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傾推開門的時候,迎麵就是跪在地上的馬洪和應英。


    她像沒看見一樣抬著頭往前走,沒走幾步又見明岫急匆匆地走來。


    看見蕭傾出來了,明岫喜形於色,“陛下,有沒有怎麽樣?”轉眼又擔憂起來。


    蕭傾擺擺手,道:“應英,你來。”然後又示意明岫也跟過來。


    三人坐在一處,蕭傾便不再沉默。不過,她還是有些沉悶。


    “現在的狀況你們大概也知道了。朕叫你們來,一是應英,宮中是非之地,你不必再待下去了,早早出宮才是正途。明岫,你幫著應英到內侍局辦手續,送他出宮,越快越好。”


    明岫還沒來得及說話,應英已經跪下了。


    “奴才不走。”


    蕭傾神色疲憊,淡淡道:“沒有商量。朕已經決定了。”


    “奴才若是想走,就不會將小小交出去。”應英固執而堅定地看著蕭傾。


    可是並沒有改變蕭傾的主意。


    她很多事情不那麽看重,但看重的事情就會很在乎。


    她很多事情也會臨場猶豫,但真的決定的事情就會無比堅決。


    她不看應英,轉頭對明岫說:“就這樣辦。”


    應英臉色冷了一下,“如果陛下執意如此,英就跪在這裏不起來了。”


    蕭傾緩緩轉過來,目光中有一絲隱忍的疼痛。“是不是你們都可以逼朕。”


    “英不是這個意思。”他皺眉,急切地開口,“隻是英早決意侍奉陛下,隻要陛下在一天,英就在一天,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留在陛下身邊。”


    “所以你才更要走。”蕭傾毫不鬆口。


    明岫為難了。從她來說,是不希望應英走的。


    馬洪已經離心,若應英也離開,對於蕭傾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情。


    可是……


    “陛下在擔心什麽?”應英還不肯放棄。


    蕭傾沒有說話。


    她在擔心什麽,這還需要問嗎。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身邊可以有人,但不能有一個她在意的人。


    她沒有那個能力護住他們。


    蕭傾的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握緊了。


    “是朕將你帶進宮的。本來……沒有想到你會進宮為奴,隻是想如果趙將軍能照拂的話……”蕭傾開始後悔了。


    “朕當時對你有一些不恰當的想法,所以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麵。”


    現在她發現,妄想一步步培植自己的力量去對抗太傅,用這種方式換得自由是多麽無知又奢求的一件事情。


    隻是她的身份擺在這裏,就是天下所有人不能承認的存在。更何況,有人真的支持她嗎?


    太傅?他已經有了替代品。


    王項?他遵從的是她屁股下的椅子。


    趙右辰?自從太傅迴來以後,他是如何表現的?


    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對她也不過就這個樣子了。


    再不要說馬洪、劉意、淡影、梅疏這些人。


    到頭來,當時傅明奕留在她身邊的人,這四個哪個跟她一條心了?


    如今這狀況擺在這裏,她很清醒地認識到,她想要走自強不息,坐穩龍椅這條路來換取自由是多麽不切實際的事情。


    不要說她要為此付出多少代價,她是連怎樣付出代價都沒摸清楚門。


    所以,她更覺得當初對應英生出的那麽一點,在戲本裏才看到過的,遇到少年落難時的救助栽培之意——是多麽可笑。


    都是在生生打她自己的臉。


    “好在你年紀不大,進宮的時間不長,隻要停藥,還是可以休養過來。”她無比慶幸在這個世界,宮中的宮侍不必經曆酷刑。


    “朕會給你準備一些銀子。出宮之後,你便隨意找個營生,或者買塊田地……總比在宮中活得好。”


    是她的錯,她會彌補。


    應英仍不同意,隻是這時也知道再說什麽蕭傾也不會聽的,於是固執地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蕭傾無法,也不再勸,隻站起身,對明岫道:“去辦吧。”


    第二件事也不必說了。


    應英都沒送走,明岫要出宮比他難得多,她一個人辦不到這件事情。本想兩件事情一起說的,現在看來,她還是欠缺考慮了。


    “把小懶和搖搖也帶走吧。”她悶悶出聲,開始往出走。


    “陛下!”應英跪行轉身,“陛下是不是在怪奴才交出了小小?如果陛下同意,奴才一定帶迴小小,哪怕……”


    蕭傾停下腳步,“朕並不怪你。這也沒什麽好責怪的。”是她太天真,是太傅太……


    “你也不要想著帶迴小小。”


    她皺皺眉,“如果你想著小小好,最好以後都不要靠近它,也不要靠近晏皇子和太傅。更不要想著把它帶迴來。”


    蕭晏那個孩子,即便再乖巧,她卻本能地第一眼就不喜歡。


    她有預感,若她在乎小小,那才是它的劫難。


    至於帶迴小小這種事情,她來做比應英來做安全得多。


    畢竟,那層窗戶紙沒有撕破之前,蕭晏不能把她怎麽樣。


    可應英就不同了。


    “明岫,現在就去辦。”


    蕭傾再迴到寢殿時,裏麵已經打掃幹淨了。


    而馬洪靜靜地跪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動過。


    蕭傾的氣在發泄過後,隻覺得什麽都沒意思。她在他身邊站定,淡淡道:“起來吧,沒什麽好跪的。”


    “奴才有罪。”


    “你沒有罪。”


    “奴才罪該萬死!”馬洪的頭狠狠向地上磕去。


    “馬洪!”蕭傾厲聲道。


    馬洪的額頭就離著地麵一個指甲蓋的距離,到底還是停住了。


    “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朕不喜歡有人跪在這裏。也不喜歡聽這些話。你沒有做錯什麽,這樣很好。”


    說完之後,她就大步朝自己的寢殿走去。


    “這些被褥床套衣服等等都換了吧,朕喜歡素淨一些的,如果沒有的話,黑色也可以。不要這樣繡紋複雜的,什麽都不繡最好。除了禮服和朝服,其他的都換了吧。”


    她在門邊站定,望見裏麵規整一新,又不想進去了。


    蕭傾覺得自己動作已經很快了。


    可是傍晚明岫迴來的時候,後麵還是跟著應英。


    她剛用過膳,馬洪就在一旁侍奉著。


    看到他們進來,她眉眼就沉了下去。


    “怎麽了?”


    明岫看了一眼馬洪,沒有說話。


    “說吧,沒有什麽能瞞得住太傅。”


    馬洪滿臉通紅,頭更低了幾分。


    “內侍局說,太傅吩咐過,應內侍的份位該提一提了,如今是應常侍,沒有……沒有……”出宮的道理。


    蕭傾的心,透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心不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光且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光且醉並收藏帝心不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