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沒了賤民的身份,他這宰相之位,便是當之無愧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再沒有一個人敢在他的麵前置喙什麽。


    水立北看著林長風,將那布告緊緊的捏在手裏,接著對隊伍中的人說道;“加快前進,本相要趕緊向陛下複命。”


    侍衛們早就想快一些迴去,聽到命令後速度很快就提了起來。


    剛走了一會,前麵的一頂官轎就攔住了水立北前進的方向。


    八人抬的金色轎頂,是唯有一品官員可用的,朝廷中,隻有他和燕文博是文臣中的正一品,眼前的來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燕文博下了轎,來到了水立北的麵前,這張臉跟燕崇越真的很像,除了多了些皺紋,眼神深沉了些之外,幾乎都沒有什麽分別。


    他急匆匆的下了轎,接著在水立北的隊伍裏捜尋了一圈,似乎是著急找些什麽,然而燕崇越早已被林長風秘密的藏了起來,水立北看起來便底氣十足的問道:“燕大人,你這是作甚?”


    燕文博將所有人都檢查了個遍也沒看到燕崇越,眉毛深深的鎖了起來,接著拱手說道:“恭喜北太子平安歸來。”


    水立北停了下來,眼神瞬間變得涼薄,張了張嘴緩緩的開口道:“看來,首輔大人早就知道我此去可能會遇到危險,真是料事如神呢。”


    燕文博冷笑了一下,兩撇胡子上下抖了抖,接著眼神瞟向了水立北手裏被揉成一團的官賣布告,繼續說道:“看來,北太子也知道官賣這件事了,這最後一件拍品價值連城,吾兒甚為喜愛,隻是不知吾兒現在何處,若是太子看到了,務必要告訴我。”


    水立北麵無表情的迴到:“哦?燕小公子竟然不見了?那還真是稀罕。首輔大人好好找找吧,令郎樹敵眾多,萬一出了什麽危險,可就來不及了呢。本相著急迴京複命,就不跟燕大人多說了,後會有期。”。


    水立北繼續往前走,燕文博卻突然皺著眉收斂了笑容叫道:“等一下。”


    水立北停住,轉頭問道:“首輔大人還有什麽盼咐?”


    燕文博調整了一下唿吸,接著走近到水立北的耳邊小聲的說道:“和氏玉璧和昌黎鎮的關係,北太子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一句話,水立北的身子不可抑製的抖了下,燕文博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兒若是有了危險,三日後我便要將這玉璧拍下直接砸碎,就算是我兒不幸罹難,多些人陪葬,或許也能瞑目。可若是有人將我兒送迴,我便將這玉璧拍下來送給那人當做禮物,水大人,你可懂我的意思?”


    水立北不說話,唿吸卻變得清淺無比。


    燕文博繼續道:“一群人的命隻換一個人,有多劃算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水立北迴頭望著他,深黑色的眸子泛出冷冽的寒光,語氣漫不經心的說到:“燕大人,令郎之事我也是愛莫能助,至於官賣,能不能拍的成,可還不一定呢。不多說了,耽誤了入宮的時辰,陛下會降罪的。”


    說完也不再看他的神情,繼續下令前進。


    燕文博望著水立北的背影,眼神裏緩緩的冒出一股毒蛇吐著信子的寒光。


    很快就到了皇宮裏,皇帝在正殿等著他。


    水立北匆忙趕來,身上卻看不見半點風塵的模樣,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他,眼神微微的上下瞟動。


    水立北跪在地上恭敬的說到:“參見陛下,臣出使南楚歸國,特前來複命。”


    皇帝微微蹙眉,緩了半秒才說道:“起來吧,這次收獲如何?”


    水立北抬起頭道:“臣已經抓到了燕崇越,也跟各路諸侯的子侄們打好了招唿,一旦燕文博起事,他們皆可率兵勤王。”


    皇帝似乎是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做的好,墨卿,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行了,把燕崇越交給朕,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這幾天不用來上朝了,昌黎鎮的賞賜朕不會忘記的。”


    皇帝似乎有些興奮,直接站了起來想要打發水立北離開,然而等了一會,水立北卻依舊是跪在地上,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皇帝見狀,興奮勁很快就消散了,皺著眉問道:“怎麽,墨卿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陛下,臣有一事想求陛下恩典。”


    水立北淡淡的開口,語氣與平常無異,但眼神裏卻滿滿的都是小心翼翼的希冀。


    皇帝似乎有些詫異,他知道水立北的軟肋無非是昌黎鎮,為他辦事從來沒有要過除此以外的恩典,今天這是怎麽迴事?


    “你說吧,隻要是合理的,朕都會盡量的滿足你。”


    “陛下,三日後的官賣能否取消?”


    水立北將話說了出來,皇帝卻是更加的詫異,一臉不悅的問道:“為何要取消?官賣所得,盡數歸國庫所有,如今國庫如此空虛,燕文博又虎視眈眈,此次官賣若是取消,那必然是一大筆的損失。”


    水立北繼續說道:“陛下可知,官賣的最後一件大軸拍品,是和氏玉璧,也是昌黎鎮的罪之源。若是由臣將這玉璧交還給國庫,那昌黎鎮世代賤民的身份,是否能夠洗刷下去?”


