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宋南清睡的意外的好,直到飛機落地的巨大顛簸才將他從夢中喚醒,揭開眼罩向窗外看去,飛機已經在跑道平穩的減速滑行了。


    望著手中臨走前鄭宇幫他塞在包裏的眼罩,宋南清想到上次使用它的場景,臉頰閃過一絲緋紅。


    雖說這次迴國主要是為了陪媽媽去檢查眼睛,但一見到宋南清,媽媽就好像忘了這事似的,隻顧著不停的給宋南清變著花樣做好吃的。


    家裏還是老樣子,算不上大的客廳靠牆還是放著一張小桌,父親的遺像前也永遠有當季最新鮮的水果。


    臥室被子裏的棉花是媽媽前幾天找人新彈的,被單也是宋南清喜歡的墨綠色,雖說現在材質的被子隨處都能買到,蓋上也不必棉花填充的差多少,可媽媽還是固執的覺得隻有純棉的被子才是最舒服的。


    躺在這熟悉的家中,迴想起自己從小到大,曾無數次被鬧鍾吵醒,一睜眼就看到天花板那盞舊的罩子都發黃的燈,顧不上犯困,轉身就要起床洗漱,吃早飯,去上學。


    轉眼自己也上了班,隨著媽媽逐漸老去,竟也不知不覺成為了這個家裏承擔責任的人······


    睡之前給鄭先生發了條消息,報備了明天的行程,等了良久,也沒有迴複,最後還是抱著手機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二院看眼科出名的好,但的號也是真的難掛,宋南清一大早就帶著媽媽出了門,即使這樣,排到的時候也是臨近九點了,醫生很有經驗,問了幾句基本情況後大致有了推斷,就讓一旁的小護士帶宋媽媽去一旁的診室做一些檢查,家屬不便陪同,宋南清也隻好在門外等著。


    他倚靠著牆壁,雙眼望著媽媽進去的診室,雙手不停的重複攥拳再鬆開,不知不覺手心已都是汗水。


    直到媽媽進去之前,他都還可以強裝鎮定,甚至還安慰媽媽,肯定沒什麽事的,可真到了要出結果的時候,他的腦子裏瞬間就湧進了千百萬種設想,無論是哪一種變成現實,他想他都無力承擔。


    如果媽媽真有點什麽,他該如何是好······


    這樣想著,宋南清隻覺得後脊背一陣一陣的冷汗往外冒,身體也開始不受控的小幅度顫動,他拿出手機,昨晚睡前發給鄭先生的消息還是沒有被迴複。


    “不怕,乖乖”,突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緊接著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緊握的拳也被溫暖的手掌包裹。


    宋南清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去,對上的是鄭宇一雙充滿血絲疲倦的雙眼。


    “鄭先生······您怎麽來了?”鄭宇平時工作那麽忙,加上辦簽證也不是說辦就辦的,對於他的突然出現呢,宋南清既錯愕又驚喜。


    摸了摸他的頭頂,隨著胳膊的抬起,鄭宇的周身彌漫起揮散不去的煙草味,“怎麽?不想我來啊?”


    現在北京時間早上九點多,法國那邊是淩晨三點,正值午夜,宋南清心裏清楚,鄭宇這副樣子,下了飛機肯定沒有倒時差,而是強靠煙吊著精神,這才能及時趕到醫院陪著自己。


    宋南清搖了搖頭,繼而側過臉,不想讓鄭宇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睛,“您怎麽辦的簽證啊?”


    鄭宇的身份和宋南清不同,宋南清拿著中國護照,迴國是理所當然的事,隨時說走就走,可鄭宇是法國國籍,要來中國辦簽證是必須的,一般情況下,出簽最快也要兩個星期,也是這個原因,鄭宇沒跟宋南清一起迴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找了個事由,辦的加急。”鄭宇一出現,宋南清的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了不少,倒不是說不擔心診室裏的媽媽,隻是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能陪他麵對這一切未知的可能性,讓他減少了很多恐懼。


    “趙銳克沒跟您一起來嗎?”


    “這次是私事,不用他跟著,也順便給他和閆琛放了個假,他倆難得同時休假。”


    兩人說話的間隙,宋媽媽就在護士的陪同下出來了,顧不上向媽媽介紹鄭宇,宋南清趕緊迎上去詢問情況。


    護士說宋媽媽這種情況屬於濕性老年性黃斑變性,好在發現的早,是早期,不算嚴重,隻要口服一些抗氧化劑配合激光治療,很快就會有明顯改善的。


    宋南清聽不懂護士說的病的名稱,但還是又問了一次,記下來準備迴去查查資料,聽到說不是很嚴重而且可以醫治,宋南清心裏放鬆了許多。


    這才邊拉著媽媽往外走,邊介紹鄭宇給媽媽認識,他沒說那多,隻說是工作認識的朋友,正好來國內辦事,在醫院碰上的。


    宋媽媽本就不放心宋南清一個人在國外生活,這下碰上一個他在國外認識的華人朋友,看起來又比宋南清成熟不少,平日裏肯定沒少照顧他,就非要拉鄭宇去家裏吃頓飯,好好謝謝人家。


