愛卿的大理寺中可有精通查賬之人。”


    鄭方秀點頭,“自是有的,隻是品階有限,此時並不在蒙山別苑。”


    平日裏為了查案,他手下自然有些特殊才能的人。不過並非所有人都有進入蒙山別苑,隨駕圍獵的資格。


    蕭傾點頭,“無妨,此事非同尋常,案子還是大理寺來斷,不過是地方挪到了蒙山別苑,鄭大人可自安排一應人手。”


    她頓了頓,“朕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它們,所以還需要鄭大人來仔細查看這些賬冊。”


    鄭方秀領命,很快也退走出去。


    馬洪站在門外,不一會兒便看到王丞相和太傅一起走了過來。


    王項一進門就看到一箱子的賬冊,老成精的人了,幾眼就猜到事情恐怕要不受控製了。


    方才孫李兩家的人都來找過他,隻是他一個都沒見。


    就像上次一樣。


    這時他再次為自己靈敏的嗅覺而慶幸。


    他現在在迴想,自己和王家有沒有可能在這些賬冊中留下痕跡。


    王家恐怕是要出點血了。


    “臣參見陛下,參見晏殿下。”


    “丞相請起,太傅請起。”


    傅明奕往蕭晏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迴了目光。


    “這是鄭大人從孫成的宅子裏找出來的賬冊,記錄著……他的一些生意往來。”


    蕭傾示意他們可以拿著看一看。


    王項慢悠悠地拿起來一本,傅明奕比他略慢。


    “除此之外,還發現了,五千萬兩足金,出自國庫。”


    王項正看到賬冊中出現的一個名字。


    他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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