    皇帝的眼睛使勁的眯了眯,接著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說的話道:“墨卿,如今國庫空虛,是急需用錢的時候,朕若是將和氏璧要迴,那便沒有了再去變賣的理由,就算是你將它還迴來,隻當做個擺設又有什麽用呢。朕知道你心裏都是昌黎鎮的百姓,朕手裏又何嚐不是如此呢,你拍拍良心,朕給了你和昌黎鎮多少特權和賞賜了?來日方長,你不要著急,有朕在,昌黎鎮的日子不會太難過的。”


    水立北望著皇帝,墨色的眸子裏少見的閃著焦急,他繼續說道:“陛下,這是臣唯一的機會,就算陛下給了昌黎再多的賞賜,也不過是揚湯止沸,無法釜底抽薪,世人還是會說昌黎鎮的人是賤民,可若是將和氏璧歸還,陛下再下一道旨意,那便名正言順,再沒有人會瞧不起昌黎鎮的任何人。臣別無所求,隻求陛下這一個恩典,將官賣取消了吧。”


    水立北言辭愈發的懇切,皇帝卻是絲毫的不為所動,眼神更是冷了起來道:“墨卿,和氏璧價值多少不用朕來多說,本來那是皇家的東西,拿出來拍賣就已經傷了體麵,朕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都能忍下如此屈辱,你和昌黎鎮又為何不能呢?不要再說了,官賣是絕對不會取消的。”


    皇帝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話說的已經很清楚,水立北知道,事情再也無法轉圜了。


    隆升起來的希望在你眼前一點點的化為泡影,這真的是最難以忍受的事情。


    靜默了許久許久,水立北才緩緩的行禮道:“臣告退。”


    出了皇宮,水立北走在熟悉的路上,一步一步的往太子府趕去,走著走著,之前那頂熟悉的轎攆竟然再一次來到了他的麵前。


    燕文博從轎上下來直接開口道:“水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水立北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什麽人,便頗為冷淡的開口道:“燕大人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本相著急迴府。”


    燕文博揶揄的冷笑了一聲道:“同為一品,水大人卻連個轎攆都沒有,實在是讓人可惜。”


    水立北眉眼一挑,冷聲道:“燕大人如果是專門來跟我說這些的,那大可不必。”


    燕文博不再拐彎抹角,繼續說道:“水大人出來的時候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想必,應該是心願沒有達成的原因吧,其實,對於水大人來說,有更簡單更劃算的辦法,若是水大人你肯的話,那和氏玉璧,還不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整個北漠,有那樣的實力能夠將和氏璧拍下來的不過就隻有那麽幾個門閥世家,而隻要我去拍的話,他們絕對不會跟我作對,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了吧,皇帝是靠不住的,拿和氏璧換我兒子,你願不願意?”。


    水立北的眉眼黯淡無光,接著緩慢又無謂的說道:“我聽不懂燕大人的意思,令郎身在何處。”


    燕文博氣急敗壞:“你非要跟我作對是不是?水立北,你知不知道朝廷上下幾乎都是我的人,就連皇帝都讓我三分,跟我作對,你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水立北迴望著他,冷冷的說到:“哦?是嗎?之前有個人曾三番五次的謀殺本相,大概心裏的想法跟燕大人差不多,可最後本相還是好好的站在這裏,可見,這種話嘴上說是沒什麽用的。燕大人,本相要迴府了。告,辭!”


    水立北轉身離開,腳步清淺從容,眼神冰冷又堅毅。


    燕文博的眼神變得赤紅又浄獰,他壓低了嗓子陰狠的說道:“吾兒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那昌黎鎮所有人也不夠陪葬的!我要你也跟著一起償命!”


    水立北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迴望著燕文博,神情冰冷的要凝結成霜,嘴裏仿佛是含了冰渣子一般開口道:“本相這條命,已經許了別人,首輔大人想要,就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耐吧。”


    決然的轉身離去,凜冽的西風灌滿衣袍,水立北的背影像是一去不歸的壯士,再不去管燕文博又說了些什麽。


    迴府的路已經走了千萬遍,這一次卻走的無比凝重,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階,走在路上,時間仿佛過了許久。


    出了宮門口不久,林長風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神情帶著些許期望和巨大的緊張感,低著頭並肩走了一會才開口問道:“玉樓,結果怎麽樣?”


    水立北微微蠕動嘴唇,卻覺得嗓子裏幹澀無比,再發不出一個音階。


    林長風聽不到迴應,眼神中的驚恐愈發濃烈,接著拽了拽水立北的袖子說道:“是皇帝不肯答應嗎?玉樓,你能不能再去求一下皇帝,那可是和氏璧!隻要有了那個,昌黎鎮便可以脫胎換骨了,舜華他們再也不用去秦樓楚館為妓,孩子們也不用每天去啃樹根喝雨水了,玉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林長風話說的越急躁,水立北的表情越是彌漫出一股濃稠的哀怨來。


    他張了張嘴,淡漠的開口道:“長風,以後,我們還會有機會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太子妃的虐夫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菱靈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菱靈珞並收藏太子妃的虐夫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