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長,等路邊人跑得差不多,蘇容卿的人站哪邊就難說了。


    如今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李蓉。


    李蓉如果得了他被蘇容卿帶走的傳信,應該就會立刻趕過來。


    他和蘇容卿如今賭這一局,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李蓉。


    李蓉來得早或晚,就決定了他的輸或者贏。


    他麵上不動聲色,始終帶笑,蘇容卿看了他片刻,緩慢道:“你如今又在看什麽呢?”


    “觀察戰況,”裴文宣轉過頭去,看向蘇容卿,“看看蘇侍郎的人,什麽時候動手。”


    “裴大人怕不是在看戰況,”蘇容卿抬眼,緩慢笑起來,“是在等人吧?”


    “哦?”裴文宣心跳快了幾分,挑了挑眉,“蘇大人覺得我還有可等之人?”


    “我知道你在等殿下,”蘇容卿神色平靜,“但你怕是等不到了,你可還有什麽話,要留給殿下?”


    “留給殿下的話,我沒有。”裴文宣將手放在袖中,盯著蘇容卿,“但有一件事,我卻想問你。”


    “你問吧。”


    蘇容卿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麽。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蘇容卿聽到這話,輕聲一笑:“你倒是肯定我迴來得很。”


    “是在我與殿下成婚前嗎?”


    “殿下舉辦春宴前一個月,”蘇容卿聲音很低,看著水杯,“我醒過來,好似一場大夢。”


    “你都已經迴來了,”裴文宣皺起眉頭,“為什麽……”


    他遲疑了片刻,蘇容卿抬起頭來,麵上帶笑,但眼裏卻是克製不住帶了幾分悲涼:“為什麽還要讓你去娶她?”


    裴文宣沉默,蘇容卿站起身來,看著裴文宣:“我說,我一直希望你們過得好,你信嗎?”


    “前提是,不讓李川登基是嗎?”


    裴文宣嘲諷笑開,蘇容卿沒說話,他輕聲說了句:“抱歉。”


    而後驟然出手,一把拽向裴文宣!


    裴文宣早有準備,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一腳就踹了過去!


    兩人在馬車裏糾纏在一起,拳腳相加。裴文宣手上被上了手鐐,動手不方便,但他鉚足了勁兒,到一時和蘇容卿打了個不相上下,整個人壓在蘇容卿身上,用腦袋朝著蘇容卿直直“砰”一下就是一撞!


    蘇容卿被他這一下撞得頭腦發昏,裴文宣也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他畢竟是主動出手的人,在蘇容卿發昏的片刻,就朝著他用手鐐一陣亂砸!


    蘇容卿被砸了幾下就緩了過來,他師承名師,從來沒見過這麽沒章法的打法,一時被打亂了陣腳,但也很快調整。


    他趁著裴文宣手不方便,砸他泄了力,猛地一個翻身,就將裴文宣踹開。


    不等裴文宣站起來,他便立刻起身補了一腳,直接把裴文宣踹下馬車!


    裴文宣被踹出馬車的瞬間,羽箭瞬間如雨而下!


    裴文宣就地一路滾過去,堪堪才躲過箭雨,便見長刀迎麵砍來!


    好在侍衛抬手一攔,另一個侍衛一把將他扶起來,隻是還沒來得及多說半句,侍衛便被殺手衝散開。


    裴文宣被侍衛護著往外衝,連手鐐都來不及打開。


    劍猛地一下砍過他的發冠,將他發冠劈成兩半,他在砍殺中摸爬滾打,狼狽逃竄,沒了片刻,就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馬蹄聲。


    裴文宣趕緊抬頭,就見一襲紅衣駕馬而來,衣衫在風中獵獵翻飛。


    “大人,”蘇知竹跳進馬車,急道,“公主來了。”


    蘇容卿動作頓了頓,猶豫片刻,終於開口:“保護好裴文宣,別讓他出事。”


    “那……那些殺手。”


    蘇知竹有些猶豫,蘇容卿抬眼看他:“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蘇知竹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趕緊道:“是。”


    李蓉一出現,周邊形勢瞬間有了變化,蘇容卿的人終於加入了戰局,裴文宣一見戰局變化,轉頭便同旁邊侍衛低聲道:“推我去肩上刺一刀。”


    侍衛微微一愣,裴文宣壓低了聲:“別碰要害。”


    侍衛終於反應過來,在下一個殺手靠近時,他將裴文宣往旁邊一拉,殺手的利刃瞬間刺入裴文宣肩頭,殺手還想拔劍再刺,侍衛一腳就將那殺手踹開刺了過去!


    李蓉領著人如破竹而來,她老遠就看到了裴文宣,眼見著那一劍刺進他身體,李蓉目眥欲裂,駕馬疾馳而過,在人群中翻身下馬,徑直衝了下去。


    裴文宣軟軟往後倒去,李蓉一把扶住他,裴文宣倒在李蓉懷裏,血染在李蓉衣服上,李蓉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她聲音都開始抖了,卻還要故作鎮定:“讓大夫過來。”


    李蓉的人一過來,殺手便急急逃竄開去,整個場麵立刻被控製下來。


    李蓉讓裴文宣躺下來,她看著裴文宣肩頭的血涓涓而出,整個人都有些慌了。


    可她麵上不顯,就讓裴文宣靠著她,讓大夫趕緊過來。


    公主府的大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扛著藥箱跑得飛快,他氣喘籲籲狂奔到李蓉旁邊,抬手給裴文宣檢查。


    裴文宣不想在這裏多留,又要故作重傷,便拉著李蓉,苦笑了一下:“殿下,先帶我迴去吧。”


    “你先看傷,確認好傷勢再移動。”


    李蓉握著他的手,說得斬釘截鐵。


    裴文宣怕大夫在這裏就說他沒事,他輕咳了幾聲,有些虛弱:“殿下,我怕我死在外麵……”


    “你休要胡說八道!”


