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蘇容卿大喝出聲,刑部的人立刻上前,督查司的人馬上擋在裴文宣身前,兩方對峙,蘇容卿盯著裴文宣:“裴大人這是連大夏律法都不看在眼中,公然拒捕是嗎?”


    “蘇大人言重。”


    裴文宣雙手放在身前,笑道:“隻是,我本來也不過奉命行事,何罪之有呢?若有罪,蘇大人當去宮裏,先把柔妃娘娘送入刑部才是。”


    “動手。”


    蘇容卿不打算與他多說,轉身便往門口走去。


    兩方眼見著就要打起來,裴文宣突然抬手:“好好好,我怕了你,那就抓吧。”


    裴文宣撥開人群,將手伸出去,蘇容卿轉過頭來,看向裴文宣,裴文宣眉眼一挑:“不過我倒要看看,蘇大人把我送進刑部,能關我幾日。”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蘇容卿說完,便轉身離開。


    裴文宣看著蘇容卿的背影,大聲道:“你等著,柔妃娘娘會來救我的!肅王殿下也不會看著我出事的!你走著瞧!”


    他的聲音很大,院子裏所有人都聽著。


    蘇容卿低聲吩咐了旁邊:“把他嘴堵上。”


    說完,蘇容卿就走了出去。


    裴文宣手上帶了鐵鏈,被拖著往外走,他一麵走一麵囂張放話:“柔妃娘娘……”


    話沒說完,一個布團就塞進了他嘴裏。


    “閉嘴吧你。”


    蘇知竹狠狠出聲,裴文宣眨眨眼,繼續“嗚嗚”出聲,隱約可聽見四個字“柔妃娘娘”。


    王家亂成一團時,李蓉在屋裏泡了澡,熏了香,特意化了個淡妝,就等著裴文宣今晚上迴來道歉。


    她琢磨了一下到時候該提些什麽要求,想著想著,就笑出聲來。


    隻是剛笑道一半,就聽見外麵傳來急急忙忙的腳步聲。


    李蓉轉過頭去,就看靜梅喘著粗氣站在門口。


    “怎麽了?”李蓉笑著靠在梳妝台上,“駙馬來了?”


    “不,不是。”


    靜梅搖搖頭:“駙馬來不了了。”


    李蓉皺起眉頭:“為何來不了?”


    “駙馬,駙馬,”靜梅咽了咽口水,平緩了氣息,“被蘇侍郎抓走了!”


    李蓉麵露錯愕,她一時想岔了去:“蘇容卿發現他來我這兒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蘇容卿竟然還會管這麽寬嗎?


    “不,不是,”靜梅沒想到李蓉竟然會往這方麵想,趕緊糾正,“駙馬打進王家,把王尚書從床上拖了下來,王尚書讓人去刑部報案,蘇侍郎就去把人抓了!”


    李蓉愣了愣,片刻後,她跳了起來,立刻道:“快,趕緊進宮!”


    第144章 威脅


    李蓉從床上跳下來, 趕緊就往外走去, 隻是走了幾步後, 她又頓時反應過來,迴頭道:“不進宮, 趕緊打聽裴大人在哪裏,先讓人保護著, 我這就過去。”


    “殿下,”靜梅有些茫然, “不入宮了?”


    “不入了。”李蓉眼裏少有多了些慌亂, “叫大夫,隨我立刻去找裴文宣。”


    靜蘭得了話, 立刻讓人去牽馬, 李蓉上了馬,便朝著刑部的方向衝過去。


    她對蘇容卿的了解,比裴文宣多得多。


    蘇容卿為她辦事多年, 他做事的風格和裴文宣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隻是當年他一直在她手下,她刻意打壓,裴文宣便察覺不出其中的區別,可她太清楚了。


    那些埋藏在舊往的細枝末節, 當年她一遍一遍讓自己不去在意,卻都會在今生清楚看見他站在對立麵時清晰浮現出來。


    蘇容卿當年對她忠心耿耿。


    有一年他們遇到刺殺,他便果斷擋在她身前,任憑利刃貫穿他的身軀, 不退半分。


    常人擋劍,為的是護身後人,而蘇容卿在那時擋劍,為的是把利刃貫穿到對方胸口。


    她躲在他身後,看著血順著劍尖落到自己身上,而麵前的青年還能拔刀再刺,一直到援兵來了,他手中還握著匕首。


    當年她想,原來真的是有一個人,願意為了她舍了命的。


    可如今迴想,心裏卻不由得有幾分怕起來。


    蘇容卿這個人,便像一條毒蛇,咬死了誰,便是用自己的身軀狠狠纏上他,絞殺他。


    包括殺她。


    二十五年,誰能不動心。


    可他偏偏能在殺她時,動手得如此從容冷靜,義無反顧。


    他是翩翩公子,亦是地獄羅刹。


    如今走到這一步,有王家當著幌子,裴文宣落到他手裏,他哪裏會放過他?


