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皇宮內朝,慈寧殿中,大宋太後楊桂枝正在和侄子侄女說話。而在殿外的園林之中,宮女和太監們正在滿頭大汗,到處驅趕鳴蟬。


    相比於以前,楊桂枝似乎沉默了許多,也隨和了許多。


    天氣太熱,她不小心受涼,得了場小病,侄子侄女們過來探望,其實她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皇帝真的要增援西夏嗎?”


    曹友聞餘玠等人,金陵講武堂畢業就是邊軍主帥,這已經讓楊桂枝吃驚。而趙竑派遣大軍出兵增援西夏,更是讓她錯愕。


    皇帝,這是要幹什麽?


    這不是惹火燒身,自找麻煩嗎?


    “姑母,千真萬確。一萬將士,攜帶火器,七月初出兵,已經是板上釘釘。整個大宋天下,恐怕也隻有你能勸動他了!”


    侄子楊穀,信誓旦旦,滿臉的愁苦。


    一旦戰事不順,皇帝龍顏震怒之下,恐怕要牽連楊家。


    “姑母,肯定不會有錯!西夏公主都帶迴來了,怎麽可能是假!紅顏禍水,皇帝把持不住,恐非國家之福啊!”


    另一個侄子楊石,搖頭晃腦,有些幸災樂禍。


    楊桂枝眉頭緊鎖,她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侄女吳氏,皇帝趙竑原來的嶽母。


    “吳峰去了西北邊塞,他沒有去西夏吧?”


    “姑母,峰兒來信說,他也想去,但他是家中獨子,給擋下來了。他現在在利州西路,好像是什麽統領。”


    吳氏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迴答。


    “剛從軍就是統領,已經很不錯了。”


    楊桂枝對軍中規製大致了解,輕輕點了點頭,忽然又轉向了楊穀。


    “你那兩個寶貝兒子呢?他們在金陵大學堂,沒有惹事吧?”


    楊穀的兩個兒子楊蕃孫和楊衍孫,都在金陵大學堂學習,聽說優先分配,不知道是真是假。


    “姑母,他們兩個,老大去了江南兵器製造司,老二去了大冶鐵廠,都好著呢。姑母不用操心!”


    楊穀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去幹那些下賤的事情,實在說不出口。


    楊蕃孫去了江南兵器製造司,楊衍孫去了大冶鐵廠,目前看來,還能穩住。


    “有事做就行了,不要在乎暫時得失。”


    楊桂枝搖了搖頭,很是有些感慨。


    堂堂大宋楊家,名門望族,孫輩竟然去冶鐵打鐵,實在是……


    “姑母,楊意現在經常進宮,看來很得皇帝的寵愛。”


    提到堂妹,楊穀的臉上,忽然有了笑意。


    隻要宮裏有姑母和楊意,楊家的日子就會好過許多。


    “是福是禍,誰知道?”


    楊桂枝搖頭歎息一聲,忽然叮囑起來。


    “皇帝在兩浙路推行新政,你們有多少田畝,千萬不要瞞報。還有,府上那些纏腳的,全都給我停了。有那些阻礙新政的事情,也都趕緊停了,千萬別和皇帝作對。”


    楊穀兄弟趕緊應聲,人人都是愁眉苦臉。


    這樣一來,不知道要補繳多少錢糧!


    “今年的科舉,皇帝又取消了“榜下捉婿”和“跨馬遊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都說皇帝窮兵黷武,以武治文,天下要大亂。”


    楊石故弄玄虛,不知道是真是假。


    “天下大亂?官軍都在皇帝手中,拿什麽天下大亂?拿筆和紙嗎?真是可笑!”


    楊桂枝鼻子裏冷哼一聲。


    皇帝大刀闊斧推行新政,她是由衷地佩服。


    不用說,推行新政,已經觸動了豪強官宦們的利益,他們已經在煽風點火,造謠生事了。


    不過,皇帝鐵腕治國,他們是很難翻起什麽浪花了。


    “姑母,大臣們上書,要皇帝填充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我記得你提過,要把謝深甫的孫女謝道清引為後宮嬪妃。怎麽沒有了後文?”


    楊穀話題一轉,迴到了後宮事宜上。


    寧宗朝的宰相謝深甫,曾經援立楊桂枝為太後,楊桂枝一直無以為報。謝深甫和兒子都已經過世,楊桂枝曾想讓把謝深甫的孫女謝道清入宮,但宰相薛極和執政大臣真德秀以謝道清容貌不端拒絕,並沒有給楊桂枝這個麵子。


    “本來謝道清也在嬪妃名冊中,但是皇帝弄迴來個西夏公主,美的跟天仙似的,所以就不了了之。”


    吳氏看姑母麵色陰沉,趕緊給她解圍。


    謝道清皮膚黑不說,一隻眼睛還有毛病。謝道清雖然識文斷字,但才華並不出眾,加上容貌有瑕疵,似乎很難進宮為妃。


    姑母雖然還是大宋太後,但權勢上,已經大不如前了。


    “姑母,皇帝在外麵肆意妄為,你就不規勸一下?擅啟邊釁,妄殺士大夫,可都是禍國殃民的大事!”


    “是啊!皇帝再跋扈,不會不聽姑母你的規勸吧?”


