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麽了?我怎麽了嗎?”


    李予初一頭霧水,若是沒什麽事,怎麽會這麽說?人前那樣,多失禮啊,更何況是在……靈前,這道理慕容瑾沒道理不清楚,那他這意思是……


    她動了動胳膊腿,沒覺得哪兒磕了傷了疼,倒是身上覺得不太對勁,可也沒有疼到走不了的地步。


    微微深吸了口氣,慕容瑾摁著她坐下,試探著說:“你不覺得——”


    “不覺得。”李予初不太明白,皺了皺眉,“但是我覺得你再這樣的話,我可能就沒辦法再好好跟你說了。”


    “……”慕容瑾不知從何說起,可不說,就一定攔不住她,此刻不靜養,往後就要難受了。


    “到底怎麽了?你再不說我走了啊!”李予初一心記掛著祖父,這麽一會兒已經是她好耐心了,再拖,真的就不行了。


    慕容瑾也沒得餘地再斟酌了,說:“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阿今怎麽了!?他怎麽樣了?你這是什麽意——”


    “我說的,不是阿今。”


    “……”李予初一愣,呆呆的被攬進懷裏,這才後知後覺撫上小腹,掌心一片冰涼,也終於聞到了屋子裏艾草和血的味道,當然,現在已經不是很濃了。


    她……她有孕了,然後,小產了?


    李予初半天沒反應過來,隻聽慕容瑾抱著她,在她耳邊柔聲說:“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的,隻是意外。周拾說了,你得臥床靜養,要不然會有病根的,那樣以後就不好過了。”


    “我知道木先生——祖父那邊你是一定要去的,可是,我們可以不用太著急的,嶽父大人和舅兄在守著,倆個孩子方才也去了,這個時候,人手不夠,所以我們得先顧好自己,不能再添煩惱對不對?”


    “這事還沒告訴嶽父大人和舅兄,倒是倆個孩子差不多是跟著進來的,知道了一些,我已經先讓他們不提這事了,過幾天,等大家都緩過勁了,我們再說這件事,你看這樣行不行?”


    李予初眨了眨眼,偏頭趴在他肩上,輕聲說:“好。”


    “那我們現在去靈堂?我到門口再放你下來,旁人問了我來說。”慕容瑾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抽身拿了鞋子,細細給她穿上,柔聲道。


    “嗯。”李予初點了點頭,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色,這下更蒼白了。


    慕容瑾看了越發自責心疼,卻是無計可施,妥帖替她換了麻衣,這才彎腰抱起了人,倆人往堂前去。


    因著那些原因,白幡不能掛出門去,府裏卻是絲毫沒有含糊的,這才一日,也算是匆忙,將軍府又沒什麽人,就更難了,可現在連粗使婆子都披上了麻衣。


    “見到最後一麵了?”李予初趴在慕容瑾肩上,有氣無力問道。


    “沒有……”慕容瑾抱緊了懷裏的人,低聲說:“其實,這些東西都是祖父早早讓人準備的,他應該是知道的。”


    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早早備好了這些東西,甚至還送了信迴去,可這話,也不算是安慰。


    “是嗎?”李予初看了看四周,更沒精神了,她慢慢垂下眸子,喃喃道:“這話別讓父兄知道。”


    “沒人會去說的。”可架不住他們自己會推測,現在他們隻是還沒緩過來,等他們從錯一步沒見到祖輩的悔恨中反應過來,誰都攔不住。


    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到了靈堂附近,慕容瑾放下王妃,攙著她慢慢過去。


    這邊的人就比外麵多多了,倒也不是吊唁的人,而是府上的幾個清客門生。


    其實訃告也沒地方能發,最後也隻是隻會了軍中幾個副將,告訴他們軍師木先生仙去而已。


    一進門,跪得筆直的五個很是醒目,李家祖孫三個,還有個阿今,以及閻將軍。


    李予初拂開慕容瑾的手,定定看著那塊木頭牌子,上頭的“木先生”三個字說不出的諷刺,那後頭的棺槨看起來中規中矩,的確是軍師的頂配了,可是,祖父生前是帝師、是前任祭酒,為官數十載,到頭來,卻是連本名都不能用……


    隻怕說起來,還有人想問為什麽那時候祖父沒去死呢!可若是有別的辦法,何至於一個生在京都富貴鄉裏的人願意窩在這大漠黃沙之中十餘載呢?


    今天一天都沒看見李予初的人,李家父子早猜到來她可能是身體不適,不過一開始是沒發現,後來是就是了,現在看見她好好的出來,卻是也沒有鬆口氣,無他,李予初的臉色真的是太難看了。


    不同於他們父子的悔恨和痛惜,她這臉色怎麽看都不像是康健的樣子,李兄當即就擰了眉,看向便宜妹夫。


    可那頭的便宜妹夫在給她妹妹遞香呢,看著倒很是殷切,也不像是因為他才這樣的。可現在是在靈前,問這個也不是時候,隻能先壓下憂慮。


    李予初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跪了下去,卻很快被李父扶了一把,他說:“你這樣子就好好歇著,孝心不在這上頭,看你不舒坦,你祖父在天之靈也不會高興的。”


    “父親……”


    “這麽大的人了,哭……罷了。”李父沒話說了,他愧對的何止是父親,這女兒他不也是沒有教養過幾日?還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就被送來了這地方,二七之齡才迴家裏來,卻又沒待多久就嫁了人,還是不清不白嫁了個非她所願之人,上不養父母,下不育子女,他這人,真是再也沒有更可悲的了。


    扶著眼淚嘩嘩淌的女兒,李父長歎一口氣,眼眶濕了又濕。


    “迴去歇著吧,他知道你念著他的,帶著這倆個孩子一起去。實在是坐不住,那就後半夜再來,換你哥哥和閻將軍迴去,如何?”


    李兄一句話還沒出口就被父親撇迴去了,悻悻閉了嘴,轉頭催促倆個孩子迴去睡覺。


    李予初點了點頭,轉身拉著倆個孩子的手往外去。


    “王爺也去歇著吧,今日可多虧了王爺,初兒脾性如此,王爺擔待了。”李父看了眼已經出去了的幾人,轉而跟慕容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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