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清晨,當譚伊市的警員們像往常一樣開始工作——即尋找裏希子爵遺失的兩封信件時,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傳到了警署。


    在譚伊市的城南,數不清的照片被撒了整整五個街區,那些照片就像落葉一樣灑得到處都是,每一張照片上都是相同的畫麵:


    在某個雕飾著繁複花紋的石窗之中,在夜風吹起薄薄的蕾絲窗簾的瞬間,赤裸著上半身的裏希子爵躺在地板上,在淡橘色的柔光裏他表情迷醉,像一條發情的公狗。


    從姿勢上看,他的手大概是被人束在了頭頂,一隻紅色高跟鞋的細鞋跟踩進了他的眉骨下方,大約有110的長度已經陷進了眼窩。


    許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年輕人一窩蜂地撿走了品相好的照片,等裏希子爵的人跑來清場的時候,這些照片已經傳得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遠。


    “玩得真大。”在現場看了照片的司雷如是評價。


    一旁警員看熱鬧不嫌事大,“至少這張照片我們不必掘地三尺地找了。”


    在粗略查探過這一片街區以後,司雷帶著照片窩迴了車裏。她將隨手撿來的照片架在方向盤上,然後凝視著眼前香豔至極的畫麵陷入深思。


    她已經讓手下去調查這些照片的來曆,兇手在五個街區裏灑下的照片可能有五千張——這隻是一個最保守的估計。


    這種體量的印刷已經不是靠個人的設備就能完成的了,兇手要麽聯係了印刷廠,要麽就是有自己的獨立工作室。不論是哪一種,想來都可以通過查詢近兩年內第三區內相片紙的購買情況鎖定一些新的調查線索。


    不過司雷有一種直覺:這個大家都覺得有希望查出蛛絲馬跡的方向,很有可能到最後還是走不通。


    如果說在這張照片之前,她覺得此案是水銀針作案的概率大概在60%,那麽在看道這張照片以後,這個概率已經迅速上升到90%——這些照片不僅僅灑落在地麵上,經過現場的探查,有一些照片甚至落在了六七米高的樹梢,昨晚又沒有大風,它們不可能是被風吹上去的。


    換言之,昨夜兇手應該是在空中將這些照片灑落。考慮到這幾日譚伊市已經開始了宵禁,每天夜裏都有治安隊在巡邏,能夠做到在宜居地內能像鳥一樣飛簷走壁且不被覺察的,就隻有水銀針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靠查相片紙或印刷交易記錄就很難拿到直接證據,因為水銀針有這方麵的技術流水線,譚伊市的警署接觸不到那些信息。


    申請水銀針的內部自查隻能由司雷自己來做,但水銀針的效率時快時慢,她不能把所有希望押在這條線索上。


    司雷重新審視眼前的照片。


    從這張照片裏,她隱隱感到了些微來自兇手的挑釁:這是兇手第一次將照片以完全公開的方式投遞出來——在短暫的低調行事之後,兇手再次以極強的存在感向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的決心和膽魄。


    司雷大膽猜測,先前幾次的低調投遞也許是兇手的隨機應變,在發現裏希子爵這邊已經加強戒備後,兇手也隨之調整了ta的計劃。但此人並不甘心從此隱藏自身小心行事,所以才策劃了今早的“照片雨”事件。


    司雷捏起照片——這應該是到目前為止最為生動的一張攝影,她已經可以想象明早《不屈報》和《譚伊日報》的頭版頭條會是什麽內容。距離霍夫曼死亡的時間已經過去了10天,整個譚伊對這件事的討論已經漸漸升溫,今天過後,恐怕這個案子就要被徹底推上風口浪尖了。


    “司雷警官!”一位警員突然敲了敲她的窗戶,“泡勒警督的電話,找您的。”


    司雷搖下玻璃,接過電話。


    “您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電話另一頭傳來泡勒的咆哮。


    司雷把電話稍稍移得離耳朵遠了一些,她低頭拿出自己的手機——果然有四個未接來電,她昨晚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今早匆匆趕來,忘記調迴來了。


    “這不是接了嗎,”司雷口吻溫和,“您有什麽事?”


    “請您馬上迴來一趟,有重要事宜要當麵和你商量,就在上次的會議室!”


    說完這一句,泡勒就掛斷了電話。


    司雷重新把電話遞還給車外的警員,“我得迴去一趟,你們繼續找找新線索吧——尤其是樓頂、屋簷,不要放過任何一處兇手有可能留下痕跡的地方。”


    “好的,”警員點頭,“啊對了——我們剛在另一個街區撿到了另一種影印紙。”


    “什麽樣的?”


    警員取出照片,遞給司雷,“本質上沒有什麽不同,但是在照片右上角的非畫麵位置多了一個圓孔,我們猜兇手可能是為了把一些照片用繩子串起來,所以——”


    串起來。


    這幾個字落進司雷耳中,像一個消音鍵,直接將警員的後半句話抹去了,先前的一切線索忽然交疊掩映,像一個箭頭,指向頓悟時刻。


    她立刻打斷了近旁警員的話,“幫我給裏希子爵那邊去個電話。告訴他,我一會兒要登門拜訪——可能就是一小時以後。子爵先生最好不要拒絕,因為它非常重要。”


    “啊……好的。”


    “辛苦你了。”司雷朝下屬揮了揮手,而後迅速驅車掉頭,朝著譚伊警署而去。


    ……


    大約半小時後,她像一陣風似的刮進了警署。在推開會議室的門以後,司雷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振奮。


    “泡勒!我明白兇手的那些照片是什麽意思了!”


    此刻,會議室裏除了司雷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泡勒,另一個是千葉。不過沉浸在喜悅中的司雷完全沒有留心到千葉的存在,她幾步上前,將手中的裏希子爵的**用小磁鐵固定在了會議室的白板上。


    白板上固定的圖片遠不止這一張——霍夫曼收到的十二張完整預告,以及裏希子爵到目前為止找到的所有照片複件也都貼在上麵。


    “十二張照片是兇手的作案倒計時,是殺人預告,這一點我們已經知道了,”司雷揮動手臂,在霍夫曼的照片集上劃了一個圈,“隻是畫麵本身的預告信息我們一直沒有確認,但在看過了今天上午裏希子爵的新照片以後,我突然想通了——”


    泡勒有些欲言又止,他看了近旁的千葉一眼,千葉正兩手抱懷,欣然望著慷慨陳詞的司雷,沒有半點要打斷她的意思。


    於是泡勒喉嚨動了動,也皺起眉頭,作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其實霍夫曼的這十二張照片信息量很大,因為這裏的每一副畫麵都暗示了他的死亡狀態,甚至還包括地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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