    鄭宇本就沒打算拒絕,很自然的就接受了宋媽媽的好意。


    一頓飯兩人相談甚歡,宋南清在一旁坐著,看見自己媽媽被鄭宇逗得笑個不停的樣子,這架勢,如果不是自己還坐在這,媽媽怕是當下就要收鄭宇當幹兒子了。


    晚飯過後,宋南清陪著鄭宇出來散步,一路上,路過的都是他曾走過無數遍的地方,熟悉又陌生。


    “我當時上高中,每天就在這裏坐車。”


    “前麵那個家文具店的老板人很好,有次我買完東西發現錢包掉了,他就讓我先把東西拿迴去,迴頭再把錢給他送來。”


    宋南清就這樣熱切的向鄭宇介紹著自己長大的地方,恨不得把自己沒有遇到鄭宇前的那十九年走過的路,發生的事,遇到的人,一股腦全講給他聽才算完,鄭宇就在一旁靜靜的聽著,時不時點頭附和,也不打斷宋南清。


    “你看這條巷子,但是不知道學校裏從誰那開始傳的,說走到盡頭有個石墩子,隻要在考試前一天把筆放在那個墩子上,第二天再來取,用那支筆考試,就能超常發揮。”


    “這麽神奇啊,那你試過嗎?”


    “我沒有,嫌麻煩,但我們班有人試過,還挺靈的。”


    聽宋南清這麽說,鄭宇心裏有數,能這麽做的學生,多半是麵對即將到來的考試,心中有些焦慮,遵從這種迷信的方式做了,也算是給自己一種積極的心理暗示,從而放下了過分緊張的情緒,自然可以更好的發揮實力。


    但他還是想逗逗宋南清,“我知道是誰傳出來的這個說法了,肯定是這個巷子口的文具店老板,你們要到這個巷子裏放筆,多半會從他這裏買吧。”


    宋南清一下就被逗笑了,撓了撓頭說道,“就是!我們怎麽沒想到,這老板真是營銷鬼才,哈哈。”


    自從知道媽媽的眼睛不舒服,宋南清已經好多天沒有這樣笑過了,心裏裝著事,自然開心不起來,如今媽媽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他才有心思和鄭宇說這些。


    像是要向鄭宇證明自己剛才說的話是確有其事,兩人借著昏暗的路燈,一步步,朝巷子深處走去。


    這巷子的入口本就不在主街,除了平時就住在這附近的人怕是很少有人會往裏走,四周都是拆遷到一半的破樓,有的窗戶都被路過頑皮的小孩用石頭敲碎,留下向四周發散的破碎痕跡。


    宋南清隻是懶得搞這一套,但對這些超自然力量還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偶爾踢到一個廢舊的易拉罐,嚇得他脖子一縮,差點沒忍住叫出聲來,但他不想讓鄭宇看出他的膽小,就還是佯裝鎮定往前走去。


    殊不知自己的種種小動作都被鄭宇盡收眼底,且在他看來,十分可愛。


    兩人七拐八拐,走了差不多有五分鍾,再沒幾步快到宋南清說的石墩子處了,最後一個拐彎處卻被一排黃色的維修標識圍了起來,估計是總是有學生過來放筆,影響人家正常施工,才不得已提醒一下。


    宋南清看到後有些失落,正打算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看能不能隔著圍欄讓鄭宇看看那個墩子,卻奈何還是有一段距離,手電的射程不夠遠,放著石墩子的盡頭還是一片黑。


    他歎了口氣,剛準備叫上鄭宇折返迴去,卻腳下一空,被鄭宇一把抱起,從圍欄上方送了進去。


    緊接著鄭宇單手撐著圍欄,一個側身跨步,就也躍了進來。


    宋南清從小習慣了循規蹈矩,別說這樣明顯破壞規則的行為,就連老師的話他也不曾頂撞過,現下這種偷偷違規進入別人施工地的行為,在他看來是完全不可以思議的事情,隻有以前那種小混混才會專找這種隱蔽有沒有監控的地方,方便聚眾抽煙幹壞事。


    但不得不說,這種打破常規出乎意料的做法,和目前處於的環境,讓他不自覺的心跳加速,興奮起來。


    這時,鄭宇從隨身的包裏拿出宋南清從巴黎走之前留下的項圈,和平日裏掛在床頭的牽引繩,一把抓住宋南清的領子,將他拉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貼著他的耳朵緩緩說道,“好學生,把褲子脫了,趴下。”


    這話一出口,幾乎瞬間就讓宋南清腿軟的要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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