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秀想到這裏,心底裏咬牙切齒,將這筆賬記在了方桃子頭上。


    牛二全默默的抽著旱煙,見此情景,忍不住垂頭喪氣。


    牛軍最後一趟離開前,將門上的鑰匙放在了窗戶上,懷裏夾著被褥,迴頭毫不留戀的跟老兩口語氣淡淡的通知了一聲。


    “我走了。”


    田文秀生氣的瞪了牛軍一眼,微微挪動身子,偏頭不在看牛軍。


    牛二全像沒聽見似的,神情淡漠的抽著旱煙。


    牛軍頭也沒迴出了院子,頓時暗自鬆了口氣。


    他心裏,居然是前所未有的輕鬆愉悅感。


    牛軍去了村口的老窯洞,這裏看過去,腳下是延綿起伏的小山坡,遠處是重疊的巒峰,有山有水,可比自己家好多了。


    牛軍將褥子鋪好,換上了幹淨的床單。


    這窯洞冬暖夏涼又寬敞,牛軍心底裏頓時覺得跟方桃子的生活充滿了希望。


    等一切準備好,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牛軍出門時,屋子裏的燈亮著。


    他將院子裏的門鎖好,便去趙放學家裏接方桃子。


    牛軍心裏清楚,趙放學一家人為人敦厚熱情,肯定是不會餓著方桃子的,所以他一整天才有時間來收拾窯洞。


    趙放學家裏,趙母晚上給方桃子做了白麵疙瘩湯,裏麵還打了兩個雞蛋。


    方桃子看見白麵疙瘩湯裏的雞蛋,終究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三年了,她在牛家連雞蛋是什麽味道都快要忘記了。


    她給牛家當牛做馬三年,最後卻在人趙放學家裏吃了雞蛋。


    疙瘩湯入喉,方桃子卻怎麽都咽不下去。


    “傻孩子,嬸子知道你這幾年受苦了,你別難過,女人都是這麽熬過來的。


    我看小軍是真的知道錯了,眼看著你們就要過好日子了,你趕緊的好起來,再給小軍一次機會。


    這疙瘩湯是嬸子特意給你做的,你趕緊趁熱喝。”


    方桃子吸了吸鼻子,逼著自己一勺一勺將疙瘩湯往嘴巴裏喂。


    “桃子啊,都是女人,嬸子的話你仔細想想啊。”


    趙母知道,這年頭女人最苦。


    白天你得跟著男人屁股後麵下地,迴來你上趕著時間還得喂豬喂雞,完了一大家子還等著張嘴吃飯。


    忙忙碌碌一天又一天,女人就沒有像男人一樣,下工了迴家還能安安穩穩休息一會兒的時間。


    沒孩子還好,有了孩子,一天吃的粗糧,營養跟不上,孩子連奶水都沒有。


    趙母想到這裏,看到方桃子淚眼婆娑的樣子忍不住歎息一聲。


    趙母從房間出來看到牛軍,沒有吭聲,扯著牛軍就往廚房走。


    牛軍不知道趙母何意,心想這會兒還是不要打擾方桃子哭吧。


    趙母將牛軍扯進廚房,這才很小聲的說:“你這會兒別進去了,桃子正在難過,她估計不想被你看見。


    放學說,你都餓一天了,趕緊的吃點飯,等明兒就你們兩口子自己過日子了,這生活的酸甜苦辣還得你們自己來嚐。”


    “嬸子,不用了,我等會兒迴去隨便湊合一下就行了,今天麻煩你們一天,改天了我在上門來道謝。”


    牛軍拒絕,這個點他隻想快點帶方桃子迴去,讓她趕緊看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小窩。


    “嬸子做了你的份,你就別跟我們客氣了,趕緊吃吧。”


    趙母說著,將碗裏的麵條又往牛軍麵前推了推。


    “就是啊,我媽都念叨一下午了,你趕緊的吃,吃完就帶桃子迴去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兒一早就要分地了,你得跟著去看。”


    牛軍歎息一聲,看自己不好推辭,不好意思的端起碗吃了起來。


    方桃子這邊,她將一碗疙瘩湯帶著苦澀的眼淚全部喝掉,她在心裏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在這麽軟弱認人欺負。


    牛軍吃完飯,便出現在二丫的房間裏,方桃子臉上哭過的痕跡很明顯,牛軍看著心裏一酸。


    “走吧,我背你迴去。”


    方桃子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了自己吃過的飯碗上。


    牛軍見狀,便將碗先送去了廚房。


    “嬸子,今天麻煩你們了,你們吃完也早點休息,我先帶桃子迴去了。”


    牛軍將碗遞給趙母,趙父和趙母跟在牛軍身後想送送他。


    趙放學端著碗,一邊吃一邊跟在身後。


    “明早我過來喊你,村裏每戶人家都要去一個人的,早上七點在村口集合了。”


    趙放學樂嗬嗬的說。


    “那行,明兒一早我起早點。


    二丫,明天早上你要是沒啥事,你幫我看著桃子點,這兩天我不放心。”


    眼下雖分家了,但是根據他對自己媽的了解,她心裏的一口惡氣還沒出,肯定還會想辦法找桃子麻煩的,二丫天不怕地不怕,自己媽肯定不敢欺負二丫。


    牛軍眼下能想到的人,就隻有二丫了。


    “我明早沒事幹了就過去。”


    二丫假裝不情不願的說道,牛軍欣慰的嘴角扯了一下,進去屋子裏將方桃子攔腰抱起。


    在牛軍的記憶裏,方桃子比現在重多了。


    前段時間從雲台村接迴來的時候,她麵色看起來剛好一點,跟自己迴來沒多久,就變成這樣。


    唉···


    迴去的路上,牛軍歎氣,方桃子莫不知聲。


    等到了窯洞裏,看到窯洞就跟新的一樣,方桃子頓時心就亂了。


    她罵自己不爭氣,牛軍這麽一點改變就讓她動搖了剛下的決心。


    在微微的好感升起前,方桃子隻是神情淡淡的看了眼窯洞,便躺下一動不動了。


    牛軍原本一臉期待的看著方桃子,當看到她麵無表情時,頓時心裏被失落感包圍。


    不過,下一秒他又趕忙調整了心態。


    他會慢慢改的,他一定會改的。


    牛軍想到這裏,心裏好了很多。


    他幫方桃子掖好被子,轉身去了廚房燒水。


    牛軍燒好水,幫方桃子擦洗了臉和腳,方桃子不習慣,想躲也躲不開。


    就在她以為自己洗完臉,牛軍就可以鬆手的時候,他跟變魔術似的掏出一罐萬紫千紅雪花膏。


    方桃子驚訝,腦子有些出神,恍惚中牛軍給她臉上擦著雪花膏,鼻尖嗅到窯洞裏塵土的味道時,還有一股子淡淡雪花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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