    楊穀兄弟抱怨的話語中氣十足,讓楊桂枝心頭一驚。


    以前她還是大宋皇後的時候,侄子們從來都是恭恭敬敬,可不敢和她這樣說話。


    還有那些大臣,能避則避,即便是趙竑不在臨安城,宮中比以前,也是冷清的太多。


    “我一個老太婆,無權無勢,皇帝能聽我的嗎?皇帝要增援西夏,沒有那麽容易。那麽多朝中大臣,不會讓他如願的。”


    楊桂枝微微一笑,難得地沒有發火。


    “姑母,侄兒狂悖,姑母恕罪。”


    似乎覺察到了什麽,楊穀趕緊站起身來,拉起了弟弟,一起給楊桂枝賠罪。


    畢竟,楊桂枝既是姑母,更是大宋的太後。


    “好了,恕什麽罪。你們能過來和我說說話,我已經很高興了,都迴去吧。記住了,大宋百廢待興,千萬不要和皇帝對著幹。”


    “姑母,你歇著。”


    “姑母,別動氣,我們不是故意的。”


    侄子侄女們點頭哈腰道歉,楊桂枝擺擺手,似乎並不在意。


    “太後,陛下來了。”


    宮人來報,除了楊桂枝坐著,楊穀其他人都是站了起來。


    “太後,好些了沒有?大家都在啊。見過……夫人。”


    趙竑和楊意翠珠上來見禮,看到吳氏,自己曾經的嶽母,微微有些尷尬。


    貴圈很亂!


    這句話似乎也很適合大宋朝堂,包括大宋皇室。


    “太後,好些了嗎?”


    妃嬪張翠珠眼裏,滿滿的擔心。


    “姑母,沒事了吧?”


    相比於翠珠,楊意似乎要隨意和誌得意滿許多。


    “好好好!看到你們,老身的小毛病就都沒有了。”


    趙竑帶兩位新晉的嬪妃來,可是給足了她麵子。


    “陛下,難道非要對韃靼用兵嗎?增援西夏的邊軍,能撤迴嗎?”


    楊桂枝看不慣趙竑對國事的漫不經心,直奔主題。


    趙竑曾經的嶽母吳氏有些局促,她本想離去,但姑母楊太後已經向趙竑開口,她不得不暫時留下。


    “太後,增援西夏的將士們,恐怕已經出征了。”


    趙竑看了一眼一旁神色關切的楊穀兄弟,收迴目光,麵色平靜。


    “太後,用不了多久,韃靼大軍就會入侵大宋。派邊軍入夏增援,孩兒是不得已為之。明年夏日之前,太後就會明白孩兒的苦衷。”


    不用說,楊氏兄弟已經把風言風語告訴了楊桂枝,他不想隱瞞,實話實說。


    趙竑據實相告,楊桂枝一時無語,良久,才冒出一句。


    “陛下,話雖如此,但一年以後的事情,誰能預料?等韃靼滅了西夏,一旦入侵大宋,陛下再應對不遲,何苦引火燒身,趟這趟渾水?”


    聽起來,不僅朝中許多大臣,就連他的“母後”楊桂枝,也對自己派兵增援西夏持否定態度。


    “太後,韃靼滅西夏,那將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也是一場文明的浩劫。孩兒要盡可能改變這場戰爭的走勢。這對我大宋,對大宋的將來,也是至關重要。”


    光是一個崖山之後,他怎樣對付蒙古大軍都不為過。


    吳氏暗暗吃驚。現在的趙竑霸氣側漏,舉止有度,和以往的那個毛頭小子天上地下,讓她簡直不敢相認。


    “皇帝,擅啟刀兵,終非國家之福。老身的話,你可以不聽。但是滿朝大臣,恐怕不是那麽容易說服。”


    楊桂枝無奈,隻能委婉道出自己的擔憂。


    擅啟邊釁,對於士大夫盈朝的大宋朝堂,並不是那麽輕易就範。


    “隻要太後和孩兒一心。至於朝臣,孩兒自會應對。”


    不自覺地,趙竑麵色凝重了起來。


    “大宋天下是我大宋皇室的天下,是天下百姓的天下,不是他們士大夫的天下。孩兒身為大宋天子,要對我大宋國內每一個百姓的安危負責。誰要是阻撓國事,孩兒絕不會姑息!”


    楊桂枝驚訝於趙竑的果斷,也為他的言論所震駭。


    大宋天下是大宋皇室的天下,是天下百姓的天下,不是士大夫的天下。


    可大宋皇室,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和老百姓共治天下。老百姓,就那麽重要嗎?


    “夫人,兩位前輩,朝廷大力發展工商業,力促出口貿易,你們何不考慮做出口貿易?其中利益,可比田賦高多了。隨著大宋水師北上南下,到時候幾千頃幾萬頃的土地都唾手可得,獲利何止千萬?”


    趙竑向楊穀兄妹三人,鄭重其事說道。


    他的嶽父周家成已經建立船行,投身出口貿易。要是楊穀這些王公貴族一起,大宋通海富國的步子,還會快上一些。


    “太後好好歇息,有事隨時派人召喚孩兒。楊意,你和翠珠陪太後說會話,好好照顧太後。”


    楊桂枝身體無恙,趙竑適時告退。


    “姑母,你先歇著,千萬保重身子骨!”


    “姑母,你先歇著,明日我陪你去淨慈寺上香。”


    趙竑對楊桂枝恭恭敬敬,兩個寵妃都是太後身邊人,侄子侄女們紛紛告別,態度恭謹了許多。


    一行人離去,楊桂枝坐在椅子上,麵對著眼前的園林出神。


    鳴蟬都已驅趕飛走,楊桂枝的心裏,卻是安靜不下來。


    擅啟刀兵,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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