    哪怕是片刻,她也不能將裴文宣交在蘇容卿手中。


    李蓉急急追著裴文宣去時,裴文宣悠然坐在馬車中。


    他手上帶著手鐐,抬手掀開車簾,笑著打量著街上人來人往。


    如今已是入夜,天上無星無月,反而有冷風夾雜著水汽拍打過來,似乎不久後就有大雨將至。


    蘇容卿在一旁,自己給自己倒著茶,他動作很平穩,水聲和他的聲音夾雜在一起:“裴大人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裴文宣聽著蘇容卿的話,轉過頭來,緩慢笑起來:“我有什麽好擔心?”


    “裴大人近來得罪的人怕是不少。”


    “那蘇侍郎位於刑部,近來得罪的人怕是更多。”


    蘇容卿將茶推給裴文宣,裴文宣低頭看了一眼茶水,不動。


    蘇容卿也不催他,他坐在小桌前,神色平緩從容,看不出喜怒:“裴侍郎今日踹了王家大門,又這麽輕易被我帶走,怕是另有圖謀。就不知裴大人,圖謀些什麽呢?”


    “你猜?”


    裴文宣靠在馬車上,神色慵懶:“蘇侍郎不是神機妙算嗎?你猜一猜。”


    “裴侍郎七巧玲瓏心,我猜不出。”


    蘇容卿摩挲著手中茶杯,漫不經心:“那裴大人不妨猜一猜,我帶你迴刑部,又是為什麽。”


    “你為何帶我迴去,我自然知道。”裴文宣聽著,笑著往前探了探,“不過在此之前,我卻想問蘇侍郎一句。”


    “你不問問公主之後怎麽辦嗎?”


    這話一出,蘇容卿動作就僵了。


    裴文宣目光在他明顯頓住的手上輕輕一掃,唇上不由得笑意更深。


    他其實隻是試探。


    他在試探一種可能性,而蘇容卿卻給予了他肯定的迴答。


    “你想殺我。”


    裴文宣輕聲開口,蘇容卿抬眼看他。


    “你難道不知道,”裴文宣麵上帶笑,眼神卻有些冷,“你乃押送我的官員,我若死在這裏,你的官途,這輩子怕是到頭了。”


    “那又如何呢?”蘇容卿沒有半點否認,徑直開口,“我的官途,換你一條命,不好嗎?”


    “你似乎覺得我已是必死無疑?”裴文宣玩味看著蘇容卿。


    蘇容卿神色平淡:“你若不死,又與我何幹?”


    殺人的也不是他的人,裴文宣不死,他又有什麽關係。


    但聽到這話,裴文宣卻是笑了。


    “若與蘇大人無關,”裴文宣抬手將方才蘇容卿倒的那杯茶扔了出去,茶杯落在地麵,似乎驚擾了什麽,一瞬之間,馬車驟然停下,兩人身形俱是一晃,裴文宣扶住桌子,抬眼看向蘇容卿,“蘇大人以為,我在此處,又為著什麽?”


    蘇容卿神色一冷,廝殺聲從周邊突起,羽箭狠狠砸到馬車上,“哐”一聲砸得馬車猛地震了一下。


    兩人在馬車之中,似乎不受外界半點影響,各自坐在一邊,仿佛正在閑談。


    蘇容卿聽著外麵的砍殺聲,聲音很淡:“你埋伏了人。”


    裴文宣重新翻了一個杯子,抬手提了茶壺,先給蘇容卿倒茶,又給自己滿杯。


    “蘇大人親自前來,我怎敢怠慢?”


    裴文宣說著,將蘇容卿的茶杯推給他:“喝茶。”


    “你早知路上有埋伏。”


    “原本不知,蘇侍郎一過來,我便猜到了。”


    “你方才在路上一直觀察。”


    “難道蘇侍郎還以為我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不成?”


    裴文宣笑起來,蘇容卿神色平靜:“那你打上王尚書府,也是為了引我過來。”


    “這倒不是。”裴文宣搖頭,“我也沒想過,蘇侍郎竟然會為了此事親自過來。不過蘇侍郎過來,我倒有了另一番想法。”


    裴文宣端茶輕抿了一口:“看來蘇大人在朝中經營不少啊,王尚書的角色,蘇大人不該這麽熟悉才是。”


    王厚文被他打上府,第一反應就是去找蘇容卿,可見和蘇容卿極為熟悉。


    “我記得蘇侍郎高風亮節,向來不屑於官場經營,隻想著踏踏實實做事兒,怎麽如今就學起這些侍郎向來看不上的下作手段來了?結黨營私,”裴文宣放輕了聲音,麵上帶笑,“可不是光彩事。”


    蘇容卿不說話,馬車被人狠狠一撞,顛簸了一下,裴文宣迴頭看了看,見外麵打得亂成一片,他心裏暗暗掂量了一下。


    他的人和殺手不分伯仲,可問題是,這裏還有蘇容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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