    李蓉大喝出聲,大夫忍不住多看了裴文宣一眼。


    裴文宣暗中給大夫使了個眼色,又握緊了李蓉,懇求道:“殿下,先上馬車,迴去吧。”


    李蓉聽到裴文宣的暗示,她猶豫了片刻,裴文宣見她還下不了主意,又聽蘇容卿下了馬車,他幹脆兩眼一閉,靠著了李蓉就暈了過去。


    李蓉看見裴文宣一暈,整個人都緊繃起來,蘇容卿走到李蓉身後,彎腰想去拉李蓉,頗為擔憂道:“殿下,你先……”


    話沒說完,李蓉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迴去!


    “啪”的一聲脆響落在蘇容卿臉上,蘇容卿動作僵住了。蘇知竹急急上前:“公子……”


    “退下。”


    蘇容卿聲音很冷,蘇知竹麵露氣憤,卻還是聽蘇容卿的話,往後退了下去。


    李蓉迴頭看著正在被大夫問診的裴文宣,冷靜吩咐:“先將裴大人送上馬車,藺大夫隨行。”


    聽到李蓉的吩咐,旁邊人趕緊過來將裴文宣抬上擔架,由大夫陪著往馬車走。


    裴文宣躺在擔架上,悄悄掀了眼皮,偷偷去看李蓉。


    就見李蓉還留在原地,她冷眼看著蘇容卿,蘇容卿麵對李蓉的冷視,恍若未聞,笑了笑道:“沒想到殿下來得這麽早。”


    “你是沒想過我心裏會把你想得這麽壞吧。”


    李蓉徑直開口,讓蘇容卿麵色僵了僵,李蓉輕笑:“你是不是還以為,我會先入宮。”


    “殿下知我。”


    “你卻從不知我。”


    “蘇容卿,”李蓉認真看著他,“我從來沒恨過你。”


    蘇容卿抬眼看他,李蓉緩慢道:“哪怕你殺了我,我也隻覺得,你有你的理由。可我告訴你,如果你殺了裴文宣,”李蓉盯著他,一字一句,“我會恨你。”


    “我恨你一輩子。到時候,我一定會把你親手拉上斷頭台,一刀一刀割開你的脖子,然後把你碎屍萬段一把火把你燒成飛灰,再天南海北,一把一把灑進不同的江裏喂魚!我要你屍骨無存不得輪迴,生生世世永沉苦海。”


    “你聽明白了嗎?!”


    李蓉說完,轉身就走,蘇容卿突然開口:“殿下之所以不恨我,”


    李蓉頓住步子,就聽蘇容卿語氣帶了笑:“不過是因為,從不曾愛過罷了。”


    李蓉沒說話。


    裴文宣在馬車裏,他抬手挑起簾子,靜靜端望兩人。


    “或許吧。”


    李蓉語氣很輕。


    說著,她便朝著裴文宣馬車走去。


    “我走了還有裴文宣,”蘇容卿看著李蓉離開,他忍不住出聲,“裴文宣走了還有別人,殿下你何必執著呢?”


    “不一樣。”


    李蓉轉過頭,她看向蘇容卿,她難得朝他笑起來。


    “裴文宣,在我心裏,”李蓉抬起手,輕輕放在胸口,“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蘇容卿,”李蓉看著他,眼裏帶了幾分失望,“其實這麽多年,你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我。”


    “我了解殿下!”


    蘇容卿驟然提聲,那仿佛是他唯一的堅守。


    李蓉苦笑:“不,你不了解。”


    “如果你了解我,你至少,會在早一點動手殺了他。”


    “而你之所以沒有想到我會來得這樣快,就是因為,你一直以為,我從不曾知道你是什麽樣子。”


    “可蘇容卿,”李蓉靜靜看著他,“你醜惡的樣子,我清楚得很。”


    “隻是,以前我不在意罷了。”


    說完,李蓉便轉頭迴了馬車。見她過來,裴文宣嚇得趕緊放下車簾,躺在馬車裏裝昏。


    藺大夫無奈看了他一眼,等李蓉進來後,李蓉有些擔心道:“他怎麽樣?”


    “無妨,隻是些皮肉傷,不傷筋骨。”藺大夫已經給裴文宣包紮好傷口,他收拾好醫藥箱子,低頭道,“好好養就是了。”


    “辛苦藺老。”


    “殿下的事兒,哪裏談得上辛苦?”


    藺大夫說著,同李蓉行禮告辭,便退了下去。


    馬車裏一時隻剩下李蓉和裴文宣,李蓉感覺馬車重新啟動,裴文宣閉著眼睛,想著該怎麽睜開才自然又合理,但他還沒有動作,就感覺李蓉雙手將他的手握住,然後輕輕捧在她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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